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前世水魅是女皇,喜怒不行于色,帶著面具走完一生。即使最后被齊御風(fēng)傷到體無完膚,眼睛里面也只是淚光閃現(xiàn)。今生,王惠文更是笑得云淡風(fēng)輕,不知眼淚為何物?,F(xiàn)在,在董翰林面前一向堅強(qiáng)鎮(zhèn)定的王惠文,竟然淚流滿面。突如其來的一切,董翰林所有以憤怒為名的冷酷,在王惠文的眼淚面前丟盔卸甲。
剛才還殘忍享受王惠文痛苦的董翰林,下一秒又變回那個手足無措的孩子:“對不起!我弄疼你了,我這就去叫醫(yī)生?!倍擦值氖种副孔镜卦谕趸菸牡拿骖a上面游走,徒勞地想要止住越來越多的淚水。當(dāng)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勞而無功的時候,索性董翰林一把將王惠文摟緊懷里,輕輕拍著她的背部說:“想哭就哭出來吧!這樣會好受一點?!?p> 這句話是一道閘門,就像被洪水擊潰的大壩。先是細(xì)小的裂痕,慢慢成為猙獰的奔涌而出。王惠文伏在董翰林的懷里,嗚咽聲緩緩溢出進(jìn)而是輕聲啜泣,最終演變?yōu)橥趸菸暮莺菀е擦值募绨蚵曀涣叩睾窟?,所有的委屈總算有宣泄的出口。董翰林任王惠文咬著,直到王惠文徹底平靜下來,才捧起她的臉用嘴唇代替手指緩緩擦拭眼淚。
王惠文的眼淚滑上董翰林的舌尖,微咸帶著苦澀。董翰林倚床而坐,一手?jǐn)堉趸菸牡难碜屗恐约旱男乜?,另一只手托著她剛剛?fù)位的右手輕輕活動,董翰林希望王惠文能夠告訴自己原因。若非親身經(jīng)歷任誰都無法相信眼前這個溫柔的情人,就是上一刻造成所有傷害的罪魁禍?zhǔn)?。王惠文抬起頭深潭一樣的眼睛定定望著董翰林,董翰林努力想從那里尋見自己的影子,卻只有幽深的空茫:“不想說就算了,我不會勉強(qiáng)你?!?p> 最終還是王惠文選擇妥協(xié):“我不想做你的女孩子,被你養(yǎng)著?!蓖趸菸挠挚炕囟擦譁嘏男靥牛挠拈_口說小貓小狗膩了就會丟到大街上面。明明王惠文是在說自己,聽著好像又事不關(guān)己。不知道珍惜自己的人,總會不自覺激發(fā)別人的保護(hù)欲。記得第一次王惠文要求董翰林幫自己拉上拉鏈,背部縱橫交錯的疤痕,直直的刺傷董翰林的眼睛。
然而王惠文卻說得無所謂:“我是在孤兒院長大的,留下一些印記也是正常的?!碑?dāng)時董翰林從后面抱著王惠文的腰身,眼淚悄悄落在她的肩膀上面:“對不起,我沒有早一點找到你。對不起,為你獨自承擔(dān)痛苦。對不起,為我和你錯失的歲月從現(xiàn)在開始,我不會讓你再受一點委屈?!蹦菚r董翰林的誓言還記得清楚,而今他還是傷害王惠文。
突然董翰林的聲音哽起來,“寵物”兩個字真的是說不出口:“你和他們是不一樣的,我從沒有把你當(dāng)成……”王惠文的口氣就像一個缺乏安全感的孩子,同時還下意識向董翰林的懷里蹭一下:“再心愛的玩具,也會有厭倦的那一天。我和它沒有什么區(qū)別,只是我的籠子大一些?!?p> 順著王惠文的目光,董翰林看見臥室墻腳那只巨大的鳥籠,那里裝著一只藍(lán)眼丹巴鸚鵡,這是王惠文來島上面之后,董翰林找來給她解悶的玩意兒。董翰林的手指在王惠文柔軟的發(fā)間穿梭,隨著一聲細(xì)不可聞的嘆息:“對不起,是我太自私,忽略你的感受?!倍擦终蹟嘈▲B的翅膀,和它一起遠(yuǎn)離天空,和它一起仰望蒼穹。董翰林以為有自己陪伴就是幸福,唯獨忘記自己折斷的不是普通燕雀的翅膀,而是一只驕傲的蒼隼。
離開天空,蒼隼的生命也就沒有顏色。董翰林故作輕松捏一下王惠文的臉頰,又投給王惠文一個安心的笑容,才起來把她安置在松軟的鵝毛枕頭上面:“下周咱們就回XYT市,抓緊這段時間好好休息,到那邊你會忙瘋的。先睡一會兒,我吩咐他們返航?!闭f完卻不急著下床,反而用手肘撐著身體懸在王惠文正上方看著她。
被董翰林看得面龐微微發(fā)燙,王惠文有些不自在地催促。董翰林對王惠文說,她欠自己一個GoodnightKiss。董翰林吻上王惠文的額頭,然后順著眉毛、眼睛、鼻子依次吻下來。最后落在嘴唇上面變成唇齒糾纏,許久兩人才氣喘噓噓分開。董翰林在王惠文耳邊輕輕落下一吻,說一句“我愛你”,才戀戀不舍離開。
隨著關(guān)門的聲音,王惠文確定房間里面沒有其他人,緩緩睜開眼睛。黑暗之中,王惠文的眼睛有利劍一樣冰冷的光芒,剛才董翰林離開的時候無意之中把窗簾蹭開一角,露出半個舷窗。與周圍漆黑不同的顏色吸引王惠文的目光,海天交接的地方暗黑的線上逐漸崩出深藍(lán),進(jìn)而是靛藍(lán)緊接著就是葡萄灰和葡萄紫。
最后一抹橙黃終于掙脫晦暗的束縛,從海平面迸發(fā)出來。王惠文的嘴角向上揚(yáng)起,天終于亮了。這個笑容在半明半暗的臥室之中有些格格不入,王惠文覺得自己的確不是一個好特工,最起碼的職業(yè)操守已經(jīng)拋卻大半。但是還有很多東西是不會忘記的,那些早就成為本能,成了身體的一部分。
比如說,單純從重量手感上面,王惠文就可以判斷今晚董翰林的那把S&WM745彈匣是空的。圣誕這個節(jié)日的慶祝方式,在世界絕大多數(shù)地方并不存在本質(zhì)的區(qū)別。貌似從12月開始各種狂歡、放縱,就被堂而皇之的冠上慶祝的名義,不約而同出現(xiàn)在人們的日程安排上面。
一想到這些,金正中不禁暗自懷疑上帝是不是弄錯什么?才致使他在平安夜還要苦命加班工作。加班這個詞用得不是很恰當(dāng),準(zhǔn)確的說法是金正中在和董翰林商量重要的事情。事情的內(nèi)容就是困擾董翰林半個多月的問題,當(dāng)然問題的主體不可避免的涉及另外一個人——王惠文??粗擦謱χ巴獍l(fā)呆的背影,瞟一眼已經(jīng)空大半瓶的Vodka。金正中在心里面第1001次嘆氣,隨即把手里面的杯子重重放到實木的大班臺上面。
這個舉動果然成功吸引董翰林的注意力,回頭看他一眼,然后再次轉(zhuǎn)過身去。平安夜沒有美女環(huán)繞,沒有徹夜狂歡,沒有圣誕珍饈。甚至不能躲到屬于自己的小窩里面安安心心睡一覺,這些念頭刺激金正中嘆出第1002口氣。只不過這次嘆息不是在心里,而是實實在在長出一口氣。
董翰林走到金正中面前向杯子里面添一些酒:“怎么了?哀怨得像一個女人,連喝酒都這么扭捏?!闭f罷又稍顯不滿地看一眼金正中手里面的杯子。金正中從鼻孔里面回復(fù)出一個字,索性推開酒杯站起來,不懷好意攬過董翰林的肩膀:“哼!也不知道誰更像一個棄婦?在這邊借酒消愁?!?p> “平安夜理應(yīng)和最重要的人一起過,我沒有這個福氣,現(xiàn)在還是孤身一人,你怎么也在這里?”一臉壞笑的同時還不忘添油加醋一般,做出吃驚的表情側(cè)臉看著旁邊這個一臉郁卒的董翰林,彷佛剛剛發(fā)現(xiàn)房間里面還有一個人。在火山爆發(fā)之前,金正中狡猾的轉(zhuǎn)移注意力,躲過臺風(fēng)中心,叫董翰林早點回去。
董翰林說最近王惠文很忙,沒有時間陪自己。文不對題的答案,卻引得董翰林鬧別扭小孩子一樣微蹙眉頭不停轉(zhuǎn)著手里面的酒杯。金正中心中了然,這個問題從董翰林回到西雅圖就開始浮出水面。王惠文拒絕在嘉盛集團(tuán)擔(dān)任一切職務(wù),當(dāng)然也沒有搬進(jìn)董翰林地處高檔社區(qū)豪宅的打算。
就連離開機(jī)場的時候都沒有和他們一起,只是淡淡和董翰林說一句:“我需要時間,安排一下自己的生活?!比缓缶土嘀俚每蓱z的行李獨自離開,留下后面臉色發(fā)青的董翰林。要不是后來收到金正中的郵件拜托自己照顧董翰林,金正中真的會以為他們的一切在長島就畫上句號。其中緣由當(dāng)事人保持緘默,金正中沒有深究深究,一切如常。
唯有董翰林每天在辦公室工作到深夜,要不就是拉上金正中喝酒到天亮這些不正常的舉動。提醒金正中這幾個月來,那個優(yōu)雅、美麗的王惠文不是幻覺。金正中拍拍董翰林的肩膀松開搭在他身上的手臂,和他并排一起看著窗外的夜色:“Mandy忙,你陪著她一起忙不就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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