這本來是一句廢話,這世上哪有人會記得一歲前事情。郁鳴風卻瞳孔猛然一縮:“魯伯,你是說……?”
“對,你的身世。”魯乘風肯定的點了點頭。
郁鳴風忽覺的口舌有些干燥,他問道:“魯伯你不是說我是撿來的孤兒嗎?”
魯乘風陡然失笑:“就是孤兒也有個來處,總不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
他搖了搖頭道:“鳴風,我曾經(jīng)想過你的身世可能沒那么簡單,只是一個棄嬰?!?p> “魯伯,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郁鳴風有些遲疑道。
“你先看看這個,有沒有印象?!?p> 魯乘風說著信手拋出一物,一串紫影飛了過來,郁鳴風一把接住,入手十分溫潤,他目光順著展開的手掌,落在了這樣東西上。
這是一塊拇指大小的紫玉吊墜,吊墜頂端打了個孔,穿了一根細細的黑繩。
郁鳴風并不懂玉,他略一細看,在玉墜的另一面發(fā)現(xiàn)了三個紫紅色的小字。
“郁鳴秋。”
“魯伯,這?難道說……?”郁鳴風看清小字一驚。
“不錯。”魯乘風點點頭道:“這原本就是戴在你脖子上的東西,如果所料不錯,郁鳴秋才是你原本的名字,我只不過是在收你為徒后,按照師門規(guī)矩將你名字中的最后一字改為了風字?!?p> 郁鳴風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的紫玉吊墜,玉墜十分綿潤,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在這一刻,郁鳴風的心中忽然覺得這份溫潤,似是穿越著時空傳遞來了些東西。
“魯伯,那我的身世到底是什么……”郁鳴風自己都沒察覺到自己的呼吸忽然急促了許多。
“你先別著急?!濒敵孙L擺擺手道:“聽我慢慢跟你說……”
大約近二十年前,江湖中尹陸弒師一事傳到魯乘風耳中,當時已經(jīng)是絕世高手的魯乘風怒不可遏。
通過捕風傳來的消息,魯乘風一路快馬加鞭趕往極惡州,卻還是晚了一步,尹陸已經(jīng)逃入了極惡州中。
極惡州武林禁地的威名遠揚,兩大絕世高手的入駐更漲兇焰,魯乘風經(jīng)極惡州外的捕風極力規(guī)勸,不得已只得任由尹陸在極惡州茍且。
不能遂愿的魯乘風不得已只能原路返回,走至崖州與云州的交接處時,他突然生出了想要闖一闖云州的心思。
云州深處隱藏著前往風境天的道路,這是江湖中人盡皆知的秘密,但也只有突破了九重天“地之束縛”秘密,達到風之印痕境界的絕頂高手才能在其中找見正確的道路。
沒有風之印痕境界的人進入了云州則根本摸不著頭腦,辨不清方向,運氣好稀里糊涂的能從其他地方走出,運氣不好的則會困在其中等死。
當時年紀尚輕的魯乘風膽大包天,一頭就扎入了濃濃云霧彌漫的云州。
魯乘風這一走,就是三天,三天里他完全摸不著半點頭緒,入眼除了白霧還是白霧,魯乘風越走越心驚,越走越心驚,他完全找不見了出路。
當隨身攜帶的干糧清水全部吃完后,魯乘風悔恨不已,又過了兩天,完全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的魯乘風,就在以為自己要死在云州的時候,他突然聽見了一聲嬰兒的啼哭聲。
沒有人類生存的云州深處怎么可能會傳來嬰兒的哭聲?難不成有鬼?還是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
啼哭聲一直不停,魯乘風便咬牙循著聲音的方向走去,走了數(shù)十米后,濃濃的白霧中一顆大樹下,魯乘風發(fā)現(xiàn)了聲音的來源。
一個渾身是血的漢子依靠著樹身孤獨的死去了多時,在他懷中有一個同樣染滿了鮮血的襁褓,襁褓內(nèi)一個幼小的嬰孩正啼哭不已。
魯乘風驚訝不已,這種地方怎么會有這樣一個抱著嬰兒的大漢,這個大漢雖然已經(jīng)死了多時,但他全身仍然還有著一股殘留的殺氣,這股殺氣十分的純粹讓魯乘風非常震驚,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個大漢生前恐怕是個厲害無比的高手。
能讓一個絕世高手感到心驚肉跳的高手!
嬰兒啼哭的十分大聲,魯乘風只好從大漢懷中抱起嬰兒,他這才發(fā)現(xiàn)這個大漢全身上下都受到了讓人難以想象的重傷。
大漢的全身都是刀劍傷痕,小半邊腰背都已經(jīng)消失不見,腸胃缺少大半,脊柱骨裸露在外,整個左臂焦黑一片像是已經(jīng)被烤熟,一條小腿上的血肉更是被人全部削落。
難以想象這人到底有著多么頑強的生命力,何等驚人的意志力才能拖著這樣的軀體,逃進云州深處,這個嬰兒又有著什么身份才能讓這個人不顧一切的逃到了這里。
但不管這是個什么人,單憑這份意志足以讓人肅然起敬,魯乘風用劍將一顆大樹掏空,將大漢的尸體放入其中安葬。
安葬完大漢,魯乘風抱著嬰兒苦笑,自己都要死了,這個孩子怎么活啊,想著再替這個孩子拼一下的魯乘風胡亂選了一個方向,一路直走。
不曾想短短半日光景他就從云州走了出去,這里離他進去的方向相差不過數(shù)里。
大喜過望的魯乘風連忙到附近鎮(zhèn)上買了食物和水,他抱著孩子冥冥中感覺到這可能是天意,天意讓他進入云州就是為了帶這個孩子出來。
魯乘風在嬰孩的脖子上發(fā)現(xiàn)了這塊玉墜,但他細想之下發(fā)現(xiàn)他所知的江湖中,根本沒有任何一個門派家族姓郁,這孩子在這世上竟然完全沒有跟腳,像是憑空出現(xiàn)在了云州,被他帶了出來。
魯乘風隱隱有著一種猜想,生死之間走了一遭的他陡然間對江湖武林失去了興趣,帶著這個孩子在崖州境內(nèi)一處山上隱居了下來,一直到了現(xiàn)在。
郁鳴風臉色發(fā)白,他全然不知道自己竟然還有這般離奇的身世。
“那魯伯,我身上還有其他的東西嗎?”郁鳴風強忍著鎮(zhèn)定問道。
魯乘風看了他一眼道:“有!”
不等郁鳴風再問,魯乘風又將一物從手中丟出,郁鳴風等不急它慢慢的飛過來,上前一把將其抓住,這次入手是一種細膩的感覺。
這是一塊發(fā)黃的不知名獸皮,質(zhì)地十分的柔軟,郁鳴風攤開一看,獸皮上繪制了一副模模糊糊看不真切的地圖,地圖上方標注了三個古拙的小字。
“伽麟山?!?p> “別看我,我也不知伽麟山在哪。”魯乘風開口:“我連聽都沒聽過這個地方?!?p> “那……”
魯乘風再次打斷了郁鳴風的話,“江湖中十六州內(nèi)我也從沒聽說過有這么一個地方,不過我卻有一個猜想?!?p> 魯乘風神色鄭重的道:“我是在云州撿到的你,云州流傳最多的自然是藏在其中前往風境天的秘密,既然地境天的武者能在達到風之印痕境界時可以前往風境天,那么從風境天走到地境天也不是不可能,小子,也許你壓根就不是地境天的人!”
郁鳴風心中大震,這句話對他沖擊力太大,在地境天活了二十左右的自己竟然不是地境天之人?
魯伯不會騙自己,他說地境天沒有沒有那定然是沒有,難道自己真的來自風境天?
“所以鳴風,不要想太多,這些事對你現(xiàn)在來說完全沒有用,突破不了九重天地之束縛,你壓根去不了風境天,連找到自己身世的可能都沒有,以后勤加練功,不要松懈,早日登臨絕頂,前往風境天再去研究自己的身世吧?,F(xiàn)在我的話說完了,你,下山去吧。”
魯乘風說的風輕云淡,他說的是大實話,郁鳴風卻開始苦笑,這個事情對他來說無異與一個隕石砸落在眼前,心情怎么可能平復下來,將玉墜和獸皮鄭重的收在懷中,郁鳴風茫茫懵懵的就要轉(zhuǎn)身下山。
身后魯乘風又喚一聲:“還有一件事?!?p> 換了平時郁鳴風一定會笑他啰嗦,但此刻他心中卻完全沒有一點想法。
郁鳴風回身,不知魯乘風還要說些什么。
魯乘風卻曬然一笑,將一個小包隔空扔了過來。
“鳴風,帶上這個,這是為師最后給你的一點教導?!?p> 郁鳴風下意識的接住,還想說話,那邊魯乘風卻已經(jīng)背過了身,腳邊長衫微微飄動。
郁鳴風張嘴無言,他捏了捏手中的小包,將其塞入自己的大包之中一步一步的下了山。
他剛剛下了一個坡,那邊魯乘風就轉(zhuǎn)過來了身子,他眼中有淚花閃動。
注視著山下一片翠綠的大好風景,魯乘風忽又笑了:“去吧,去吧,二十載江湖風云起,又是一代新人換舊人?!?p> 郁鳴風順著山中小路,慢慢的下了山,這小路還是他與魯乘風二人走出來的。
師徒兩人雖在山中,卻也不可能不與外界沒有半點關(guān)聯(lián)。
青牛山腳有著一兩戶牧馬的牧人,再往東走二十里有個小鎮(zhèn)。
郁鳴風師徒二人便經(jīng)常在小鎮(zhèn)上采購些日需用品。
這小路就是二人常年上山下山留下的。
郁鳴風一路上心中腦中都是魯伯所說關(guān)于自己身世之事,腦中一片渾渾噩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直到走到青牛山山腳,望著條歪歪扭扭前后都不知通向何方的小路才清醒過來。
他苦笑一下,魯伯說的對,自己此時內(nèi)力修為只有七重天,別說去風境天查找身世,連什么時候能達到絕世之境都不知道,想那么多有什么用?
郁鳴風長呼一氣,將心中煩悶吐出。
他心中打定主意,將身世一事先拋到腦后,等日后自己成為一名風之印痕境界的絕頂高手是再去想它。
定過神來,郁鳴風望著小路沉思,自己往哪走?他自幼跟魯乘風生活在青牛山上,除了前幾天的極惡州之行,從沒出過遠門,猛然之間,他居然一下子不知道自己應該怎么走?
說是下山闖蕩江湖,可也該有個準確的目的地才行。
青牛山位于崖州西部,算是偏遠之地,往南走是叢林密布毒蟲猛獸橫行的瘴州,瘴州同樣是一處偏遠之地。
心中微微思索,郁鳴風決定向東走,往東幾百里出了崖州便是富饒的容州,到了容州就已經(jīng)可以算得上是中原之地。
辨準方向郁鳴風并沒有沿著小路去往小鎮(zhèn),他筆直的向東走,踩著青黃的草地,一頭扎入了面前的茂密叢林中。
此時已經(jīng)近臨四月,山中充滿了怏然生機,郁鳴風在青牛山多年,對山中行走自然游刃有余。
這一走就是整整一日,他仿佛不知疲倦,不停的翻山越嶺,在叢林中鉆進鉆出。
直到黃昏郁鳴風才在山中的一處溪流旁停下了腳步,他已經(jīng)走了極遠的一段路程。
環(huán)首四顧,郁鳴風找來一截干燥的樹干,用劍削出一塊平整的板面,今夜,這就是他的床。
他打開魯伯最后給他的小包,兩片金葉子從中掉落在了地下。
郁鳴風一愣緩緩的笑了起來:“魯伯還是有點私房錢的嘛?!?p> 他在青牛山上時,經(jīng)常要去鎮(zhèn)上采購,魯乘風便一直說自己沒錢,要郁鳴風先去鎮(zhèn)上給人打工掙錢,然后采購東西回來。
可魯乘風經(jīng)常一個人抱著酒葫蘆喝酒,郁鳴風給人劈柴放馬掙錢是不給對方買酒的。
他就一直懷疑魯乘風有私房錢,魯乘風卻從不承認,堅持說自己喝的是水。
郁鳴風不信卻也沒辦法,今日驀然見了兩枚金葉子,他腦中第一件想起的卻是這事。
他笑著搖搖頭,翻開最后一片黑布,小包中的東西一覽無余的展示在眼前。
郁鳴風眨巴眨巴眼睛,怪不得魯伯說這是最后一點指導。
包中的幾樣東西十分常見,卻是郁鳴風一個也沒想起來帶的。
火刀、火石,一小瓶金瘡藥,一團細麻繩和一小包鹽巴,都是行走江湖的必備品,最后一個則是一塊粗糙的石令。
郁鳴風穩(wěn)了穩(wěn)神,這真是魯伯對他最后的指點了。
略過必需品,郁鳴風先拿起石令端詳,石令不過半個巴掌大,一端橢圓一邊呈三角狀,背后篆刻一個“風”字。
微一想,郁鳴風立馬明白過來,這該是師門之物,想必是天相四匯時用的東西。
他將幾樣東西收好,放在一邊,開始準備吃食。
天上第一顆星星亮了的時候,郁鳴風已經(jīng)生起一堆火,他從溪中抓來的兩尾黑魚架在火上,正散發(fā)著誘人的香味。
吃過飯郁鳴風坐在木板上愣神,他思緒紛雜卻沒有頭緒。
無奈他盤膝坐起,開始練習起緣風決心法,不知為何郁鳴風覺得這套心法他練起來順暢無比,沒有半點阻塞之感。
想不明白的郁鳴風將一切歸功于自己的天賦,他越練習,越覺得自己的武功又有精進,這樣一來,自己豈不是很快就能達到內(nèi)力出體凝形不散的境地了。

砂末客
第二卷展開,郁鳴風下山終要去見識一番天下,各種奇功秘技,高人軼事。劇情展開,砂子會努力寫出一個有血有肉的江湖,還望大家多多支持投點推薦票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