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已經行了三天三夜,到達了蒼碭山附近??掠钜郧耙矎奈打T過馬,這一路走來他覺得自己都快要被顛散架了。從這里看朝陽城的輪廓已經逐漸清晰,正當他松了口氣時,最前方的伙計突然慘叫了一聲,一支從密林中射來的箭將他當場貫穿。
突遭驚變還未等眾人緩過神來,幾根絆馬索就甩了過來,連同柯宇在內的四人其其中招,先后跌落馬背,剛爬起來就被大刀架住了脖子。
“哈!今兒個又來了筆好買賣!”從密林中走出了一個丑陋的獨眼男子,此人面有刀疤,模樣極為兇惡。
“二當家,車里全是制式兵刃?!睅讉€劫匪將馬車翻了個底朝天后向獨眼男子匯報道。
“兵刃?還算有點用處,人全殺了,把東西拉回去。”獨眼二當家想也沒想就下了命令,眾劫匪怪笑一聲,當即就要行兇。
“且慢,且慢,諸位壯士,繞小人一條命吧,我把身上的銀子都給你們......”看見這個情形申胖子嚇得魂歸天外,雙膝跪地后磕頭如搗蒜,先前的豪言壯志早已飛到了九霄云外。
“笨蛋,你死了銀子還不都是老子的?!倍敿也坏人f完,“咔嚓”一聲就將申胖子人首分離。
粘血的圓腦袋滴溜溜的轉到了柯宇的眼前,引得他當場嘔吐起來。
“大爺饒命啊,我上有老下有......”
“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剩余二人也在驚恐中被劫匪們分尸當場。
“俺黑風寨向來是公平公正,也讓你說個遺言吧?!倍敿倚郧楸┡?,殺人前向來喜歡先戲弄一番。
“士,士可殺不可辱,你,你們......”柯宇心驚膽戰(zhàn),他一介書生何時見過這等血腥的場面,此刻連句話都說不利索了。
“這家伙說的什么玩意,二當家,我看他應該是個讀過書的?!币粋€自以為聰明的匪賊湊過來道。
“媽的,老子也知道,大當家不是要我們抓個讀書人嗎,我看這個剛剛好,細胳膊細腿的逃也逃不了。”二當家扇了這家伙一巴掌后,單手就提起了柯宇。
......
黑風寨是朝陽城外臭名昭著的一伙強盜,被他們撞到的行人商隊沒有一個會有好下場。官兵雖然多次組織過清繳,但由于周圍山勢太過復雜,清剿行動一直是無疾而終。
“這群殺人不眨眼的惡賊是要把我?guī)У侥膬喝??”書讀再多也救不了命,柯宇只能癱軟成一團,任人宰割。
二當家先遣散了手下,獨自提著柯宇來到了一處山洞中。
洞中,黑風寨的大當家正坐在虎皮大椅上吃喝著,給他斟酒的兩個女子面露懼色,手心顫抖,但還是得小心伺候著。
“嗨,老大,你要的讀書人咱家給你逮著了!”二當家手一抖就將柯宇摔在地上。
“讀書人,讀書人好哎,咱家正缺個讀書人來給咱算算每天能劫多少銀,又宰了幾個人!做買賣沒人記賬可不中”大當家高身高八尺,胸毛比頭發(fā)還長,說話間臉上的橫肉左右蠕動,看上去著實嚇人。
“不過咱家還得考考你的文采,你要是答不上來,那還得死!”大當家一邊自語,一邊從桌下摸出了個骷髏頭。
“上次弟兄們也抓了個讀過書的老頭,不過他不聽話讓咱家給砍了,你看看,他的腦袋還在擱在這呢。他死前說咱家是朽木不雕,這朽木不雕是啥意思?”大當家把玩著骷髏頭,疑惑的問道,看樣子這個問題已經困擾他許久了。
柯宇怕,都快怕死了,他懇求老天開眼,將眼前一切都變成夢境吧。
“難道你不知道?”大當家“錚”的一聲抽出砍刀,驚得左右侍女大聲尖叫起來。
“我知道,我知道,他是說你已經爛的不可救藥了!”柯宇吼完這句話后,汗如雨下,癱在地上大口喘氣。
“什么!那個老酸丁竟然敢罵我!咱家要日他先人!”大當家大怒,一掌將骷髏頭劈的粉碎。
......
世事無常,柯宇怎么也沒想到一次隨隊押送竟會遭此大難,難以自拔。圣人雖說,寧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為此態(tài)也??蓪嶋H上誰又不怕死呢,柯宇不是圣人,也沒有圣人的高潔情操。
金烏剛生,黑風寨的賊寇們就在過道兩旁處埋伏了起來。他們熟知周圍地形,性情極端殘暴,少有人能從他們的魔掌中脫出。
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掠钊缃癖愠闪速\寇中的一員,與他們不同的是,別人手里拿的是砍刀,而他手里握的卻是筆桿子。
周圍的盜賊兄弟們對這個新人的自然是好奇的很,可柯宇此時心亂如麻,并沒有與他們交談。
“大伙注意,買賣來了?!币粋€放風的匪賊跑到他們的藏身地喊道。
柯宇一個激靈跳了起來,他最不愿見到的情況發(fā)生了。周圍的匪賊們好似聞到了血的蒼蠅,各個眼神嗜血。
與此同時,大路上出現了一老婦,一幼兒。這二人正準備進城探親,沒想到下一刻就大禍臨頭了。
“呔!哪里走?”一聲大喝后,從林中竄出來的劫匪將二人團團圍住。
老婦抱著孫子大呼饒命,可這群劊子手可不會手下留情。
“這個女的又老又丑,先宰了!”二當家一刀劈去,將老婦當場砍死。
“啊,不!奶奶!”男童看著血泊中的尸體,如遭雷擊。
“以我多年的經驗來看,這兩個家伙身上絕對沒多少錢?!苯俜笋R二怪笑道,手中利器往男童的心窩桶去。
“住手!”柯宇大驚,一把拉住了馬二,這群惡賊殺人不眨眼,一條鮮活的人命就這么沒了!
“小子,你攔我作甚?”馬二扭過頭來怒視著他。
“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載物之厚,打劫完畢,就應該放他一條生路。”柯宇緊盯著他,毫不退縮。
周圍匪賊們后卻大笑起來,還有人吹起了口哨,嘶聲叫喊。
“臭酸丁,嘰嘰歪歪說的什么東西!”馬二一巴掌拍飛了柯宇,手起刀落砍死了男童。
“圣人曰: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天地之間,其猶橐迭乎?”柯宇的心情非常不好,好在他還有精神糧食,飯后他便掏出《論語》朗讀起來。流離失所,他身邊也只剩下這一本書了。
“我現在讀這書又有何用?如今身陷狼窩,莫非還想著金榜題名,位極人臣嗎?!笨掠詈仙蠒髧@息不止。
“嗨,小子,大當家讓你趕快把賬本交了。”他的匪賊兄弟遙遙的喊道。
柯宇眼神復雜,拿出本子記上:上春十三日,今得銅錢十二串,馬匹兩只,殺人...六位。
時間過的飛快,轉眼間柯宇到黑風崖已有半年之久了。山林間時常有人盯梢,導致他的逃跑計劃屢屢破產,時間一長,柯宇也絕了心思,有時他也會突然忘了自己還是個讀書人。
當然,他也不知道落草為寇的半年里,家里變天了。
山下村中,柯月跪在一處孤墳前,涕淚交流。墳前墓碑赫然寫著:山下村陳氏之墓孝女柯月立。
原來不知何時,柯母去世了。柯月百拜過后一步三回頭的往家中走去,身影甚是柔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