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遠遠的見木屋里亮著燈,都忐忑的立住了腳,互看一眼。兩人輕輕的走近,見九弦?guī)熖诖跋驴磿J纷映幚鴷覂旱氖值溃骸敖憬?,師傅是在等我們吧?!睍覂狐c點頭,忍不住落淚。
兩人走到門口跪下道:“我回來了?!本畔?guī)熖畔聲溃骸肮蛟陂T口做什么,等我去請你們呀?!眱扇苏酒饋碜叩阶狼坝止蛳?,道:“我們回來了?!?p> 九弦?guī)熖姇覂耗樕溪q掛著淚珠,轉(zhuǎn)過臉道:“你傷好了?!睍覂旱溃骸斑€沒?!本畔?guī)熖碜右活?,板下臉道:“傷還沒好,還跪在那里,如何能好?!闭f著,就拉起她。
曇兒抱著她哭道:“差一點就見不到姥姥了。”九弦?guī)熖溃骸翱茨阋院筮€不聽我的話?!本畔?guī)熖搜蹨I向史子硯道:“你也起來吧?!笔纷映幍溃骸爸x師傅。”說完磕了一個頭站起來。
九弦?guī)熖珕柕溃骸斑@一天一夜,你們都去哪了?”史子硯道:“我們掉進了猴兒洞,好不容易才出來?!本畔?guī)熖傻溃骸昂飪憾矗俊笔纷映幟πΦ溃骸熬褪呛飪毫帜沁叺囊粋€地洞?!?p> 九弦?guī)熖謫柕溃骸昂飪毫郑俊睍覂旱溃骸熬褪侵窳帜沁叺??!本畔規(guī)熖溃骸拔沂遣欢銈兞?。在洞里可遇著了什么??p> 史子硯把那本書和桃子奉給她道:“就是這個桃子救了我和姐姐?!本畔?guī)熖艘幌聲溃骸皼]想到你竟有這種際遇,難道真的是天意,這本《述鳳論》中篇竟也讓你得了?!笔纷映幑蛳碌溃骸皫煾?,您怎么知道我得了上篇?!?p> 曇兒轉(zhuǎn)頭道:“是我告訴姥姥的?!笔纷映幍皖^道:“師傅,弟子不敢有二心,只求師傅以實言相告我父母是怎么死的?!本畔?guī)熖溃骸澳阋呀?jīng)長大了,也很聰明,我當(dāng)年去你家?guī)ё吣?,并不是偶然?!?p> 史子硯泣道:“謝師傅相救教養(yǎng)之恩?!本畔?guī)熖溃骸澳阒浪麄優(yōu)槭裁凑衼須⑸碇渾??”史子硯道:“難道是因為那把曲匙劍?”九弦?guī)熖溃骸澳憔怪??我也就不瞞你了,你祖上就是因這把劍和人結(jié)仇的,恩恩怨怨一直糾纏到你們這一代,真希望就此了結(jié)了。”
史子硯道:“這次來找我的是什么人?”九弦?guī)熖溃骸氨扑滥愕膬词?,你已?jīng)殺了他,報了仇,我真希望你就此安下心來清修,可是不能,這些答案都需你下山慢慢下山探索,我不能告訴你,嚴格說來我也是你的仇人人。不過,看在往日情分上我會助你一臂之力?!?p> 史子硯道:“爹娘把我托付給師傅,就算有一天師父要殺我,我也引頸受戮以報大恩?!睍覂阂娝麅烧f的嚴重,就道:“姥姥,硯兒,你們都不會的。”
九弦?guī)熖溃骸霸捯阎链?,我也就不多說了,這本《述鳳論》是本朝前輩靈虛仙長所著,你練一年抵得上別人練三年。有你這般際遇的也是當(dāng)世少有,你可是肩負重任呢?!?p> 史子硯道:“謝師傅教誨?!本畔?guī)熖溃骸拔乙簿筒涣裟懔?,到了江湖一切小心?!睍覂旱溃骸拔乙踩ァ!本畔規(guī)熖溃骸澳闳プ鍪裁矗憧刹灰四愕纳矸??!睍覂簾o奈低頭,瞄著史子硯直噘嘴。
史子硯望著曇兒道:“師傅,我多久可以回來。”九弦?guī)熖恍Φ溃骸暗綍r就怕你不想回來。若沒有要緊事就不要回來了?!笔纷映幍溃骸爸x師傅,我會?;貋淼??!?p> 曇兒又搖著九弦?guī)熖溃骸袄牙??!本畔規(guī)熖溃骸澳愦蟊笙仓箪`力已經(jīng)有損,還要怎樣?”曇兒只好作罷。
九弦?guī)熖溃骸俺巸?,你祖上和洛陽史家淵源頗深,若到危難之時可向他求救?!笔纷映幍溃骸岸嘀x師父。還請師傅指條明路。”
九弦?guī)熖溃骸澳悄憔腿ヂ尻栕咭惶税?。”史子硯道:“為什么?”九弦?guī)熖溃骸奥尻柺芳倚哿⒔?shù)十年,你要多拜訪這些江湖老前輩,虛心受教。你去找余婆婆,她會給你收拾東西。明早你就不必來這里道別了?!笔纷映師o奈道:“是,師傅?!笔纷映幊鲩T時,向站在門口的曇兒微一招手,就大步而去。
史子硯回到觀中,余婆婆正給史子硯準備好東西,只有幾件換洗的衣服,小許干糧和水。史子硯道:“婆婆,就這些東西會不會少了點?!?p> 余婆婆道:“你又不是沒出去過,怎么會不知道,旅途上背著大包小包的,最累人了,外面不比家里,什么都要買,尤其是吃的,最要小心,搞不好就落入人家的袋子里?!笔纷映幍溃骸拔抑懒??!?p> 余婆婆又拿出一堆瓶子放到包袱里道:“最緊要的就是這些了,若受了小傷小病的,全在這里了,你的小命也都在這里了。還有這一件,是最最緊要的?!?p> 余婆婆從柜子里拿出兩塊金子道:“這錢你可要省著點花,若不小心掉了,可有你受的。這兩塊放在身上,還有一些零的放在包袱里。若當(dāng)真難處,你身上的戴的,掛的都可以拿去當(dāng)了,等回來了再去贖。”
史子硯道:“怎么會,我又不亂花?!庇嗥牌诺溃骸罢f的就是這,你少年人第一次獨自下山,那些不該去的尤其要小心,到江湖上交朋友更得小心,不要泄了家底?!?p> 史子硯道:“我知道了。”余婆婆拿出一把長劍道:“你那把懲惡劍那樣好,你竟給丟了,再要找把像樣的劍,可不容易,這一柄你就先用著,還有你的虎骨小刀我也給你放在包袱里了,還有一些暗器,你還沒練到住持的境界,這些東西都不能少。還有一句話,你要記著?!?p> 史子硯道:“什么話?”余婆婆道:“不許逞兇斗狠。”史子硯道:“我知道了?!庇嗥牌庞址艘槐榈溃骸拔铱纯催€少什么沒有?!笔纷映幍溃骸俺缘?,這些太少了?!?p> 余婆婆笑道:“知道了,明天我給你帶一大包,讓你吃個夠。”余婆婆又翻出包袱。史子硯笑道:“婆婆,你到底要翻幾遍?!庇嗥牌虐姿谎鄣溃骸拔揖驮撌裁炊疾唤o你才好?!?p> 余婆婆拿出一件小衣服,道:“這件衣服你穿的時候,洗的時候,都要小心,這衣角里有護身符,可別丟了?!笔纷映巻柕溃骸笆裁醋o身符?”余婆婆道:“這是我老家的傳統(tǒng),在衣角里縫上兩枚銅錢,就會有神仙一路保佑了?!笔纷映幮Φ溃骸拔抑懒恕!?p> 余婆婆拉著史子硯的手道:“你這一去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笔纷映幮Φ溃骸拔矣植皇遣换貋砹恕!庇嗥牌诺溃骸拔铱衫狭?,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躺到棺材了?!闭f著就開始淌淚。
史子硯忙道:“不會的,婆婆。”余婆婆從袖中拿出一方手帕抹了淚站起來道:“好了,我不擾你了,你快些睡吧,明天還要早起了?!闭f完,扶著門框出去。
史子硯愣愣的看著余婆婆的背影,小小的有些佝僂,腳步也有些蹣跚。扶著門框的手瘦瘦的,長長的,幾乎和門框是一個顏色,有些干枯了。布帽里的頭發(fā)已經(jīng)白了一半。
史子硯低頭暗想:“我竟沒發(fā)現(xiàn)婆婆在不知不覺間竟老了這許多?!笔纷映幒龅挠泄烧f不出的惆悵盤在心頭,有些難過,坐在床上,支著頭長嘆一聲,翻身躺到了被窩里,睡下了。醒來時天還黑著,再躺下后卻再也睡不著。
正難受間,就聽余婆婆拍門道:“硯兒,快起來?!笔纷映幰还緡U酒饋淼溃骸昂??!逼鹕泶┝艘路?,提了包袱出門。看天時,天邊才泛起紅霞。余婆婆翻著包袱道:“都帶齊了嗎?”史子硯道:“帶齊了?!庇嗥牌诺溃骸皝?,走吧?!?p> 史子硯和余婆婆到了半山亭,九弦?guī)熖蜁覂阂呀?jīng)在那里了。史子硯跑過去喜道:“姐姐,你怎么在這?!睍覂旱溃骸袄牙押貌蝗菀撞糯饝?yīng)我送你?!?p> 史子硯拉著曇兒的手道:“不知怎的我好高興?!睍覂耗贸鲆粋€瓶道:“硯兒,這是從山洞找到的靈藥,你帶著?!笔纷映幋蜷_瓶子見里面有兩顆,收了起來道:“姐姐,我會很快回來的。”
九弦?guī)熖溃骸翱熳甙?,今天要走出這片大山,要不然就要在樹林里過夜了?!庇嗥牌艔募缟先∠乱粋€包袱道:“這里全是吃的,你要省著點。”史子硯接了過來,道:“謝謝,婆婆。我走了?!?p> 史子硯提著兩個包袱緩步走了下去,又轉(zhuǎn)過身,道:“姐姐,師傅,婆婆,你們快回去吧,我走了?!睍覂鹤呦屡_階道:“硯兒,我再送你一程吧?!本畔?guī)熖溃骸皠e送了,這就走吧。”史子硯道:“好,我走了?!闭f著,戀戀不舍的看著曇兒走了。
史子硯踏上道路后,新奇快意漸漸沖淡了那一抹憂愁。到了晚上,終于出了大山,到一戶農(nóng)家借灶做了飯,睡了一覺。
天一亮就早早地上了路。這一路上見到了好多同道中人,他們或三五成群,或單人獨騎,胳膊上都系著黑紗,一問他們都是要到洛陽去,再問就諱莫如深。
這天,史子硯在一家飯館里用午飯,向店小二打聽:“小二哥,這么多江湖人士都到洛陽做什么?”店小二道:“客官,你想知道,就只需問這位大爺?!闭f著,指著對面桌上的一位中年漢子。
那人一身褐色長袍,濃眉大眼,留著八字胡,一副威相。店小二道:“這位黃大爺,是咱兒這地兒的大家,什么事他都管得?!蹦菨h子灌了口酒道:“不錯,我就愛管閑事,也管得了事,單名一個管字。”
史子硯站起來拱手道:“久聞大名,請黃大俠不吝相告?!秉S管道:“好,沒想到你年紀輕輕就知道我的名號,本大俠就告訴你.......”旁邊桌上的一個逍遙公子正喝著一杯酒,忽的就笑噴了出來。
看他的年紀和史子硯一般大,劍眉飛揚,英氣勃發(fā),十指如玉,細長白皙,真是少見,這般的俊朗男子,卻沒有一絲孟浪之氣,只見他連說:“對不起,對不起?!笔纷映庍€沒見過有人說話這般輕快的。不覺就有親近之意,忙道:“不妨事。”
那人道:“這位仁兄,剛才你沒聽到一個好笑的笑話嗎?”史子硯笑笑道:“在下遲愚,不知兄臺意指何事。在下史子硯,敢問兄臺雅號?!?p> 那人起身抱拳回禮道:“在下安鈺麟。難得在此相逢,敬兄臺一杯?!闭f著倒了一杯,一飲而盡。
史子硯倒了一杯茶道:“我以茶代酒回敬兄臺一杯?!闭f完,滿飲一杯。
黃管不耐煩道:“小子,不要打斷我的話頭?!笔纷映幍溃骸皩Σ黄?,黃大俠,請您接著講?!秉S管道:“說起這個就讓人生氣。山東的老泰山宋海宋老英雄,死了。一家五十八口盡皆殺絕,真是禽獸不如呀?!?p> 史子硯嘆道:“竟然會有這種事,宋老英雄救苦救難,深受武林同道推崇,誰會做下這種天人共憤的惡行?!卑测曶霊崙嵉姆畔铝司票徽f話。在場的客人也都放下了碗筷,氣憤不已。
黃管接著道:“江湖盛傳這事是史天德一手操辦的?!笔纷映幝爭煾嫡f過,史家和宋海關(guān)系甚好,這事定有蹊蹺,就道:“洛陽史家當(dāng)年和宋老英雄共襄盛舉,成為美談。此事定有蹊蹺?!?p> 黃管嘴角一斜笑道:“這誰會知道,不過泰山派的孔杏,青城派的趙箭,廬山的魏峰,君山的衡湘子,五臺山的智通大師,棲霞山的的枕霞子,已經(jīng)聯(lián)合了一些武林同道,要為宋老英雄討一個公道,正向史家討說法。這可是江湖上的大事,百年難得一遇呀?!?p> 黃管見眾人都凝神聽自己講,呷了一口酒又道:“史天德也不示弱,大發(fā)英雄帖,于六月二十五在洛陽召開英雄大會?;靥挠卸朊肌⑷A山兩派。史天德還成立了同明坊,招攬江湖人士,以應(yīng)對六大派。”
安鈺麟道:“這一招妙的緊,轉(zhuǎn)瞬間就化被動為主動?!秉S管道:“我看兩方勢力都不小,這次可有好戲看了。小兄弟你說他們誰會贏?”史子硯笑著搖搖頭。
黃管笑道:“我看史天德準贏,洛陽是他的地盤,史家?guī)资昊鶚I(yè),黑白兩道都得賣他面子。六大派聲勢雖大,但都是近年崛起的新勢力,一定討不到便宜?!?p> 史子硯問道:“那史家為什么要殺害宋老英雄一家呢?”黃管嘿嘿一笑道:“這事就更奇了,據(jù)說是為了一把劍,據(jù)說那把劍不但鋒利無比,還綿澤子孫,鎮(zhèn)宅護院,可謂神器。叫什么曲匙劍?!?p> 安鈺麟在一旁又笑了起來。黃管怒道:“小子,你又笑什么,這些都是有據(jù)可查,要不然史家名氣怎么這么大。”安鈺麟一本正經(jīng)道:“是,黃大俠說的有理?!边@話說出來和他活潑的氣質(zhì)一點都不相符,坐中數(shù)位都不由得笑了起來。
史子硯卻吃了一驚,疑惑不已,心中暗想:“曲匙劍不就是我家那把,史家怎么會還有一把?!笔纷映幟Φ溃骸斑@把劍怎么就引起爭端了?”
黃管也就不再理會安鈺麟,繼續(xù)說道:“據(jù)傳那把劍原是宋老英雄的,史家的前輩史鴻鷹偷了來。宋老英雄怕在江湖上引起爭端,就秘而不宣,暗中調(diào)查。查到了史家,史天德就殺人滅口,為了掩蓋罪行還放了把火,但終究落下了證據(jù),鷹展鏢局的鏢旗碎片。”
安鈺麟不以為然的笑了一下,走到史子硯身旁輕聲說道:“這個黃管滿口胡言,他說的話不可全信。”他說話聲音雖小,但還是被黃管聽到了。
黃管拍桌而起,指著安鈺麟道:“臭小子,你說什么,以為我聽不到嗎,我忍你很久了?!卑测曶胄ζ饋淼溃骸包S大俠,我是說您說得對極了,來坐下喝杯酒,消消氣?!闭f著走過去用衣袖在黃管椅子上一拂。
安鈺麟一轉(zhuǎn)身一臉壞笑的瞅著史子硯。黃管沒好氣的坐下,誰知剛碰到椅子,他就重重的蹲倒在地,狼狽極了。安鈺麟轉(zhuǎn)過身哈哈大笑道:“黃大俠好深厚的勁力,在下自嘆不如。”
在場的眾人無一不笑的。店小二忙扶起黃管。他惱羞成怒,一腳踢翻小二,吼道:“還不快去叫二爺?!闭f著就沖安鈺麟一拳打過來,嘴里喊道:“臭小子,你活得不難煩了,敢在我的地盤撒野?!?p> 安鈺麟身子一側(cè),腳下一絆,黃管那個胖大的身子就砸在桌子上。安鈺麟回到史子硯桌上倒了一杯茶端在手里。黃管爬起來又沖了過來,安鈺麟腳下一動,踢過去一張椅子,又將黃管絆倒。
黃管砸破桌子,半個身子倒在安鈺麟腳前。安鈺麟手一松,那杯熱茶就砸在黃管后腦勺上。黃管暴跳而起,從碎木叢中抓起掉落的長刀,向安鈺麟劈去。安鈺麟和史子硯忙起身后退。
黃管也不管是誰,亂砍一陣,店中凳倒桌翻,亂成一片,余人都跳窗而走。安鈺麟在桌椅叢中游走向史子硯笑道:“史兄,這世上的瘋狗總是動不動就咬人,你知道仗的是什么嗎?”
史子硯一腳踢開黃管的大刀道:“仗的就是一個瘋字?!卑测曶腠樖殖鹱郎系呐鍎Γ粍Ρ蛟邳S管背上笑道:“喂,在你背后呢?”黃管靠在窗口直喘粗氣吼道:“兩個小不死的,早晚我劈了你。”
安鈺麟指著窗后叫道:“你看那是什么?”黃管順著他的手就看了過去。史子硯在一旁,一腳就將他踢倒,從窗口翻了出去。安鈺麟拍手笑道:“史兄,真懂我的心意?!?p> 史子硯見那邊跑來了一行人,氣勢沖沖地叫道:“哪里來的王八羔子,敢惹大哥。”安鈺麟一看來人了,大叫起來:“哎呀,來這么多人,不跑還等什么。史兄,我先走了?!闭f著就從后窗躍了出去。史子硯拿了包袱,也追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