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賑災(zāi)使者
宇文艾琳雖然極力希望胡秉純能夠入宮面見宇文邕,甚至留在宮中謀得一官半職以便自己可以隨時與他見面,可她也明白胡秉純根本不像是一個熱衷權(quán)利富貴之人,而且她總覺得胡秉純看似簡單的背后總是隱隱隱藏著一些讓她看不透的東西,而至于這些東西是什么,她現(xiàn)在也說不清楚,宇文艾琳只是滿懷期待地等著胡秉純的回答,但她也做好了被胡秉純拒絕的準備。
胡秉純低著頭沉思了半晌,突然仰頭道,“秉純不是不識好歹之人,承蒙公主與皇上看得起在下區(qū)區(qū)草民,秉純卻之不恭”。
胡秉純的話出乎宇文艾琳的意料,令王顯與元芷也頗感意外,然而他們兩人不便在他人面前表露此意,只準備等宇文艾琳走了之后再聽胡秉純的原因。
“太好了,那我們就說定了,明天一早我和書蕊派人來接你!”
“不用勞煩公主,明日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宇文艾琳滿面春風(fēng)漂浮,紅潤的臉頰里透著春日希望的嫩芽,“那也行,我和書蕊就在宮門處等你!”
“公主,我們該回去了!”饒書蕊趕緊將宇文艾琳忘乎他人難以抑制的喜悅給抽開。
“哦,對,我們該回宮了,胡公子明日可一定得記得,我倆先走了!”宇文艾琳轉(zhuǎn)過身去一臉?gòu)尚叩氐椭^然后拉起饒書蕊一起踏著輕快的步子出了輕衣巷。
“真沒想到公主會這么熱情!”王顯看著宇文艾琳的背影感慨道。
元芷若有所思地垂著頭,然后走到胡秉純面前,“秉純,你真準備去見宇文邕?”
胡秉純向前走了兩步,“要想撬動周國的力量,我們就必須在宇文護與宇文邕兩人之間做出選擇,而宇文護已經(jīng)被我明確拒絕,恐怕現(xiàn)在已經(jīng)得罪了他,所以宇文邕是我們唯一可以依靠的力量,我必須去見他!”
“可聽說宇文邕每日只知道在宮里玩耍嬉戲,根本不怎么打理朝政,比他的兩個兄長軟弱多了,這樣的人如何能夠成事?”王顯一臉不解地皺著眉頭。
“眼見未必為實,耳聽就更可能為虛了,大智若愚,大巧若拙,謀定而后動,這樣的人更加讓人害怕,宇文護表面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權(quán)傾朝野,可他不知道正因為如此危險一直與他如影隨形,死亡正在一步步地向他逼近”,胡秉純流露出堅毅的眼神,他似乎早已認定宇文邕絕非庸碌無為之人。
“但愿一切如公子所言!”
“秉純,不管你做什么決定,我都相信你!”元芷滿目柔情,須臾漸增。
第二日一早,胡秉純早早準備進宮,王顯趕著馬車送他到了宮門之處,下車之前元芷叮囑道,“我們畢竟沒有與宇文邕打過交道,一切還是小心一些,我和王顯叔在這里等你!”
胡秉純點頭下了馬車,遠遠便望見宇文艾琳與饒書蕊在宮門處等候,元芷望著胡秉純一步一步走到宇文艾琳面前方才將馬車里的簾布給放了下來。
“王顯叔,我們先回輕衣巷吧!”
“現(xiàn)在?元姑娘你剛剛不是說在這里等公子嗎?”王顯一時沒能明白元芷的意思。
“我突然感到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只有勞煩王顯叔待會在來一趟了!”
“元姑娘,你沒事兒吧?那行,我先送你回輕衣巷,公子這才剛剛進去,一時半會肯定不會出來,再說了有公主一路陪著他不會出什么事兒!”于是王顯先將元芷送回了輕衣巷,然后有才返回此處等候胡秉純。
宇文艾琳帶著胡秉純直接去了含仁殿,此時宇文邕正彈奏著樂器,沉醉其中旁若無人,身邊站在太府中大夫崔璋,宇文艾琳在殿前等了片刻,不見宇文邕起身,便徑直朝他走了過去,胡秉純則一人站在殿前等候。
“皇兄!”宇文艾琳輕聲呼喚宇文邕。
宇文邕閉眼不聞,半晌幸得崔璋提醒方才知道宇文艾琳進來。
“艾琳!你什么時候來的?”宇文艾琳抬起腦袋手里仍拿著樂器不放,左右樂人則仍舊在一旁彈奏。
“胡公子來了!”
“哪個胡公子?”宇文邕仰著頭眨了眨眼睛,突然拍了拍額頭,“朕想起來了,你說的是那個從齊國逃難來的胡秉純?在哪兒呢?”
宇文邕環(huán)視四周,看見了胡秉純,胡秉純直站在那里,微微低了下頭與宇文邕招呼,一旁的崔璋見胡秉純竟不跪拜而做如此之狀,心懷不滿,宇文邕則笑呵呵地站起身來,令四周樂人與宦官退出殿中,只留崔璋一人在旁,等眾人依次退下之后,將手中樂器輕放在案上,徑直走向胡秉純,往他身上一通打量觀察,突然怒目環(huán)眼,大聲喝道,“胡秉純你好大的膽子!”
宇文邕平日寬和少言,突發(fā)一言,身震屋梁,嚇得宇文艾琳與崔璋都是一個寒顫。
“皇兄你這是干嘛?把我都給嚇壞了!”
宇文邕繼續(xù)放聲道,“大冢宰國之重臣,聽說你竟在他府中出言頂撞,甚至持劍殺人,你可知罪?”
宇文艾琳想象中的和顏悅色一團和氣突然變得十分緊張,不知宇文邕是何意思,而胡秉純則直立殿上,面不改色,目不斜視,其坦然自若不慌不驚之狀令宇文邕頗為驚訝。
“皇上突生雷霆之怒難道就是因為我曾冒犯晉國公嗎?”
胡秉純不緊不慢,氣息勻暢,如秋風(fēng)掠過,不驚波瀾卻令人頓感蕭冷。
“處大事而不變,臨駭浪而不驚,果然勝于俗人,朕聽艾琳說你武功絕倫,單槍匹馬竟能殺出晉國公府,要不然到朕的驍騎率來作一個倅長上士如何?”宇文邕臉色由重轉(zhuǎn)輕,竟哈哈大笑起來,宇文艾琳緊繃的弦這才松開。
“秉純不過是幼時學(xué)了一些拳腳功夫而已,皇上宮中戍甲無數(shù),難道還缺一個侍衛(wèi)嗎?”
宇文邕一愣,“你這是在拒絕朕嗎?”
“草民一介書生,舞刀弄槍非我所好,也不愿受這宮墻的束縛,陛下宮中若缺勇士,一道圣旨,必是應(yīng)著云集!”
“大膽,胡秉純你以為你是誰,陛下禮賢下士你卻自視清高哄抬身價,可知這是欺君之罪?”崔璋聽得很不耐煩,大聲呵斥起來。
胡秉純眼睛直視宇文邕,視崔璋無物,宇文邕眼神與他對視片刻,突然笑道,“看來艾琳沒有看錯你,那你倒是說說,怎樣才肯留下?”
“我只想替百姓做一些實事,別無他求!”
“說得好,既然如此,眼下倒是有一件大事,若是你能替朕把它解決,朕一定重重有賞!”
胡秉純會心一笑,知道宇文邕對他還持有疑慮,定是想以此事試他。
“皇上請講!”
“現(xiàn)在正值秋收之時,而關(guān)中數(shù)郡卻鬧起了蝗災(zāi),蝗蟲過處顆粒無收,若不及時處理,數(shù)萬百姓無糧過冬,朝廷也將困于糧荒,動搖國本,胡公子可有應(yīng)對之策?”
胡秉純上前一拜,兩手放于腹下,正眼道,“關(guān)中八百里秦川,田肥美,人殷富,沃野千里,蓄積多饒,乃大周之糧倉,若關(guān)中受災(zāi),則戰(zhàn)車不行,兵甲不起,而蝗蟲密而廣多,朝廷人力稀薄,需發(fā)動關(guān)中百姓一起滅蝗,凡殺蝗一升,得粟一斗,百姓必當(dāng)竭力,蝗災(zāi)必可減輕!”
宇文邕點頭而笑,崔璋卻反駁道,“蝗蟲乃天災(zāi),這是上天所發(fā)出的警告,切不可殺之,皇上宜修德以攘之,祭天祈福必能感動上蒼,且殺蝗同‘殺皇’,不祥”。
宇文邕望向胡秉純,胡秉純冷言斥道,“周與齊戰(zhàn)事不斷,且北有突厥,南有陳國,朝廷所供軍資龐大,若只以德攘而不以力行,秋收不成,糧草不足,則何以養(yǎng)士?何以御敵?自古國之強于民富而亡于民竭,民竭則盜賊起亂者生,非等敵之來攻則先崩于其內(nèi)也!大人所言牽強附會,荒謬至極,蝗蟲所過,赤地千里,顆粒無收,百姓餓殍,流民四起,蝗蟲之蝗乃皇邊添蟲,即為災(zāi),滅蟲才能?;省?。
崔璋還想與胡秉純爭辯,宇文邕擺手道,“胡公子說得好,滅蝗之事刻不容緩,公子滿腹經(jīng)綸,可否替朕辛苦一趟完成這趟差事兒?”
“此事于國于民皆有益處,皇上如果信得過,草民愿意走一趟!”
宇文邕大喜,“好,朕就封你為‘賑災(zāi)使’,賜御劍一把,以朕名義,到關(guān)中滅蟲”。
宇文艾琳聽罷十分興奮,沒等胡秉純答話便替他起拜宇文邕,“多謝皇兄!”
胡秉純與宇文邕談完,宇文艾琳親送他出宮,出門之時忍不住道,“真沒想到胡公子竟會這么爽快就答應(yīng)皇兄,皇兄把這么重要的任務(wù)交給你是想考驗?zāi)?,胡公子若能完成皇兄所托,皇兄必將胡公子視為股肱之臣”?p> 胡秉純聽而不語,走出宮門與宇文艾琳道別,王顯此時已經(jīng)送了元芷回來,胡秉純上了馬車不見元芷,問道,“王顯叔,元芷呢?”
“元芷說她有點不舒服,我就先把她送回輕衣巷了!”
自從楊忠被貶遷夏州太守之后,隋國公府便顯得有些落寞,往日踏門之人早已沒了蹤影,昔日門庭若市如今卻可羅鳥雀,楊堅這日正在府中,獨孤伽羅早早便來找他。
楊堅人在屋中便已經(jīng)聽得獨孤伽羅的腳步聲,立即奔了出去。
“楊堅,你猜我今天給你帶什么好消息來了?”獨孤伽羅故作神秘,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