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醫(yī)生覺得自己最近情商見長,并將此歸功于秦朔布置的任務。
……女人真的是太難哄了!
何醫(yī)生看了看后視鏡里伊人越來越像是要哭的神情,慌慌張張回想自己剛剛都說了點兒什么。
何醫(yī)生萬年欠費的情商大概終于湊夠數(shù)了一回,腦中靈光一現(xiàn),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你這就是吃醋……嗎?”
伊人心說這人別再是個傻的吧,吃醋我跟你這兒吃個毛啊,我這明明是被綠之后不敢再相信愛情的絕望好么。但仔細想想何醫(yī)生腦子里在這方面似乎真的缺了點兒什么,于是抿了抿嘴沒吭聲。
伊人掏出了電話,深吸了兩口氣,想了想,按下了秦朔的號碼。
電話很快接通,那邊的秦朔聲線仍舊溫柔:“到家了?”
伊人聽見聲音,眼眶里積蓄已久的眼淚吧嗒就落了下來,何醫(yī)生不小心看到,嚇得握著方向盤的手一抖,忙靠邊停車扭著身子給伊人遞紙。伊人看了眼何醫(yī)生寫滿了驚慌的臉,清了清嗓子:“沒呢,我剛剛去了趟超市,我沒你那兒鑰匙,你看你要是方便的話能不能回來一趟?不方便就算了,我直接拿回家也行?!?p> 秦朔大概是捂著話筒跟車里的人說了些什么,過了一會兒才回話:“那你稍等我一會兒,我送個同事,馬上回去?!?p> 原來是送同事……伊人松了口氣,對著何醫(yī)生抿了抿嘴角,應了聲。
何醫(yī)生也跟著松了口氣,看了看伊人,小心翼翼問:“現(xiàn)在去哪兒?還去老秦哪兒么?”
伊人點點頭:“嗯,麻煩您了?!鳖D了頓,“今天這事兒,您別跟他說啊……”
何醫(yī)生趕忙點頭應下。
伊人覺得自己有點兒大驚小怪了……可細想自己的反應也沒什么錯……他怎么從來就沒在我面前那么開心地笑過呢……他又不傻,連何醫(yī)生都能看出來的企圖他怎么會不知道……明明知道還孤男寡女拉拉扯扯……
伊人忍不住又開始揪衣角。
商場離秦朔家不算很遠,何醫(yī)生把車停在小區(qū)門口,看了看伊人手里的袋子:“要不我?guī)湍闼蜕先グ?,東西還挺沉的。”
伊人一手拎著裝鐵蛋的提包,一手拎了袋子,聽見何醫(yī)生說話,轉(zhuǎn)過頭看了看從門口到樓下的距離,回道:“也不是很遠,拎得動?!痹捯袈洌寥诉@才突然想起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要不過去坐會兒吧,順道吃個飯,總不能白麻煩您跑這么一趟?!?p> 何醫(yī)生忙擺手:“不了不了,家里還有個小玩意兒等我回去呢,要是不用我那我就先走了?!?p> 小玩意兒?伊人了然,笑了笑,也不再虛留:“那您路上注意安全。”
門口的保安小哥大概也是吃飯去了,正晌午頭上,進出的人也少,小區(qū)門就鎖著。伊人把袋子靠在一邊,抱著鐵蛋蹲在小區(qū)門口等著小哥回來給開門。
這幾天氣一直不是很好,前天下過雨,昨天陰沉了一天,伊人看看東邊越來越厚重的云,覺得過一會兒可能還得下,有點兒發(fā)愁。
手機震了一下,秦朔發(fā)來的消息:我這邊又出了點兒事,還得待會兒才能回去,鑰匙在門框上,你拿著吧??煜掠炅?,記得早點兒回去。
伊人看著消息,冷了臉。
說實話,伊人摸不準秦朔什么意思。
秦朔從沒談過以后,也沒有過什么表示。何醫(yī)生是伊人認識的第一個秦朔的朋友,秦朔家門的鑰匙也是伊人第一次摸到。伊人雖然從不在意這些,但到了這種時候總會忍不住回想前前后后發(fā)生過的事,并且串起來,推測各種結果。
伊人是愿意相信秦朔的,可想了半天,心里就是過不去這個坎。
正巧門衛(wèi)回來,跟伊人打招呼。伊人抬眼看了看,嘴角勉強勾出個弧度,袋子往小哥手里一塞,笑道:“三樓六棟的秦老師拜托我買的東西,秦老師有點兒事出去了,晚會兒回來,東西先擱這兒行么?”門衛(wèi)小哥跟秦朔關系很好,連連點頭。
秦朔在家時候短,物業(yè)上有什么事小哥都會好心告訴一聲,秦朔記著情,也沒虧過人家。
伊人低頭看看鐵蛋,鐵蛋仰臉看了看它媽。
“要不你今晚跟著我過?”
鐵蛋喵了一聲。
伊人二話不說拎著提包就攔了輛出租,報了學校的地址。
當間停了停買了幾盒貓罐頭,到學校收拾好交代妥當就已經(jīng)下午三四點了。閑了下來,伊人這才躺在床上呼嚕一旁趴著的鐵蛋,慢慢琢磨秦朔的想法。
伊人回想著秦朔的態(tài)度,覺得要是理性點兒來想,好像一切都很可疑,又覺得感情不該有太多邏輯,所以一切都只是自己多想。心里忽上忽下的感覺憋得人胸口疼,滿腦子凌亂的想法和一遍遍的否認幾乎要把人逼瘋。
伊人只想打個電話問問到底怎么回事,可又怕秦朔會給出不想要的回答。于是兀自糾結著,握著手機無所適從。
手機連響了幾下,是方祀發(fā)來的消息。
“同學你上次課本落教室了,沒來得及跟你說你就走了?!颈砬椤俊?p> “回學校了么?要不我給你送過去吧,你在哪棟樓?”
“哈嘍哈嘍?在否?【表情】”
“要不等明天上課給你帶過去?”
學校網(wǎng)不好,消息都積到一塊發(fā)了過來。方祀一說書,伊人這才想起那門課似乎還有作業(yè)沒寫,趕忙回消息:“不好麻煩你,我去拿吧,你在哪兒呢?”
方祀倒是回得很快:“要不圖書館門口碰面吧,我作業(yè)還沒寫,一會兒去寫作業(yè)。”
伊人忙應了。
陰了一上午的天終于憋不住了,雨滴飄飄灑灑地開始往下落,蒙了一層霧一樣。
伊人心里有事,到了樓下才想起來沒帶傘。懶得再回去,于是兜帽一扣就鉆進了雨霧里。
一路小跑到圖書館門口,方祀早已經(jīng)等在那兒了。手里拎著兩杯奶茶,一杯還沒扎開,顯然是留給誰的。
見伊人頂著雨一路跑來,方祀也是愣了一下:“怎么沒帶傘?”
伊人擦了把帽子肩頭的水珠,笑了笑:“忘了?!?p> 方祀無奈笑了笑,把奶茶扎開遞了過去:“冷吧?這兩天溫度下降地厲害?!?p> 伊人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還行吧?!蹦滩璞w上結了一層水珠,大顆大顆的掛在蓋子上,看樣子像是等了有一會兒了,伊人覺得有點兒不好意思,舉了舉手里的奶茶:“謝謝啦?!?p> 方祀狡黠一笑:“吃人嘴短,一會兒輔導輔導我作業(yè)唄?!?p> 伊人捧著奶茶,尷尬了一下。
方祀覺察到,趕緊給了個臺階:“怎么,還有別的事?”
伊人趕緊點頭。
想了想又覺得不太好,趕忙笑道:“寢室里剛弄了只貓,我怕室友看不住它。我學得也不是很好,你真要問我就去給你找個學霸?!?p> 方祀擺擺手,把書遞給伊人。
伊人接了書,一抬頭,正對上方祀定定的眼神。
方祀不是很騷包的那種人。裝束干凈大方,五官分明立體,個子高挑身材勻稱,很對伊人的胃口。
只是那眉眼雙眼,盡管方祀極力地柔化,還是遮蓋不住數(shù)年來積攢在眼底的東西。
伊人很敏感,看得懂,男孩眼底幽深的光亮是什么。
欲望。
伊人對上那雙眼,心里沒來由地一慌。
沒等伊人開口,方祀問道:“你真的不記得我了?
伊人有點兒迷茫,使勁想了半天也沒把面前這人跟記憶中的誰對上號,只好小心翼翼搖了搖頭。
方祀笑了笑,像是知道會是這樣的回答,放柔了目光,伸手把伊人的兜帽扣上,動作親昵,好像多年的好友,又好像恩愛的戀人,伊人下意識一躲,又趕忙克制住。
方祀看出伊人想躲卻又沒躲,笑了笑,滿意了,不再逗她:“這會兒雨小,趕緊回去吧?!?p> 伊人得令忙一溜煙跑了。
回想著方祀最后的舉動,伊人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到底是誰。但那股子熟稔,就好像……就好像,這么簡單的一個動作在那人心里演練了無數(shù)次一樣。
伊人心底隱約有了想法,可還是想不起來到底是什么時候跟這人結了扣。
伊人知道么?伊人當然不會知道。
從上初中開始,伊人就已經(jīng)被盯上了。
那會兒方祀還是個老犯中二病的傻小子:永遠坐在最后一排軋凳子,頭上染了幾縷黃毛,劉海遮住眼,有事沒事老被教導主任請到升旗臺上展覽,偶爾還逃個課翻個墻什么的。
方祀有賊心沒賊膽,他老覺得,這樣的他,不配在伊人面前露臉??伤植豢厦撾x小團體,所以就一直在伊人面前維持著半隱身的狀態(tài),伊人也就理所當然地沒留下什么印象。
直到高中。
方祀心底里的那一點兒好感終于在數(shù)年的培養(yǎng)下長成了茁壯的瘋狂。中招伊人被分到了重點,方祀自然是沒考上的,所以這傻小子就老跑人家校門口蹲著,一到放學就在人群中搜尋著伊人的身影,但是他不知道,伊人住校。
蹲了一兩個月,方祀這才大概估摸出,伊人不走讀,于是也就放棄逃課蹲校門,開始換別的招。各類招式換了一溜夠,離高考畢業(yè)也就剩半年了。一畢業(yè),就真的沒機會了,想到這兒,方祀是真的要絕望了。絕望之余方祀想出了最后也是自己覺得最不可能的大招:考大學。
拼死拼活努力學了半年,方祀才勉強扒著門檻跟伊人上了同一所大學。大二轉(zhuǎn)了專業(yè)又打點了輔導員,這才得以跟伊人一個班。
所以這一面見得有多艱辛,這扣結得有多深,伊人并不知道。
可秦朔卻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