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名劍閣閣主壽辰還有七天,明長淵還是路上,他還需要趕兩天的路。
那一天,臨風(fēng)閣明宗盛書房,他二叔與他說的那些話歷歷在目。
齊大師是明禮安排殺的。
越州明家與逍遙門勾結(jié)在一起已經(jīng)三年多了。
當(dāng)年木寒冰是如何一掌震碎他的經(jīng)脈。
云浮山腳的血案......
一年多以前,他終于發(fā)現(xiàn)明禮和逍遙門的來往,他想讓他回頭,可是已經(jīng)晚了,他想告訴他,逍遙門是如何對待于他,可是有什么用,明禮他的眼中全是欲望,越州有不少家族門派都盯著明家手上的大生意,他不能讓自己受傷修為大減的消息外泄,更重要的是,他要摸清楚,逍遙門到底滲透到什么地步。無論怎樣,也要替明禮贖回一分罪過,然而,他卻告訴他,他還背負(fù)著云浮山一百二十八條人命,恍然間,一切都沒有用了,那樣的行徑,或許只能讓江湖中人一刀刀凌遲,都不能贖其一分罪過。一年多的時間,最后,他終于整理清楚逍遙門在臨風(fēng)閣的勢力,就算是為明家盡最后一點職責(zé)。
明長淵摸著懷里的那份名單,上面的字跡,有的筆畫顫顫巍巍,他永遠(yuǎn)都記得,他二叔,這個越州明家的一家之主,是如何跪在他面前,掩面痛哭,任他怎么扶也不起來,最后,他只能對著跪在他面前,過了許久,他才慢慢的站起來。
天色漸晚,離附近的小鎮(zhèn)還有一段距離,又是風(fēng)餐露宿的一天。
明長淵牽著馬來到一條河邊,解開馬兒讓它自由的喝些水,吃點草。河水中倒映著他的身影,一路的風(fēng)塵,衣服上,發(fā)間都沾惹了不少塵埃,蹲下身子,澆了一把水在自己臉上。
“咚!”
一個石頭扔在他面前,沾起一片水花,濕了他的衣裳和頭發(fā)。
猛地站起身,回過頭去,一個紫衣的女子朝他哈哈大笑,甚至笑彎了腰。
走到她的面前,楚辭看著這個朝自己走來的明長淵,他的藍(lán)色衣衫上濕了一塊一塊的,發(fā)絲上還有滴滴水珠落下,沒有說話,瞪眼看了她一會,便回過身去牽著馬走開了。
“喂,明長淵......”
楚辭咋咋呼呼的跟了上去。
走到小樹林邊,找了一棵樹,把馬拴在樹上,找了干凈的地方坐了下來。
楚辭看著明長淵,突然轉(zhuǎn)身跑了。
往著她離去的背影,明長淵有些苦笑著,什么時候見她都是這樣樣子,風(fēng)風(fēng)火火,來去匆匆。
“唉,走走,馬兒快走...”
一會兒,牽著馬的楚辭又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朝他嘻嘻一笑,把馬兒牽過去和他的拴在一起,然后跑來和他坐在一塊兒。
“唉,你有吃的嗎,我的吃完了?!?p> 明長淵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起身朝馬兒走去。
楚辭覺得,剛剛明長淵的那一眼,他肯定是想朝她翻個白眼的,只是他世家公子的素養(yǎng)沒有讓他這么做,唉,他朝馬走去,不會是嫌她煩人,要騎馬離去吧。
從馬身上側(cè)邊的袋子里拿出一個紙包,明長淵折了回來,遞給她。
笑嘻嘻的接過他手里遞過來的東西,打開一看,果然都是好東西。
“這個是越州那家天香齋的糕點吧?!?p> 天香齋這家店也算是個百年老店了,幾乎在每個地方都有,做的糕點是一絕,聽說,很多年前,天香齋的師傅還進(jìn)宮給皇親國戚做膳食。
“沒想到,你這個人,還挺會懂得享受的,還知道買天香齋的,我以為你都是在路上買兩個大餅解決呢?!?p> 一邊吃著別人的東西,嘴巴卻是一直不停的損人。
“咳咳......”
吃得急了,又一直講話,終于是噎住了。
明長淵沒好氣的把手邊的水壺遞給她,果然,什么時候都是一個樣子。
“我聽人說啊,你再越州不是和無憂在一起嗎,怎么她不在?”
“不知你又是聽誰說的?寒十四?”
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提到他,她覺得這人老有些陰陽怪氣的。
“她在,怎么不在,你這嘴里的糕點就是無憂準(zhǔn)備的?!?p> 雖然也知道天香齋的糕點,但是一個人出門在外,他也不會去準(zhǔn)備這些,就如楚辭所說,可能就在路上買兩個大餅解決。那天他和陸無憂兩人假意一起離開,在城外的林中,陸無憂一人折返,臨走時,把準(zhǔn)備好的食物拿給他便返身離去。
“啊,真的,真的?她在哪里?”
楚辭四下張望,她好久沒見到她了,她對陸無憂,有莫名的好感,雖然,什么名門正派,又或是邪門歪道,在她眼中都是狗屁不值,但是陸無憂這個人,她是真心的想去交她這個朋友,不明白是為什么。
“她有事沒跟我一起,不過你吃的東西是她準(zhǔn)備的。”
“可惜了,既然是無憂準(zhǔn)備的,我再吃一個,當(dāng)作想念她?!?p> 明長淵無語,連斜都不想斜她一眼,你自己想吃還找借口。
“天馬上就黑了,你還要趕路嗎?”
“不趕了不趕了,更深露重的難得遇見一個熟人,我當(dāng)然跟你混?!?p> 明長淵無語。
“你在這里看著,我去撿點柴火。”
“好,你去吧去吧!”
楚辭欣喜的朝他揮揮手,有個人做事自己坐享其成的感覺真好。躺在草地上,天邊還微微有一點霞光,那顆啟明星,已經(jīng)隱隱的出現(xiàn)在天空。
“你的馬兒喝過水了嗎?”
一堆柴火仍在她面前,明長淵沒好氣的問到,她的那匹馬兒,焦躁的亂動著。
“嘿嘿,我剛想喂它喝水,然后看見你便忘記了?!?p> “把火生起來?!?p> 對著她吩咐了一句,明長淵解開楚辭的馬,牽著它便往河邊去了。
楚辭看著他牽著馬的背影,默默的打著打火石,明長淵這個人,雖然大多數(shù)時候冷冷的,其實,還是一個好人嘛。
馬兒悠悠的喝著水,偶爾吃兩口旁邊的草,悠閑自在。月光淡淡的灑下來,微風(fēng)吹過,水面上波光粼粼。
一個人影沖出來,拿著一根一頭尖尖的竹桿,在水里亂插著。
“你干什么?”
“我抓魚啊,剛剛我生著火,突然發(fā)現(xiàn)烤魚應(yīng)該不錯。”
“你才吃了那么多點心。”
“我要吃肉!”
楚辭看著明長淵斬釘截鐵的說,我要吃肉,這次她真的看見了,他對她翻了一個白眼。
脫下鞋子放在河邊,挽起褲腳,衣擺撩在一旁,明長淵走到楚辭身邊,拿過她手中的竹竿,微微彎著腰看著水底下。楚辭跟著他的眼神看向水中,看不清,換到另一邊去看。
“你,一邊去!”
毫不客氣的對著一旁的楚辭說到,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水面又凌亂起來,魚全跑了。
看著明長淵有些微惱的眼神,楚辭嘟嘟嚷嚷著朝河邊上走去。
“一邊去就一邊去,吃人嘴軟,呸呸呸.......”
看著一邊嚷著一邊走開的楚辭,她的褲腳,衣擺全部都浸在水中,全部都打濕了不知道么。
蹲在河邊,看著水中的人,月光下,那身淡藍(lán)的衣衫顯得格外的柔和,過了一陣,水面終于平靜了,水中的人還是一動不動,
終于,水中的人拿著竹竿一把插下去,一條魚插在竹桿上,無力的彎著身子。
“哈哈,明長淵你真厲害!”
也許是太過激動了,以往楚辭都是很客氣的稱呼他明二公子,現(xiàn)在直呼其名了,說著便又要下水來朝他走來。
剛準(zhǔn)備下水,便看到明長淵眼神直直的盯著她,她也悻悻的收回了往水里去的腳。
“你知道怎么弄嗎?”
把竹桿遞給楚辭,明長淵瞥了他一眼,回頭去整理自己的衣衫。
“這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說著便把魚取下來,讓河邊一塊石頭上一扔,抽出身邊配劍,按住魚,唰唰的把魚鱗給刮下來了。
明長淵看著她,他已經(jīng)徹底無語了,他沒有想過,有一天,江湖中人是這么使用配劍的。
“你,走開!”
楚辭抬起頭瞪了他一眼,這句話怎么莫名的熟悉,然而還是依言走開,光著腳站在他的旁邊。
取出隨身的匕首,把竹竿削下一節(jié),取一竹塊,慢慢的把魚鱗都刮掉。楚辭看著明長淵的動作,原來是這么個辦法,想著剛才自己長劍一抽那稀里嘩啦的動作,就快要忍不住老臉一紅。
“你,去把鞋子穿上?!?p> 明長淵抬頭看著旁邊盯得異常認(rèn)真的楚辭,在水里泡了那么久沒有感覺嗎?
悉悉索索的穿好鞋子又跑了過來,明長淵把竹子削得尖尖的,劃開魚的肚子,一眼撇到眼角的那雙鞋子。
“你沒看見你全身都在滴水嗎?”
楚辭看了看自己,是哦,還在滴水,鞋子表面都被浸了。
“哦?!?p> 哦了一聲,還是沒有動,半曲著身子,雙手撐在大腿上,還是盯得異常的認(rèn)真。
“去烤干,把馬牽回去?!?p> 明長淵的這句話幾乎是非常平靜的說的,接連被明長淵吼了幾聲,楚辭都不為所動,所謂臉大吃四方,但是這異常平淡的話,她怎么覺得,他快要到了咆哮的邊緣了。
好吧,烤干就烤干,牽馬就牽馬,不就一條破魚嘛,誰稀罕看著。
聽著離去的斷斷續(xù)續(xù)的腳步聲,明長淵微微的嘆了口氣,不用猜,這個女子,肯定是一路上罵罵咧咧的一步三回頭。
月光,輕輕的灑了一片,風(fēng)微微涼,四周,低低的蟲鳴聲隨著風(fēng)越飄越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