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禹面上頹然之色更甚,我心中生出一絲不忍,又道:“我在厚樸堂生活的還算安穩(wěn),從前在葛仙翁那方學(xué)的皮毛醫(yī)術(shù)還能有用武之地,若來了你府上,耽誤歷練不說,若是被我那師父知道了,回天以后少不了又是一場責(zé)罰?!?p> 封禹點了點頭,神情緩和了些,道:“那我便不攔你了,只是這…”他看向赤離君,“碧落已在人界安頓下來了,這赤離君也該回天了吧?”
赤離頓了頓,道:“該我回天之時我自會回天,四太子應(yīng)該也知曉這人界不久之后的災(zāi)劫吧?“
封禹明顯有些詫異,目光沉沉的盯住赤離君,“你是如何知道的?”
赤離君眸光一轉(zhuǎn),道:“我是如何知曉并不重要,只是四太子與碧落仙子,你二人如今雖仍是仙身,尋常病癥自是對你們沒什么侵擾,可若是換做那瘟神的疫癥呢?沒有法力在身,怕是也抵抗不了多久吧?”
我心猛的一跳,赤離君的意思莫不是那瘟神將要出世了?
我忙看向他,“如今正當(dāng)太平盛世,便是以往人界朝代更迭,戰(zhàn)事不斷,那瘟神也未曾降世,你莫不是道聽途說得來的消息?”
赤離君頗有深意的看向封禹,“碧落仙子自可問四太子?!?p> 封禹看了我一眼,似在猶豫,默了默才道:“數(shù)月前,上古眾神鎮(zhèn)壓瘟神的北冥十萬山突發(fā)地動,而后山中草木皆盡枯死,我父帝隨即派人前去查探,帶回來的消息便是封印崩潰,頹勢難挽,不日那瘟神便會出世?!?p> 我心中咯噔一聲。傳說上古眾神集十方神器之力,將瘟神鎮(zhèn)于極北的北冥十萬山中。那瘟神乃造化之力催生,傳聞唯有末世之時,法則顛倒,善惡不分,那瘟神才會應(yīng)天道感召出世,以此警誡六界生靈,若是瘟神出世后,天地秩序仍舊沒有恢復(fù),天道便會降下量劫,使萬物歸零。我記得那六界通史上古篇記載,上古后期,部族與部族之間戰(zhàn)事頻繁,生靈涂炭,便是上古神族之間也是征伐不斷,那共工與祝融一戰(zhàn)敗北一怒之下撞倒神族圣山不周便是那書中所舉之例。而后瘟神出世,眾神集齊十方神器費了大氣力才將其封印。瘟神被封之后,眾神隱退,各族與各族之間定了止戰(zhàn)的協(xié)議,天地秩序方又正常運轉(zhuǎn)。也便是在那個時候,才有了六界的概念。
我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又看向赤離君,“他說的可是實情?”
赤離君點了點頭,“天帝派去查探消息的人便是我上古火神后裔族中的一個長輩,那北冥十萬山周圍百里之內(nèi)如今已被瘟神的瘴氣籠罩,早已是不毛之地。我族中長輩暫用六丁神火設(shè)了方結(jié)界以阻瘴氣蔓延,但大概也撐不了多久?!?p> 我微微愣了愣,心中惴惴的有些難受。那老頭兒曾說過,既然能有大機緣做神仙,那便是天道予你一份重任,如那扶桑山的老金烏,他的任務(wù)便是每日按照固定的軌跡東升西落,以維持晝夜正常交替。那瘟神在上古時曾被十方神器封印,如今我接任了崆峒印,自是責(zé)無旁貸,可...
“瘟神既是被十方神器鎮(zhèn)壓,那如今我們何不用十方神器再鎮(zhèn)他一回?”
難得的,封禹面上露出一絲難色,“不說那伏羲琴、拴天鏈與盤古斧自上古后便去向不明,便是能集齊十方神器,憑我們這幾個后世傳人的法力,也難將神器的威力發(fā)揮三分,那瘟神此次來勢洶洶,非你我的力量可以阻擋,我父帝已差人去方丈島取那女媧石了,這十方神器之中,也唯有這女媧石有修補之用,雖說后世神仙之力比不得上古女媧大神能修補穹宇,但稍稍維持那封印卻也不是什么難事,這事還須從長計議,如今你只需安安穩(wěn)穩(wěn)的待在人界,若那瘟神當(dāng)真出世了,我自會保你平安,不必擔(dān)憂。”
我沒有回話,不知為何,我心中莫名有股沉重難以排解,我素來沒心沒肺,便是災(zāi)劫到了跟前也不會這般沉郁,那瘟神出世確乎不是小事,可也沒有到了毀天滅地的份上,雖說以如今六界之力拿那瘟神沒有什么辦法,但自保卻也尚有余地,更何況,從古至今,天災(zāi)、人禍、戰(zhàn)爭、疾病,從來不乏生靈涂炭的事件,那老頭兒說,凡人的人生生來便是艱難的,所以才有我這一出下凡歷練體會眾生疾苦的事。
可瘟神降世,首先遭難的定是這人界。我心不由一緊,“可這瘴氣溢出,這人界數(shù)以萬計的生靈怎么辦?”
封禹頗有意味的看了我一眼,語氣忽多了幾分肅然,“瘟神出世既是天意,而我天界行的是天之道,自然是違逆不得?!鳖D了頓,封禹朝我走近一步,又道:“這世間的善與惡從來不是直白的爭斗,而是互相牽制,天道講求平衡,這太平盛世,瘟神無故出世,定是有什么深意,碧落,你不若將眼光放的長遠一些,凡人雖生命短暫,但只要留有一絲魂種,便能入輪回有來世,世間因果不昧,天道欠他們的,自會以別的形式還回去。這些都不是你能煩憂的事?!?p> 封禹的這番話我那師父也曾說過,我雖深以為然,卻覺得十分不近人情。那道德天尊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蔽倚闹粢非蠊溃阋獢財嗉t塵萬種情,但若是無情,又何來這塵世?若不生情,又何來公道?
我既來了這塵世,便不能袖手旁觀。若那瘟神出世乃是天命,那我便盡人事,求個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