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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瀛劍訣

第一百七十一章 臨終托付

龍瀛劍訣 譚漠雪 2966 2021-07-11 17:58:08

  正在灌酒談話的郭旭揚(yáng)及洪一面露喜色,“鐵兄終于醒了!”他二人三步并做兩步地跑上二樓,來到鐵從云的臥房。

  房門已開,郭洪二人繞過琉璃屏風(fēng),看到鐵從云在鐵夢箏的攙扶下,坐起身來,靠在邊沿擱置暖爐的床頭。

  “鐵兄!”

  “云叔?!?p>  兩種不同的稱呼,不約而同地自郭旭揚(yáng)和洪一的口中喚出。郭旭揚(yáng)的手上,還牢牢地拿著那張鐵從云重傷之下,為他繪制出的“萬重山之劍招”。他望向床上的鐵從云,喉頭滾了滾,身體竟有些顫抖。

  鐵從云那本就白皙的臉龐,此時更是看不到半點血色,就連雙唇都因失血過多,而略微泛白。連日來的傷痛折磨,再加上進(jìn)食量少,他的雙頰已瘦得凹陷下去,顴骨顯得尤為突兀。他那往日里時常帶著幾分戲謔嘲弄的神情,此時卻因傷勢的牽扯,眉頭輕輕蹙起,多了一絲嚴(yán)肅苦痛之感。長發(fā)松散凌亂,身上只披一件底衫,以便換藥。他的肩胸上已裹上一層又一層的紗帶,然心口處的鮮血,仍是一點一點地滲出,浸濕了白紗。

  “咳咳,喲,這不是郭少俠嘛!”抬眼看到郭旭揚(yáng),鐵從云輕咳兩聲,不著痕跡地拉了拉底衫,蓋住了滲血的傷口。

  他緊蹙的雙眉舒展開來,“幾日不見,你這譽(yù)滿江湖的郭少俠,竟成了木頭人?杵哪兒干嘛?想要我下床迎接的話,現(xiàn)在怕是有點困難。”鐵從云的話,雖說得調(diào)笑輕巧,但他那抖動的手,卻是逃不過郭旭揚(yáng)的眼睛。

  “鐵兄,你……還好吧?”郭旭揚(yáng)跨前幾步?!爸x謝!”他的這聲道謝,他與鐵從云心照不宣,指的是他手中那張“人形劍招”。

  “你這個人啊,對人對事,都太過認(rèn)真了?!辫F從云輕輕搖頭,還想繼續(xù)說話,卻猛然停止,強(qiáng)壓住侵襲而上的劇痛感,抬手抹掉嘴角溢出的血線。

  仿佛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過一般,鐵從云笑了笑,續(xù)道:“我成天呆在這屋里,無趣憋悶得緊,隨意畫點東西解解悶,你還當(dāng)寶貝一樣。”他扭頭對身旁的鐵夢箏道:“小祖宗,你替我向洪少俠討些酒來,我突然想和郭少俠喝上幾杯?!?p>  “你嫌自己死得不夠快?”寬敞透亮的居室內(nèi),除了鐵氏父女、郭洪二人之外,還有大夫王守魂。在郭旭揚(yáng)和洪一進(jìn)屋之前,他剛給鐵從云把脈換藥,然后默不作聲地站到窗邊,望向窗外。聽到鐵從云說要喝酒,他立馬轉(zhuǎn)過身來,面色陰沉。

  “王大夫,我的身體狀況,你和我都很清楚。我鐵從云縱橫江湖半生,只貪圖隨心所欲的暢快。死則死矣,可做不得婆婆媽媽、瞻前顧后的慫樣?!?p>  鐵從云對王守魂頷首抱拳,“很感謝你的悉心醫(yī)治!我推心置腹的朋友不多,但與郭少俠他們,卻很投緣,不想落了遺憾?!?p>  王守魂一甩袍袖,搖頭重嘆,“隨你吧?!?p>  他的目光在四人的面上逐一掃過,最后又停留在鐵從云的身上,“我必須實話實說:我方才給你服了‘霍神散’,所以你才能恢復(fù)少許神氣。我想你們也聽說過,不少人在臨死之前,會呈現(xiàn)極為反常的亢奮之態(tài),但這并非傷病好轉(zhuǎn),相反的,是將死之征兆?!彼D了頓,復(fù)道:“你如今比前幾日還精神些,便是因此。若我的診斷不錯,你,應(yīng)該活不過明日?!?p>  “王大夫!”鐵夢箏、郭旭揚(yáng)及洪一聽罷,都驚呼出聲。

  鐵夢箏更是掠到王守魂跟前,“噗通”一聲,雙膝跪地,一面磕頭,一面哭道:“求您!求您救救我阿爹!求您!”

  王守魂趕忙將鐵夢箏扶起,“鐵小姑娘,我之前就說過了,我不是神仙。你爹傷得很重,能多活這幾日,已是極為不易,我是真的無能為力了!事已至此,即便我?guī)熜众s到,應(yīng)該也沒什么用,何況他仍是杳無音訊……唉,我下樓去給你調(diào)些解酒湯,你想喝酒,便喝吧?!?p>  王守魂急急地走出房門,他實在不想再呆在屋內(nèi)。鐵從云本人,倒是比之前多了一份豁達(dá),然他的女兒、他的兄弟、朋友,三雙眼睛直勾勾地望著自己,那種將希望傾注于他的身上,最終又幻想破滅的痛苦與絕望,讓他非常難受。王守魂不得不承認(rèn),每當(dāng)自己救不活病者之時,他都不太愿意面對逝者的家屬親朋。此刻,他與其說是走出去,不如說是逃出去。

  整間臥室極為寬綽舒適,裝飾布局極為華麗奢靡。然而,四人相對無言,使得這擺滿古玩玉器、名家字畫的房內(nèi),縈繞在極為壓抑窒息的氛圍之中。

  “小香,取三壇‘雪釀’上來。”洪一一聲吆喝,打破了沉寂。

  “哎!還是洪少俠的性子,對我的口味!”鐵從云“嘿嘿”一笑,側(cè)身欲下床來,然只是稍稍挪動,便引動了內(nèi)傷,一口鮮血已是強(qiáng)壓不住,咳噴而出,染紅了白衫及床被,亦撕扯著他人的心肺。

  “阿爹!”

  “鐵兄!”

  “云叔!”

  三人眨眼間閃到了床邊,六只手迅速扶向了鐵從云。

  “瞧瞧你們,我這還沒死呢,不用緊張成這樣?!辫F從云說得云淡風(fēng)輕,擦了擦唇邊的血跡,硬生生地強(qiáng)提一口真氣,站起身來,走到桌邊,“今日,我們一醉方休!”

  三壇“雪釀”,擺放在桌面上。

  同是好酒,但“雪釀”與郭洪二人適才在樓下猛灌的“火云”迥異。洪一知郭旭揚(yáng)心情不好,因此特意挑了“火云”烈酒,好讓郭旭揚(yáng)肆意的買醉,以解煩憂。而考慮到鐵從云那傷重的身子,洪一命侍女端來的“雪釀”,卻如瑤池玉液,酒香馥郁,淡雅甘醇,細(xì)品之下,頗有些許鐵從云最愛之清茶的口感。

  鐵從云、郭旭揚(yáng)及洪一,圍桌而坐。鐵夢箏不愿就坐,站立在鐵從云身后,悄無聲息地抹著淚珠。

  鐵從云軟靠在椅背上,顫巍巍地舉起酒杯,抿了一口,笑道:“這酒有點意思,比上次喝的那個又辣又嗆的,可好太多?!彼瘟嘶伪芯?,“我這輩子就喝過兩回酒,兩回都有郭少俠相伴,有趣。”

  “若非上回鐵兄亂了萬重山的酒局,在下想必已不在人世。這一杯,我敬你!”郭旭揚(yáng)一仰頭,整杯酒便倒入喉中,緊接著,又倒了一杯,一飲而盡。他說要敬鐵從云“一杯”,卻接連灌了五六杯才停下手來。

  鐵從云看著目中有些濕紅的郭旭揚(yáng),扯開了話題,“郭少俠應(yīng)該很好奇吧,我這個滴酒不沾的人,為何酒量能賽過萬重山?”

  郭旭揚(yáng)點了點頭。

  “哈哈,我偏不告訴你!”鐵從云賊賊地一笑,又咳嗽了幾聲,“讓你……咳咳咳,讓你郭少俠心里有個疙瘩,我死了你才不會忘記我這個鐵兄?!?p>  “爹您胡說什么!”鐵夢箏嗔怒地罵了一句,眼淚又滾下兩顆。

  “好好好,不說不說!小祖宗不讓說,我可不敢再說啦!”鐵從云心口處的傷再度裂開,鮮紅色的血液已浸出了底衫,紅得刺眼。他好似渾然不覺,心中泛起一陣暖意,“我這輩子最得意的,就是娶了一個賢惠漂亮的妻子,生了一個可愛懂事的女兒?!?p>  鐵從云瞧向郭旭揚(yáng)及洪一,他與這兩人相處也有一段時日了,卻發(fā)覺以往似乎從來沒有將這兩個年輕的小伙子,好好地看清楚。

  郭洪二人的樣貌,都生得極為英俊,他二人的武功智計,亦皆是人中龍鳳,但這兩人的氣質(zhì),卻大不相同。

  郭旭揚(yáng)俊逸硬朗的面容上,時常噙著淺淺的微笑,深邃漆黑的眸子,仿佛閱盡霜華。他接人待物,都透著謙遜與柔和。鐵從云很清楚:郭旭揚(yáng)是那種遇到危難之時,會毫不猶豫地?fù)踉谂笥亚懊娴娜恕?p>  洪一的膚色與郭旭揚(yáng)相較,更偏健康的麥黃之色,濃眉大眼,短發(fā)齊頸,飄逸的發(fā)帶更彰顯出其不羈的個性。鐵從云從這數(shù)日對方忙前忙后中,看得出來,洪一其實是一個外粗內(nèi)細(xì),且極有心思及分寸之人。

  若說郭旭揚(yáng)是心系天下蒼生,洪一則是經(jīng)營著自己的幸福。洪一對于在意的人,同樣可以兩肋插刀、在所不惜,可對于不熟識的人,他卻不會像郭旭揚(yáng)那般,諸多包容回護(hù)。

  鐵從云的嘴角微微揚(yáng)起,他再一次發(fā)現(xiàn):雖然他對郭旭揚(yáng)極為賞識與認(rèn)可,但確實還是洪一,更對他的口味。

  鐵從云望向洪一,那比紙還白的面上,帶著一絲玩味的笑意,“洪少俠,我的小祖宗,能不能托付給你?”

  “阿爹您……”鐵夢箏那淚汪汪的雙眼,瞪得大大的。

  洪一更是一口酒噴了出來,“云、云叔,你這玩笑開大了……”

  **劇透:下一章的章節(jié)名為《鐵兄辭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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