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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夏鎮(zhèn)

定風波(一)

江夏鎮(zhèn) 冬日花 4110 2017-11-16 15:00:00

  書接上文,說那張韜再探江夏鎮(zhèn),直撲賭場殺孫二、逼郝爺,怎奈忙忙碌碌不得要領,為今之計只能著落在那府衙之中。事不宜遲,唯恐夜長夢多!

  晌午時分,天剛放晴,這柳大人便急匆匆的在府里指派著人一波一波的出去。按平日這柳大人是一定要睡個午覺的,今天便有點反常。

  “快這點!把人給我找出來!”

  “哐當”的一聲,只聽廳房里茶碗打碎了一地。這時一個中年的消瘦男子思忖著邁了了進去,他略一蹙眉說道:“柳大人,今天這是怎么了?”

  那柳大人中等身材,恬著個肚子正氣的直哼哼,他掃帚似的眉毛一擰,不耐煩的說道:“郝中發(fā)人沒了!”

  那消瘦男子姓穆,是柳大人的師爺,一雙綠豆眼滴溜溜的透著光,配上一個鷹鉤鼻,看著便是精明的面相。他聽了柳大人的言語也是一頓,沉吟了一會兒有些莫名其妙的說道:“這郝中發(fā)能跑哪里去?他家大業(yè)大的,還能飛了?大人您……”

  那柳大人用力的嘖了一下嘴,手一拍椅子扶手不耐煩的打斷道:“哎呀,你不知道,前日子我這小舅子跟我說他那賭坊里有個放錢的失蹤了,我也就當個笑話聽。今天……他那里的賬房就過來問我當家的去哪里了。你想想……”

  那師爺聽到這里,知道不對勁了,他仔細琢磨著說道:“咱這江夏鎮(zhèn)這段日子都不太平,聽說城外的密林有‘鬼’,現(xiàn)在這賭場里又出事……”他一邊思索著一邊踱著步子,嘴里喃喃有聲。

  這時他突然停住說道:“大人莫慌,西院的三爺已經(jīng)到了;胡總督那頭跟大人也是私交甚篤,逢年過節(jié)都有一份孝敬,而且……”他看了看門口,走到柳大人面前壓著聲音說道:“胡總督聽說跟惠王靠的近,您這頭又有西院罩著,明州衛(wèi)的府兵又在左近駐扎,您還有什么可怕的?”

  柳大人聽了神色稍微緩了緩,又抬起松弛的眼皮說道:“我現(xiàn)在最怕的就是他媽的這幫子府兵和西院的,萬一是沖那事來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穆師爺那綠豆眼微微一跳,笑著說道:“大人您別著急,現(xiàn)在什么光景?擅殺朝廷命官,他們誰敢?再者說來,就算是沖著您來的,早不來晚不來,現(xiàn)在來了又能抵什么用?”

  柳大人幽幽嘆了口氣,不耐煩的站起身來,想想又坐了下去說道:“你注意到?jīng)]有?咱這鎮(zhèn)子現(xiàn)在挺熱鬧啊。”

  穆師爺瞥了柳大人一眼,在他身邊的椅子上坐下,說道:“江夏鎮(zhèn)本來就是碼頭啊,原本就熱鬧啊。”

  柳大人又是嘖的一聲,白了這個師爺一眼,隨即瞇著眼睛,伸出手指虛點著說道:“你啊你,平時看著精明的很,這你都看不出來?”

  穆師爺詫異的一愣,小眼睛吧嗒吧嗒的眨著。

  “現(xiàn)在什么時節(jié)?都他媽年底了,眼看著都快過年了,咱這鎮(zhèn)子往常應該是帶貨出去的人多,進鎮(zhèn)子的人少?!?p>  穆師爺抽了口涼氣,眼睛一睜,看著柳大人有些發(fā)白的臉說道:“你是說……”

  “鎮(zhèn)口的人跟我說了,這段時間陸續(xù)進了將近百十號人!要是往常這點人算什么?可這都年底了,突然進來這么多人……!”柳大人沒有往下說下去,皺著眉頭又不耐煩的嘆了口氣。

  穆師爺一邊聽著一邊捻著山羊胡,這時總算回過味兒了,江夏鎮(zhèn)是碼頭,一些走私貨、南北貨經(jīng)常在這里上下往來,繁忙是不假??膳R近年底,按理應該是大忙之后開始變得冷清的多,因為貨商們?nèi)×素浘鸵s著日子運貨到內(nèi)省銷售,年前的生意正是大忙的時候,不可能長時間逗留,所以應當是進鎮(zhèn)子的人少,出鎮(zhèn)子的人多。

  他此時聽柳大人這么一說,這短時間陸陸續(xù)續(xù)一下進了百十來號人,頓覺其中的確蹊蹺。

  他回過神來,趕緊說道:“大人,不管如何,還是要多一手準備,首先要找到您那小舅子;另外大人這幾天府里要安排好人手,不要單獨出入了;還有就是把象山衛(wèi)的人調(diào)進來,該花的錢就花點吧,買個平安。”

  柳大人猶豫了一下,點點頭說道:“你派個妥帖的人,到鎮(zhèn)外駐所跟朱指揮打個招呼,要他幫襯一下?!闭f完掏了張銀票出來,繼續(xù)說道:“這是一千兩銀票,跟朱指揮要說到位,越快越好,進了鎮(zhèn)子,弟兄們的辛苦錢我不會少的?!?p>  穆師爺把銀票疊好,小心的放入懷中,說道:“還是小的親自去吧,這事情眼下還不是火燒眉毛的時候,別把動靜弄的太大?!?p>  柳大人不耐煩的點點頭,揮了揮手仔細交代了一句:“快去快回。”

  那師爺走后,柳大人心神不寧的坐立不安,總覺得不對勁,手心不知何時竟然都有了細汗,他看著廳外明晃晃的亮光,越發(fā)的覺得大廳冷颼颼陰沉沉的,便索性想著去院中走走透透氣。

  柳大人這頭剛要起身,便身后一聲冷笑:“柳大人這么慌張的,想著是做賊心虛啊?!?p>  這一聲不高不低的言語,直聽得柳大人猛然一抖,他針扎了一樣猛然回身,只見一個人慢慢的踱了出來,好整以暇的隨便挑了張椅子一坐,看都不看他一眼。

  柳大人捏著小心,瞇著眼睛細看,只見那人白色實地紗褂,上套著紫色燈芯絨套扣背心,一條絳紅色的景致腰帶扎在腰間,腳下一雙皂靴已穿得半舊,底邊似打了粉涮洗得雪白。清秀的面孔上,配了兩個黑寶石似的瞳仁,顧盼生輝。

  柳大人站在廳門口一步不敢挪動,盯著那人問道:“敢問閣下……”

  “我奉‘九千歲’的令,特來探望探望大人?!?p>  柳大人一愣神,不由得緊張的咽了口口水,‘九千歲’,西院的人。他咬了咬牙,上下打量著那人,正巧碰上那人冷森的目光,他慌忙回避雙手略略抱拳拱了拱說道:“既然是‘九千歲’的人,下官冒昧問一句大人可有腰牌?”

  “嗤,你現(xiàn)在還有心思查驗我的身份?”那人一邊冷笑著一邊在懷里摸索了一陣,隨即便掏出個腰牌,白皙修長的手輕輕捏著那腰牌上掛著的穗子,略略晃蕩著。

  “有人盯上你了,我來這里也是看熱鬧?!?p>  柳大人不敢相信眼前的人,誰知道“九千歲”派人來是殺他的還是看他的,他緩著語氣說道:“不知道大人前來找下官何事?”

  “哎——”那人長長的吁了口氣,撣了撣袍子上的灰塵說道:“還不是汪文元的事?”

  果然!那柳大人心如同泡在沸水里中一般,陡然的一縮。他斟酌著用詞說道:“汪監(jiān)軍的事情,不是已經(jīng)了結(jié)了嗎?”

  “嘿,揣著明白裝糊涂。你這胖子心眼子可真多!”那人微微側(cè)過臉,冷冷的掃著柳大人,柳大人別那道目光牢牢釘在那里,動都不敢動一下。

  那人刁笑著說道:“我就問你幾句話,你說到點子上,我保你無事,你要是說的含糊其辭,耍小聰明,你是死是活我可就不問了?!?p>  柳大人眼皮豁然一睜,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他試探的上前兩步,依舊保持著距離,說道:“大人,當年汪監(jiān)軍是來過我這里,你知道,我是他布的線,為的就是讓伏威軍……”他猛然一醒,不敢往下說了。

  當時汪文元私下跟自己碰頭,私通倭寇就是為了不讓伏威軍剿匪順利。他當時跟前任師爺也商量過,可能是朝廷里有人要扣那王爺?shù)氖号枳?。本指望借著汪文元的梯子往上爬,可最后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反而落的自己不干不凈的蜷縮在江夏鎮(zhèn)里動彈不得。

  他腦中急轉(zhuǎn),含糊的說了句:“汪監(jiān)軍后來遇難,本官也是擔驚受怕,畢竟伏威軍奉旨剿匪?!?p>  對面坐著的那人一直都沒有說話,只是木著臉聽著。他心里也在盤算,那《百官錄》的事情,怎么開口呢?萬一打草驚蛇,這柳胖子死咬不知情,自己也沒奈何啊。

  他心中有了顧忌,便也裝作漫不經(jīng)心的問道:“汪文元最后一次來你這里干什么的?‘九千歲’的意思嘛是你畢竟有大功,而且放在這里也不安全,惦記著江夏鎮(zhèn)的可不是一般人物,而且還不止一個兩個?!?p>  他看著柳大人驚悚的表情,心中微微冷笑繼續(xù)說道:“隨便落在誰手里,都會拿你大做文章,到時候把你折磨的生不如死,扣個通敵的帽子,神不知鬼不覺的就辦了。”

  柳大人垂著頭聽著那人不冷不熱的言語,心里一陣陣的打著顫,他微微抬頭看著對面那人說道:“這位大人怎么稱呼?”

  “叫我三爺吧,西院‘四金剛’想必你多少知道吧?!?p>  “如雷貫耳,如雷貫耳。”柳大人一聽便知道這就是剛才師爺嘴中說的那個西院的“三爺”,心里稍稍定了定,繼續(xù)說道:“三爺,您看下官怎么著落?您吩咐吧?!?p>  “‘九千歲’就想問問當時汪文元怎么死的那么蹊蹺,畢竟那伏威將軍如今是北平王了,正在北邊打仗,督察院的監(jiān)軍前段時間又少了一個。所以上頭想問問,這你總該放心了吧?!徘q’也是借著這個由頭,想知道汪文元當時究竟是怎么辦的差事。”

  “哦。”柳大人這才心里有了底。北邊吳昇失蹤一案傳遍官場,他這里也是略有耳聞的,既然是“上面”過問,說明西院派人是官面上的問話查案,縱使稍稍帶著私貨,只要是官面上的文章那就好辦。

  他頓時透了口氣,語氣也利索了,一邊回憶一邊說道:“汪監(jiān)軍那天……”

  他剛要開口,便見那三爺伸手打斷,隨后指節(jié)叩著茶幾說道:“你就直截了當一點,不要有什么顧忌,你的名字上面是知道的,我們那位爺也不是過河拆橋的主。再說都過去那么多年了,誰找過你?你養(yǎng)的這肥頭大耳的,還不是好好的?”

  柳大人趕緊點頭,心里明白那三爺?shù)囊馑迹銐阎懽诱f道:“汪監(jiān)軍最后一次來找我,便是告訴我王爺即將把倭寇三面合圍,要我通知賭場,把風透出去。另外……”那柳大人一邊沉思著一邊下定決心說道:“他有個東西托我保管?!?p>  那三爺耳朵一凜,眼中豁然生光,但是他不動聲色,只微微睨了那柳大人一眼,依舊沒有言語。

  那柳大人還在回憶著說道:“那東西好像是個冊子,我沒有細看,但是我也沒有敢接。”

  三爺實在是忍不住了,淡淡的問了一句:“什么冊子???這有什么不敢接的?”

  “因為那汪文元說這東西性命攸關,我想了想覺得這么重要的東西肯定不是一般的事物,我這里兵荒馬亂的肯定不妥當,所以當時沒接?!?p>  這柳大人哪里是糊涂人?他其實這話半真半假的摻著說的,當時汪文元來找他,要他通報軍情給倭寇不假,讓他保管東西爺也不假??僧敃r燈下把東西拿出來的時候,柳大人隨意翻了一頁,便慌忙合上,不敢往下看了。

  那汪文元一臉譏笑的盯著柳大人說道:“怎么?怕了?”

  柳大人記得自己當時嚇得腿都打顫,他強自鎮(zhèn)定的說道:“汪大人,下官絕不是推脫,說句實在話,這東西保管妥當了也是大功一件,我哪里不知道好歹?可是這江夏鎮(zhèn)可不平靜,魚龍混雜,萬一出了岔子,你我都逃不掉干系啊?!?p>  當時汪文元咂摸了一下嘴,覺得也是有理,便把那《百官錄》又收到懷里了,但是柳大人注意到那汪大人神色間似乎帶著些許焦慮。

  他記得汪文元幾次試探想把東西托付給他,但是都給自己尋著由頭拒絕了,沒聊幾句便心里千恩萬謝的把汪文元送出了鎮(zhèn)子。

  他記得汪文元只是叮囑了一句:“我提醒你一句,你剛才什么可都沒看見?!蹦橇笕苏笾坏媚?,忙不迭的賭咒發(fā)誓,保證守口如瓶,爛在肚里。

  三爺一旁聽著柳大人的言語,也在冷眼仔細觀察他的神色,心里卻是一陣的隱憂,《百官錄》不在這里……可真的是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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