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這不是我!”
蘇君的意識最深處,忽然涌現(xiàn)出一個念頭,那是被陡然增強(qiáng)許多倍的道心壓抑至近乎泯滅的本心。
道之存在,至高至妙,無極無量,非是一般的凡俗意識所能駕馭,尤其蘇君所修乃是號稱一切根源、眾妙之門的太上無極大道。其衍生的太上忘情之道心,寂然空冥,無思無感,無情無欲,同于道德,和于自然,真正是極盡大道之妙,窮殊天地法理,亙古不動,萬物難擾。
但是此等道心,與道冥合,一個不慎,便會化去本我之存,成為真正忘情無私的太上圣人。
此卻非蘇君愿走之路。
白發(fā)清俊的少年道人似乎感應(yīng)到了來自意識深處的焦慮,冥漠無情的雙瞳中陡然閃過一絲人性的氣息,隨即高踞大羅無極之天,腳踏三十六重天穹,顯化億萬星河宇宙的道人衣袖輕揮,清光閃耀中,化作一團(tuán)幽玄祖炁,正是道門三大祖炁中的太上玄炁。
玄炁生而萬象歸一,復(fù)返無極,一點(diǎn)元光顯化,繼而一分而三,始炁青,元炁白,玄炁黑。三炁分化,各成大道玄機(jī),不可名狀,難以言說,隨即在無極之中依次顯現(xiàn)出三尊道人身影,模樣與蘇君一般無二,分別對應(yīng)太清、玉清、上清三大天尊。
太上一炁化三清!
太上元神具無上道妙,演化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之至理,化生出太清、玉清、上清三尊元神。只見其中太清元神正是白發(fā)少年道人的形貌,雙眼淡漠,身形虛緲,如道之不可見;而玉清元神則手執(zhí)金青白三色玉如意,威嚴(yán)深重,如開辟之始,大道之先;上清元神則是眉間含煞,氣勢通天,周身四縷青白赤玄劍炁交錯,抹殺萬靈,混沌歸墟,終焉萬物。
三神一體,卻又各具道妙,乃是道在不同形態(tài)的不同顯化。
于意識而言,玉清乃本心所化,太清乃道心所化,上清乃執(zhí)念殺心所化,一體三分。
蘇君意念微動,玉清、上清兩尊元神便化作二縷清氣遁入識海,各居識海之中大羅無極之天的三清圣境,玉清居清微境玄都玉京,上清居禹馀境玄都七寶紫微宮、禹馀天宮。
蘇君的識海隨著元神證就,此刻已然演化為完全的大羅無極之天、三清圣境,位居三十六天之最尊,若真若幻,難以名之。
望著眼前化為常人一般的白發(fā)清俊道人,蘇君有種無以言說的即視感,二者心神相通,但又似是兩個獨(dú)立的個體。道心太過強(qiáng)橫,已然壓倒本心,使他對于這自己的三分元神之一竟有了一種高深莫測之感。
此番吸納了天道玉牒內(nèi)蘊(yùn)的無窮道理,又借世界本源之力一年苦修,一舉開辟三百六十枚元竅,證就太上無極元神,本是不勝之喜。但卻未料到道心陡增,竟有壓倒本心之勢,對于一意求道者或許無虞,但對于蘇君而言未免得不償失。
若被道心化去本心,成為太上,那真是欲哭無淚了!
幸得以一炁化三清之法將至為純粹的道心分離而出,但此法也只是治標(biāo)不治本,因?yàn)槿逶駥?shí)為一體,你中有我,我中有他,難以分割。
太清元神忽道:“本尊毋須為此憂慮,元神既已證就,便不再受時空之限。諸天之中有一界之修行側(cè)重靈識,只消一點(diǎn)靈識未滅,便可重聚道果魂體。如今此界未平,本尊正好可前往那界修行,以便應(yīng)對將來大敵?!?p> 蘇君臉色奇怪,聽到自己給自己提建議當(dāng)真是一種常人難以想象的體會。
“你說的是哪一界?”蘇君微一挑眉。
太清元神眼眸平靜無波,無喜無悲,萬事萬物均不縈于心,如大道一般浩緲,緩聲道:“千重劫,百世難,亙古匆匆彈指間;不死軀,不滅魂,震古鑠今無人敵。待到陰陽逆亂時,以我魔血染青天!”
蘇君眉頭一皺,道:“神墓世界?那里可不是個好去處,布局萬古,眾生逆天,九星巔峰開辟世界的逆天級大能都不止一位。更有那惡天道俯視萬古時空,放牧眾生,破滅歸墟,重演輪回,以我現(xiàn)在這點(diǎn)實(shí)力去那里不是死路一條嗎?”
太清元神道:“不會的,太古一戰(zhàn),惡天道力量消耗過大,只有等到天地破滅之時,祂才會真正醒來。因那一界本就是作為世界本源意志的天道崩壞,經(jīng)歷了多次大破滅,時空早已斷流,其他俯視時空的逆天者是無法真正窺清未來變化的。對于你這樣一個超脫于棋盤之外的異數(shù),只要你不去動祂們的棋局,只會旁觀?!?p> 蘇君面無表情道:“我還不至于去干打劫辰南這種蠢事的,逆天之局,本就是一場有死無生的博奕,那幫大佬哪會容忍別人去動辰南這顆至為關(guān)健的棋子!”
太清元神道:“不錯?!?p> 蘇君目光微閃,問道:“你為什么一定要我去神墓世界,應(yīng)該不僅僅只是為了強(qiáng)化靈識吧?”
太清元神莞爾一笑:“不愧是我……不……我們呢!那座世界存在一個偽太上位格,我們應(yīng)當(dāng)將祂吸納收束過來?!?p> 祂忽然望向本源空間之外的無量混沌,悠然道:“太上遁隱無蹤,不可知,不可見。你我承襲其位格,將來必然要收束疊加混沌海內(nèi)的無數(shù)太上烙印位格,如此便可一步跨過元初境,直接步入創(chuàng)滅生無的大道至境,凝聚真正的太上之根源,大道之母體,宇宙之先天,鴻蒙之無極。這對我們,至關(guān)重要!”
蘇君皺眉道:“神墓太上嗎,那可是一尊無限臨近于逆天級的九星存在,憑我這點(diǎn)實(shí)力,都不夠給祂塞牙縫吧?”
太清元神道:“祂若是走得其它道途,你自然沒有機(jī)會,但祂走了太上之道路,卻又走偏,未能真正凝聚太上位格,我們剛好克制祂。對于我們而言,祂就像祂所養(yǎng)的天人一樣,只能成為我們的食物。到了那座世界,你自然知道該怎么對付祂的!”
蘇君粲然一笑,風(fēng)華無雙,“那就去吧!”
太清元神點(diǎn)了點(diǎn)頭,用手一指,一點(diǎn)玄炁分化,化為元神虛影,投入蘇君識海中的玄都八景宮中。隨即三神合一,復(fù)化為太上元神,超然時空,獨(dú)立于無極,至真至妙。
動念之間,三神合一的太上元神陡然化為一道清光,一閃之間,破開界壁,投往不知名的混沌深處。
余下的太清元神黯淡了幾分,猶如虛影,不再真實(shí),這是因祂分離了近半的元神之力而致。祂一步邁出,形神合一,停留原地的蘇君身體頓時轉(zhuǎn)化為白發(fā)清俊的少年道人形態(tài),與未來虛幻時間線上的太上蘇君一般無二。
純由道心主宰的蘇君顯現(xiàn)出太上忘情之姿態(tài),雙眸淡漠,無喜無悲,用手一指,頭頂?shù)奶斓烙耠骸暗瘟锪铩钡男D(zhuǎn)著,映照出時空長河之景,時光交織而成的銀色河流之中,兩尊身影,一上一下,穿梭而來。太上蘇君微微頷首,頂上現(xiàn)出道一琉璃之燈,重重清輝彌漫,覆蓋光陰河流,在其中設(shè)下無數(shù)重時空陷阱,迂回走廊,殺機(jī)暗藏,威能莫測。
若然蘇君睹得這一幕,必會無比汗顏,同樣是借助天道玉牒操縱時空,太上蘇君比他何止高明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