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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夏鎮(zhèn)

四擊頭(五)

江夏鎮(zhèn) 冬日花 3024 2017-10-31 16:00:00

  幽巷中,梁王臉色陰晴不定的盯著對面的轎子,心中波濤洶涌,他顫抖著問道:“公公今天找我來,究竟想說什么?”

  “老奴想請殿下留心,不要總想著往宮里跑。有句話怎么說的?心急吃不了熱豆腐?!?p>  梁王冷笑一聲,剛想開口便聽那“九千歲”沙啞的聲音陰陰傳來:“皇上身子不適,最怕的就是兒子往他跟前湊。”

  一句話直激的梁王渾身僵直,真是醍醐灌頂一般!他按捺住自己的內(nèi)心,緩和了語氣說道:“請公公賜教,本王如今該如何做?”

  “我知道你們兄弟三人,早就爭紅了眼,你們看看其他的小兄弟們,四皇子、五皇子、七皇子他們哪像你們這般斗得死去活來?皇上可都看在眼里呢?!?p>  梁王冷哼一聲說道:“樹欲靜而風不止,誰要生在帝王家?!?p>  “殿下在我這里發(fā)發(fā)牢騷可以,在皇上面前說這話可要當心掌嘴。你們都在瞄著《百官錄》,想拿到手置我于死地,既可挾制百官、又好在皇上面前露臉。都是打的精細算盤啊?!?p>  梁王被說的臉上微微發(fā)燙,沒想到這“九千歲”說的如此直白,只能沉默應對。

  “九千歲”又咳嗽了一陣說道:“汪青替惠王盯著江夏鎮(zhèn);景王那頭也沒閑著,據(jù)說最近四川那邊他也多有動作;殿下您這頭也暗中派人在找當年伏威軍中的一個校尉叫沈丹,別人都在北平王后面想做那“黃雀”,唯獨你抄了條近路。難怪朝中都稱贊梁王英智非凡。”

  梁王此時反而坦蕩了,便直白的說道:“那《百官錄》大家既然都在找,本王也不能落在人后面啊,防人之心不可無?!?p>  “九千歲”格格笑著說道:“是啊,所以老奴才來找梁王,老話說的好,死魚還知道蹦跶兩下呢,老奴幫梁王更上一層樓,梁王能否給老奴留條活路?。俊?p>  梁王內(nèi)心已經(jīng)被說動了,只要能黃袍加身,區(qū)區(qū)一個太監(jiān)放他一條活路又如何?但是他深知此時暗潮涌動,已經(jīng)不是僅僅停留在猜測上面了,陰謀陽謀兩手都要硬!他瞇著眼,長長的吁了一口氣,說道:“公公為皇上也多有操勞,這沒個功勞也有苦勞,本王也是知道的。”

  “好!有梁王這句話,老奴心領了,那我就透個信兒給殿下,那個沈丹,一定要找到!現(xiàn)在大家都盯著張韜,只要您搶先一步,明處就算棋高一著;要是《百官錄》真有著落,就拿它來換?!?p>  梁王擰著眉仔細咂摸著“九千歲”的話語,心里面已經(jīng)上下翻騰,難以抑制。拿《百官錄》來換?換什么還用明說嗎?區(qū)區(qū)一本冊子,送出去又算得了什么!

  “時辰不早了,老奴也該回去了,只要《百官錄》到手,老奴這就先恭喜殿下了,老奴才這就先退下了……”“九千歲”說到此處聲音壓得低低的,他本來就是尖細嗓子,此刻更是細若蚊鳴,最后飄了兩個字出來“皇上。”

  說完便格格笑著招呼下人起轎,消失在那漆黑的幽巷深處,霧色中便見那兩盞昏黃的燈籠輕輕的搖擺,如同洞穴中猛獸注視的眼睛……

  梁王此時激動的臉色煞白,呼吸都有些急促!他被那“九千歲”臨走前的那兩個字直擊的心臟驟停一般,他猛地跌坐回轎中,斗寸的天地一片漆黑,他肆無忌憚的張大了嘴,夸張的張開手掌狠狠捂著自己的臉龐,啞然的放肆的笑開,無聲癲笑如瘋似魔……

  好一陣子他才平復下來,終于緩和了急促的呼吸,冷冷的招呼下人過來,起轎回府。

  梁王回到府中,睡意全無,他沉思著今天和“九千歲”的話語,每每想到心里都是一陣蠢蠢欲動的激動和忐忑。呼嘯著的風穿進院子,便沒了一定方向,在樹和墻間亂竄亂碰,掃起秋末的殘葉和黃草節(jié)兒,扭成一股又一股的旋風在荒落無人的院子里前即生即滅即蹈即舞。

  他看著窗外的肅殺之景,卻沒有感到一絲寒意,反而宜覺清爽激蕩,他草草寫了封短信,沖著屋外喊了一聲:“一山!”

  只見一個下人匆忙推門進屋,低眉順眼的走到他跟前站住。

  梁王封好短信,親自印了蠟,交給那個叫“一山”的下人,說道:“你親自快馬趕去明州,交給穆濤。”他逼視著一山著重交代:“要親手給他,而且要親眼看著他看完燒掉!”

  那個叫一山的重重的答應了一聲,轉(zhuǎn)身便走了。

  他有些悵惘的坐在椅子上,看著眼前燈燭,嘴里喃喃的說道:“沈丹……”

  這是一個靜謐的夜,卻不是一個能安睡的夜。在京城另一處的宅院里,仍然亮著燈燭,依稀能聽見有人低聲言語。

  “父親,您看梁王的言語……”

  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者正在踱著步子沉思,他身形微微弓著,雖以年邁,眉宇間隱然透著威嚴,松弛的眼皮中,目光在燈燭映照下流轉(zhuǎn)。他突然扭過頭看著面前也在凝眉沉思的兒子說道:“我們陸家現(xiàn)在是風雨飄搖,一步走錯,重則滿門盡沒,輕則打落凡塵?!?p>  陸洋啞然的看著父親,赫然的僵住。

  陸挺老將軍神色復雜的看著兒子半晌沒有說話,又來回踱了幾步說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陸洋心有余悸,有些不敢相信父親剛才的言語,吞了口吐沫說道:“兒子不敢多想,覺得應當敬而遠之,遠而敬之,憑旨意說話。但是……梁王怕是……要……”

  “逼宮?宮變?”

  陸挺老將軍原本耷拉的眼皮霍的一睜,威視著兒子說道:“那他只有死路一條!”

  陸洋聽了父親肯定的語氣,心中的石頭稍微落地。他謹慎小心的繼續(xù)說道:“那兒子該如何是好?”

  “我們陸家安身立命,先帝賜匾‘精忠報國’憑的是什么?憑的便是一個“忠”字!”陸挺聲音沙啞中透著渾厚,鏗鏘有力的說道:“食君之祿,擔君之憂。黨爭也好、奪嫡也罷,從不心存投機僥幸的心思。”

  陸老將軍陡然神色煥發(fā),微微昂著下巴說的鏗鏘有力:“我們是忠烈之門,絕無投機幸進、上躥下跳的小人心腸。你明白嗎?”

  陸洋聽了父親的言語,心胸陡然一闊,豁然開朗,他釋懷的連忙說道:“兒子明白了,萬變不離其宗,心堅志定即可?!?p>  陸挺看著兒子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后從懷中摸出一封書信遞給陸洋:“這是圣上給你的密旨。只有你一個人可以看,閱完在我面前焚毀。連我都不要多說?!?p>  陸洋心里陡然一驚,難道剛才父親問自己對梁王一事的處事態(tài)度是在試探?他腦中如同晴天霹靂一般,驟然夢醒,顫抖著接過密旨,拆了封,燈下仔細的看了,只有短短的兩句話。陸洋卻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然后沉默不言的楞在當場。

  “看完了?趕緊燒了!”

  陸洋隨即一醒,連忙手忙腳亂的將密旨就著燭火點燃,那跳躍的火光,映的他的面龐,雙瞳閃亮,跳躍不定,身后的影子順著墻根直竄天花,也隨著火光搖曳著。

  陸挺老將軍眼神如同流波一般飄忽不定,他看著面前的兒子點點頭,繼續(xù)說道:“陸洋啊,你不要怪父親多疑,家事國事先公后私。知子莫若父,你不是為父擔心的那種人,但是我唯獨怕你被人左右。”

  陸挺低下眼瞼,想著再給兒子暗示的透一點,便斟酌著言語說道:“昨日皇上召見我,便提了身后之事。想必是石俊峰那頭也上了秘折,哎,真虧了老夫當年沒看錯人,要不然我們陸家怎能復起?!?p>  陸洋眼珠微微一轉(zhuǎn),想到在安慶之時石俊峰諱測莫深的言語,有些暢然若思。過了一會兒他收回目光,看著眼前的父親說道:“皇上當年削了您老的職位……”

  “皇上對我們幾個可以說是仁至義盡,既沒有杯酒釋兵權、也沒有鳥盡良弓藏?!?p>  陸挺眼睛仿佛要穿透墻壁似的,扶著花白的胡子緩緩說道:“皇上是怕我們幾個老頭子被人利用,陷得太深。我們當年在朝中門生故吏太多,稍微左右一下,便能掀起滔天巨浪!所以摁住了我們幾個,但是也留著像你這樣的后輩藏在朝中歷練。為的,就是今天!”

  陸洋生于高門大院自小便見過許多權要人物,可此時聽父親的話語心中卻是陣陣膽寒。他曾經(jīng)眼中的幾個皇子都是雍雍穆穆,揖讓謙恭如魚游水的情景,誰能想到平波靜流之下竟然早已你死我活!他閉了眼睛,君心叵測,真的非常人所能揣測。如今密旨在手,他也算有了底氣。

  他和父親又商議了一會,只見一縷微光泛了進來,兩人這才陡然發(fā)覺外邊已經(jīng)亮了。清冷的日頭雖然無力,卻朝氣蓬勃的光照萬物,冷風透著門窗縫咻的鉆進來一陣,一瞬即逝,屋內(nèi)兩人一個激靈,清醒不少。陸挺精神抖擻,豪情驟升,索性打開了窗,看著窗外的朝氣景象。

  老將軍瞇著眼睛映著蒼白的日光,嘴里呵了口白氣感嘆道:“天是越來越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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