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荒澤之上,杳靄群山,古木參天。云霧籠罩之下頗顯神秘。
茂密的草地間,不時有游蛇鉆過,引得青草抖動。草地上空的虛空抖動,緊接著,裂開的縫隙中飛出兩人,驚得鳥獸四逃。
泓一淚痕未干,直挺挺地躺在草地之上,雙目無神地看著天空。嘴里不時地呢喃著。
“師父……師父……”
凌楓的死對泓一的打擊太過巨大,無亞于那一年邊春島陷落。
和師父的回憶此刻噴涌而發(fā)。
在子桐島上那道為自己舉世皆敵的背影閃過。
“你要死,師父可沒答應(yīng)。樂家……你的道統(tǒng)是想斷了吧?今日,犯我山海門者……死!”
“山海門不出世,怕是你們忘了。今日,你們勢力的人來多少我埋多少。你們可信?”
“泓一,師父為徒弟出頭,天經(jīng)地義。而且,眼淚是最無用的。不希望這樣,那泓一成長起來保護(hù)師父,保護(hù)你在乎的人。”
“泓一一定會變強,保護(hù)師父!一定不會再讓師父受傷。一定的?!?p> 自己曾說過要保護(hù)師父,可是到最后,自己依舊沒有做到,自己看著那道身影在眼前倒下,卻無能為力。
一幕又一幕的畫面閃過,讓泓一痛不欲生。
“師父,對不起!是泓一沒有保護(hù)好你!”泓一強忍著悲慟。
顏赭看著泓一這般痛苦,卻無從安撫。那凌楓在泓一心中的位置,是身邊之人均知曉的。
“泓一,想哭便哭出來吧。”
隨著顏赭的這句話,那眼眶之中的熱淚淌下,那顫抖的雙手是泓一在竭力克制,就連拳頭用力過猛沁出血來都不自知。
嫻雅和凌楓先后離泓一而去,那種舉目無親的孤獨和凄涼之感讓泓一此時如同幼年一般。
泓一起身撲通跪在了地上,跪拜的方向正是先前將二人傳送來的虛空處。
這一跪,便是三個月。期間泓一一言不發(fā),一動不動,任憑著風(fēng)吹雨打。那警惕的鳥獸都已習(xí)慣了這如同石雕一般的存在,甚至熟視無睹,將泓一當(dāng)做了樹樁。而顏赭便在其身邊默默守護(hù)了三個月。
嘩啦!
泓一緩緩起身,扯斷了身上的青藤。此時的泓一,目光呆滯,臉上胡須叢生,雜亂無比。頹然的模樣哪里還是先前的意氣風(fēng)發(fā)之狀。
“師父,泓一只能先為你守孝三月,你心心念念不忘的山海門之責(zé),泓一為你抗?!便秽哉Z道。
看著終于有些起色的泓一,顏赭的擔(dān)憂少了幾分。
“泓一?!鳖侓鬏p聲呼喚道。
“謝謝?!便桓兄x顏赭這三個月來無微不至的陪伴。
“你沒事就好?!鳖侓鞯某钊萁K于淡了幾分。
轟!
幾近滯流的靈力終于重新運轉(zhuǎn),磅礴的氣機瞬間將四周的浮草掀飛,那原本習(xí)慣了泓一的鳥獸,再度四散而逃。
“接下來有什么打算?!?p> “完成師父的遺愿,還有復(fù)仇!”泓一揮手刮去了自己的胡子,靈力鼓動,震散了自己身上的臟物。
“但這里……似乎有些古怪?!鳖侓鲃倎泶颂帥]多久,便發(fā)現(xiàn)了這里的怪狀,但當(dāng)時泓一頹然無比,顏赭為了不打擾泓一,都不曾說過。
泓一掃視一圈,卻也并未發(fā)現(xiàn)什么不同。“這里應(yīng)該是大荒澤?!?p> 顏赭點點頭,但臉上嚴(yán)肅的表情卻不見好轉(zhuǎn)。
“但是你沒發(fā)現(xiàn)少了些什么嗎?!?p> 泓一再次仔細(xì)搜尋,在掃過天空之后,泓一有些心驚不已。那本該出現(xiàn)在天空中的天穹鼎和弘空大陸此時不見了蹤影。
“弘空大陸和天穹鼎不見了?!?p> 若說被弘空被大荒澤覆滅,那應(yīng)當(dāng)不會。雖說這三個月里泓一不曾動彈分毫,但卻也并未感知到外界有何劇烈的變化。弘空雖說勢弱,但被大荒澤在不聲不響間將一千多的島嶼擊沉,而毫無反擊,卻也是不太可能。
“幻境?”
顏赭搖了搖頭,先前她用種族重瞳之術(shù)查看過,這里的一草一木均為有靈之物,并非幻術(shù)。
凌楓臨死將兩人傳送至此,必有深意。
“既是大荒澤,回重明鳥氏族或是帝江部落看看便知?!便徽f道。
兩人認(rèn)準(zhǔn)方向,便疾飛而去。
但途中,顏赭卻覺得有些古怪。雖說這里是大荒澤,但卻和自己印象之中的大荒澤有些不同。
大河改道,山川易貌。
而等到兩人飛抵重明鳥氏族上空時,兩人赫然發(fā)現(xiàn),原先那紅紗綠植和大片的宮殿房屋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的沼澤,不時有丈余的恐鱷張開血盆大口撕咬獵物。
“我的氏族……”顏赭瞪大了眼睛。
“這究竟是為何?”泓一喃喃道。
忽然,沼澤深處傳來了令人心悸的波動,讓人靈魂顫栗。
一條身長千丈長著人臉的怪魚沖天而起,張嘴將岸邊的數(shù)十支恐鱷吞入腹中。怪魚長有百米的六條胡須,如山岳般大小的魚鰭高高聳起。怪魚身上不時地滴淌著腥臭的粘液。
“赤鱬!”顏赭失聲道。泓一有所不知,但是顏赭在大荒澤中長大卻是知曉。這赤鱬在大荒澤已匿聲千年之久,大荒澤上一度認(rèn)為此獸早已絕跡。但如今看到,讓人頗為心驚。而它出現(xiàn)的地方,卻是原本屬于重明鳥的氏族領(lǐng)地。
赤鱬的粘液灼燒著空氣,腐蝕著一切與它接觸的有形之物。若是被這粘液碰到,不死也會掉層皮。而更為恐怖的是,這赤鱬散發(fā)的靈力波動,卻有仙二境界。
“大荒澤之上,何時多了這般實力的異獸?”泓一說道。
赤鱬如磨盤大小的眼睛盯著渺小的二人,久晌,兩人收到了赤鱬的神識傳音。
“兩只臭蟲,竟敢直視我,我要吞了你們!”
哧!
上百道粘液噴射而出,如同流矢一般封住了兩人所有的退路。
泓一一把將顏赭攔在身后,破風(fēng)槍槍尖迸發(fā)暴風(fēng),瞬間將那粘液吹散。得到了凌楓法渡的傳承,泓一的修為突飛猛進(jìn),隱隱有突破之感,但泓一卻不曾有渡劫的準(zhǔn)備。
見人類竟能和自己無往不利的招式抗衡,赤鱬有些忌憚。
“你為何在此處?重明鳥氏族呢?”泓一傳音道。
赤鱬并不搭話,一股腥臭撲鼻的粘液再次噴射而出。粘液之上竟有大道紋絡(luò),讓人無法小覷。
泓一沉下了眉頭,這赤鱬剛剛見面就表現(xiàn)出極大的敵意,眼神之中滿是對于人類的蔑視。若是不出手教訓(xùn)一番,定不會認(rèn)清現(xiàn)狀。
嗡!
破風(fēng)槍猶如閃電,劃破長空,朝赤鱬的眉心處釘去!
赤鱬的胡須在電光火石之間纏繞在了破風(fēng)之上,止住了破風(fēng)的去勢。
轟!
泓一緊跟著一拳轟在了破風(fēng)的槍尾處,破風(fēng)瞬間脫困而出,繼續(xù)朝前刺去。陽光之下,一道銀光快速曳過。
赤鱬并未在阻攔破風(fēng),而是用胡須迅速纏繞上了泓一,要將他生生勒爆。
赤鱬的招式可謂巧妙而危險,這種搏命之法怕是只有在大荒澤上才得以窺見。
但被胡須纏繞的泓一并未慌張,仿佛早已預(yù)料到一般。只見他渾身光芒大盛,滔天的靈力席卷此地,生生止住了胡須,再難靠近分毫。
身后波瀾壯闊的山?;孟蟊戎俺霈F(xiàn)的更為凝實,山岳高聳,大江咆哮,恐怖的靈力在蘊藏其中,整個山?;孟蟠藭r竟仿佛與這大荒澤連接在了一起,讓人分不清究竟是幻象還是現(xiàn)實。
而此時,赤鱬想調(diào)轉(zhuǎn)方向朝破風(fēng)出手已是來不及,只見它額間處瞬間生長出寒光凜凜的鱗片,應(yīng)對破風(fēng)。
咔嚓!
鱗片爆碎,赤鱬巨大的身軀瞬間倒退倒下,濺起了一片水花。破風(fēng)深深地刺入了它的眉心。要知道眉心之后便是識海。赤鱬遭受重創(chuàng),而重傷它的人,是一個平日里它以之為食的人類。
泓一站在了赤鱬的眉心處,手再次握住了破風(fēng)槍,只要他手中用力,這赤鱬便可瞬間道銷靈散。
此時的赤鱬終于有了害怕的情緒。眼前這個甚至沒有自己眼珠大小的人類,自己的性命就掌握在了他的手中,只要槍尖再入幾分,自己就會當(dāng)場殞命。
“現(xiàn)在,學(xué)會好好說話了嗎?”
“你是誰?為何這么強?”赤鱬傳音道。
“回答我的問題。”泓一手中用力,破風(fēng)槍尖距離赤鱬的識海又近了幾分。
“我已在此百年之久,平日里就實在不知你說的重明鳥氏族在哪里。”看著赤鱬說話如此真誠,也不像說假話。
這讓顏赭和泓一有些疑惑。
“顏赭,你確定我們沒有走錯?”泓一轉(zhuǎn)頭問道。
顏赭肯定地?fù)u了搖頭,這是自己長大的地方,怎么可能會記錯。
“弘空大陸呢?”泓一問道。
“弘空大陸?我不知你在說些什么?”赤鱬道。
泓一手中的破風(fēng)槍更加用力,槍尖已經(jīng)觸碰到了識海的邊界處。
“不要和我?;ㄕ?。”
“你這人類,就算比我強,想殺便殺就是了。不要找一些完全不曾聽過的東西來折磨我!”赤鱬痛呼道。
看著赤鱬的模樣,泓一面色難看,他似乎猜到了什么。
“最后一個問題,你仙二境界過了第幾劫?”這一個問題至關(guān)重要,可以印證泓一的猜想。
“第一劫已過,本想吞掉你為第二劫蓄力,但……”赤鱬碩大的眼睛瞟了泓一一眼。
泓一抬頭看了看天際,又朝大荒澤深處掃視許久。久晌,泓一才緩緩地道出了一個令人可怕的事實。雖然在他看來也不可置信,但這卻是唯一能解釋當(dāng)下情況的真相。
“顏赭,我們可能回到了古帝之前的獸亂年代?!便活D了頓,繼續(xù)說道:“又或者是落入了一個幾乎接近現(xiàn)實的幻境,就連你的神通都無法看透的幻境?!?p> 但無論是哪種情況,兩人此時的情況都不容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