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不可能的可能
此刻秦渡想到的第一個(gè)可能,就是機(jī)關(guān)。
與蠟像案里一樣,要制造出偃月刀抖動劈人的效果,其實(shí)并不困難。
戲臺是用木板搭建,只要在戲臺下安裝滑輪裝置、再透過縫隙將細(xì)細(xì)的絲線綁在偃月刀上。
兇手便可持絲線、潛伏于暗處。
只等大元班班主出現(xiàn)在刀鋒所及的位置,便可利用絲線牽扯、拉倒偃月刀。
從昨夜倒今晨,時(shí)間倉促、又有衙役差人看守。
如果是以此手法作案,兇手必定沒有時(shí)間拆除滑輪裝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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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秦渡跳下戲臺時(shí),許郡守和掌司相視一笑。
不出預(yù)料的話,這案子就算是破了。
接下來只要對相關(guān)人等嚴(yán)加拷問,用不了多久便可緝拿真兇。
“許郡守麾下已有任捕頭這一員大將,現(xiàn)在又要留下秦渡,未免太貪心了些。”
沉吟片刻,掌司慢悠悠道:“你我同是為百姓所用,保一方治安,不如就忍痛割愛,將秦渡讓給我?!?p> 說著又嘆息:“近來兇案頻出,我巡法司人手可吃緊吶!”
他本料定許郡守絕對不會答應(yīng),所以盤算著要先提出過分要求、待對方拒絕之后,再說出真正目的。
大周人的性情從來如此,總是喜歡折衷。
倘若要求開一扇窗,人們未必會直接同意;
但要先要求打破屋頂、其次才要求開一扇窗,他們?yōu)榱吮W∥蓓敚銜忾_窗了。
當(dāng)然,這也得分對象......
許郡守倆眼往上一翻,哼哼道:“掌司大人玩笑了。
不如這樣,你用麾下赤青黃白四位斬魔使來交換,我就忍痛割愛?”
掌司聞言,瞪大了眼睛看著許郡守。
他深深為許郡守的無恥而嘆服。
冀州巡法司,赤青黃白、黑灰紫綠八大斬魔使,都是地境修士。
其實(shí)力雖比不得許郡守這樣的儒宗正統(tǒng),但鎮(zhèn)收冀州多年,堪稱冀州巡法司的中流砥柱。
許郡守一張嘴就想要走四個(gè)......
這哪是要拆屋頂?
這是要連房子地基都給挖嘍!
掌司臉色一黑,彼其娘之......
正這時(shí),秦渡的聲音從戲臺下傳來,隱含著一絲震驚:“不對,我猜錯(cuò)了!”
“什么?”
許郡守和掌司都是一愣。
兩人對視,見彼此嘴角都有一絲玩味的笑容。
這案情,有意思了......
“或許是修行者所為?”
掌司微微皺眉:“據(jù)我所知,九宗八大家傳承里,彩家一脈有操傀之術(shù)。
或許是大元班的班主無意間得罪了某個(gè)彩家邪修?”
許郡守?fù)u頭:“哪個(gè)修士會閑的沒事、跑到清河郡來公開作案?
明知道本郡治理有方,莫不是嫌命長了?
再者說,有你巡法司八大斬魔使在,尋常宵小哪能討得好處去?”
說罷又一沉吟,揣測道:“莫非是以軸為連接、將偃月刀柄固定倒向;再取炸藥暗藏兵器架后,卡準(zhǔn)時(shí)機(jī)、暗中以火捻點(diǎn)燃?”
他一邊說著,一邊看向地上那口偃月刀的刀柄。
只見刀柄離地,哪有半點(diǎn)動過手腳的痕跡?
掌司冷笑道:“昨夜看戲的人都看到二鬼登臺,又看到偃月刀抖動,你這法子做不到。
再者說,火藥炸開有光有響,昨晚哪有這些?”
“那你說!”
許郡守臉一黑,氣得直瞪他。
掌司‘哼’了一聲,悶悶道:“我也不知道!”
正這時(shí),秦渡跳上戲臺,滿臉苦笑。
只聽他道:“二位大人,這次麻煩了?!?p> “怎么說?”
許郡守眼前一亮,又很鄙夷地看著一旁的掌司。
他的目光仿佛在炫耀,瞧瞧我的人,你個(gè)大老粗,呸!
掌司的臉更黑了,又用充滿質(zhì)詢的目光看著秦渡。
秦渡凝重道:“如果我沒猜錯(cuò),昨晚唱戲時(shí),兇手就在臺上?!?p> “這怎么可能!”
掌司當(dāng)即瞪眼:“眾目睽睽,所有人都看見是偃月刀憑空落下,并無持刀傷人者......”
許郡守若有所思,只是看著秦渡,倒沒說話。
秦渡凝重道:“二位大人可曾聽說過‘鬼遮眼’?”
“聽說過?!?p> 掌司立刻點(diǎn)頭:“鬼宗有此手段,可借煞氣迷人雙眼制造幻覺。但本司查過現(xiàn)場,可斷定沒有煞氣痕跡。
不過也或許是施法者手段高明?
罷了,待仵作驗(yàn)尸過后,再做論斷......”
秦渡聞言搖頭,又輕輕一推鼻梁。
一推、
嗯?
我眼鏡呢?
不自覺一個(gè)恍惚,隨后才反應(yīng)過來,那鐵匠咋還沒把我眼鏡打出來......
可惡??!
他淡淡道:“大人,我所說的并非什么法術(shù)神通、而是錯(cuò)覺。
人的視力有兩種狀態(tài),一種適用于光線充足下、辨認(rèn)豐富的色彩;
另一種適用于光線不充足時(shí),對色彩的辨識力會減弱、對應(yīng)則會增強(qiáng)對形狀的辨別力。
當(dāng)光線處于半明暗狀態(tài)時(shí),人眼的辨識力就會因?yàn)檫^度疲憊而減弱。
例如昨晚......”
說罷將自己偽作兇手,直接在現(xiàn)場重演犯罪過程。
......
清河郡,夜。
大清河水濤濤,碼頭上的苦力們忙碌一天,終于得以休息。
因船幫總瓢把子發(fā)話,要辦一堂謝神戲,忙了一天的苦力并未回家,而是往戲臺方向聚攏。
看熱鬧是人的天性,但也有些特殊的人,總喜歡潛伏在人群里、蠢蠢欲動。
趁著人潮洶涌,一名苦力悄悄鉆進(jìn)戲臺底。
他脫去一身苦力服,身上的衣服色彩斑斕,看起來像是將夜里的大清河截一塊下來似的。
視線里,老百姓們越聚越多。
而這苦力則靜靜蟄伏著,因?yàn)樗?,現(xiàn)在光線還不到最佳時(shí)刻、而看客們的眼睛也還不夠累。
不多時(shí),臺上一聲彈嗽,鑼鼓家伙聲響。
烏盆記第一幕開場。
隨后二場、三場......
鄰近第四場,恰在四場戲子登場、其余人等往側(cè)邊臨時(shí)搭建的后臺休息時(shí)。
這苦力趁著兩差役舉回避牌巡場、遮住了旁人視線的機(jī)會迅速翻上舞臺。
與此同時(shí),他的同伙也趁機(jī)引爆烏盆中摻了狼糞的炸藥。
趁著濃煙四溢的機(jī)會,同伙揭開戲臺中間的薄板翻上來,偽裝成女鬼模樣喊冤。
因?yàn)樗腥说囊暰€都被突然出現(xiàn)的‘女鬼’吸引,所以沒人發(fā)現(xiàn)苦力偷偷登臺。
他便趁此機(jī)會偷偷用腳尖踢動兵刃架、制造偃月刀抖動的假象。
隨后,坐在中場飾演李相的大元班主驚覺偃月刀動。
慌亂中,班主臨時(shí)改劇本,欲以狗頭鍘鍘死‘女鬼’。
便在這時(shí),苦力一掌劈碎兵器架,以雙掌夾刀柄、活生生將班主劈成兩半!
臺上因此陷入混亂,苦力趁亂跳走逃跑。
而其同伙則二次引爆烏盆中的煙彈,借機(jī)跳回臺下、逃走遁去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