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錢宇第一次見到古代大戶人家的庭院。
作為一個現(xiàn)代人,他很難理解古人對庭院布置的審美觀,而且他一直以為,現(xiàn)代的磚石建筑結構比古代土木結構是一種全方位的領先,不然為什么古式建筑會被現(xiàn)代建筑徹底取代?
但當他走進丁府看過第一眼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錯的離譜。
放眼望去,一棟棟紅磚綠瓦搭配起來的房子鱗次櫛比,每棟房子的設計風格完全不同,或莊重嚴肅,或雍容華麗,或親切宜人,或自由委婉,而每棟房子四周,都會配上比房子大上十倍的林木綠草。兩棟建筑之間,到處都是涼亭浮橋,潺潺的流水從橋下穿過,灌溉草木的同時,給人以“茂林修竹、清流急湍”的絕妙意境。
靠,這簡直比現(xiàn)代的豪華別墅還讓人羨慕??!錢宇不由感嘆,要是自己也能住上這樣的房子,給個神仙也不換??!
見錢宇眼睛里全是迷醉,丁大力暗暗鄙視,土包子就是土包子,這還只是丁家用來會客的前院,家丁仆役住的地方,要是你進了后花園,看到老爺小姐的居所,還不以為自己到了天堂?
當然,后花園除了主子,家丁和狗是禁止入內的,丁大力也不知道長啥樣。
這里風景雖美,卻只能吸引錢宇,對小禾谷這種還不知什么是高檔豪宅的小盆友,沒有絲毫的吸引力。此時小禾谷的精神,完全被手里的銅錢吸引,要知道,這些銅錢足足有三十枚啊,而且完全屬于小禾谷自己!
在知道錢宇才是小姐的客人后,丁大力心里那叫一個悔,他哪能想到堂堂穗姑娘的親弟弟,才是這家伙的跟班。而錢宇,他竟是那個智斗三大菜販的超級神人!
沒錯,雖然和丁小姐鬧了點不愉快,但錢宇現(xiàn)在在丁家家丁的心中,依舊是神人。他在三里坡的所作所為早已傳開,作為丁家頭號信息傳播員,丁大力昨天下午就聽說了,他對錢宇的方法崇拜的那是一個五體投地,早把這位神秘的青年視為畢生偶像,所以在得知錢宇的真實身份后,態(tài)度再次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并發(fā)自肺腑的把身上所有錢拿出來給錢宇壓驚。
錢宇本來是想狠狠為難他一下的,沒想到這家伙認錯態(tài)度之誠懇,簡直到了令人發(fā)指的地步,讓錢宇的為難之語都不好意思開口,只好暫時原諒他。
當然,收到的壓驚款他分了小禾谷一半,二人早就是難兄難弟,自然好處均沾。于是長這么大從沒擁有過這么多錢的小禾谷,徹底沉浸在他的金錢世界,不停的一遍又一遍的數著。
“錢公子,到了,這是客房,您先找地方好好休息一下,我現(xiàn)在就去請示杏兒姑娘,您看怎樣?”丁大力的腰都快彎到大腿上了,那卑躬屈膝的樣子看的錢宇一身雞皮疙瘩,拜托,大家都是人,咱能不能直起腰說話?
作為現(xiàn)代人,錢宇很受不了這個,他不得不再一次重復:“大力兄,不用這么客氣,你家小姐請我來只是幫兩天忙而已,最多干干雜活,和你差不多,過兩天就走了!”
丁大力卻絲毫不為所動:“我當然知道!其實這次小姐生日,老爺也請了不少人來。不過您和他們不同,您是唯一一個小姐請來的人,待遇自然要比他們高些!”
這話錢宇倒有些聽不懂:“你家小姐請的人比你家老爺請的人待遇還高?我沒聽錯吧?”
“沒錯!”丁大力下意識的道,不過他立刻意識到說錯話了,連忙左右看看,發(fā)現(xiàn)沒人注意,才松了口氣:“錢公子,這事整個丁府都知道,只是大家都不敢說出口罷了,我可以告訴你原因,但你得給我保密??!”
錢宇心想,我就隨口一問,又沒非要你說。當然這話他可不會傻到說出口,而是露出一臉認真的傾聽之色,于是他便對丁家的背景有了一個很直觀的了解。
原來這丁老爺雖是一家之主,但他的發(fā)妻卻是周皇后的親妹妹——千娥郡主,千娥郡主愛極了自己的夫君,并沒有設郡主府,而是自己嫁到丁家。當然,丁家內部的事還是千娥郡主說的算,好在二人感情甚篤,在別人眼中也是一對令人羨煞的神仙眷侶。
不幸的是,千娥郡主的姐姐周皇后因為某些不為人知的原因,竟被皇上給廢黜了。周皇后被打入冷宮,丁家自然走向沒落,千娥郡主傷心之下一病不起,不久就去世了。
丁老爺便帶著女兒舉家搬遷到慶豐縣,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算沒落,也不是一般人家能比的。而丁家的家丁仆役多是千娥郡主隨陪嫁過來的老人,他們對丁老爺這位贅婿并不怎么買賬,千娥郡主在世時還好,如今去世,他的地位一跌再跌,這些人效忠的對象便從千娥郡主轉移到他的女兒丁心茹身上。
還好丁心茹只是女兒身,丁老爺在丁家還算有些話語權,如果丁心茹是男子,估計丁老爺連請外人幫忙給女子做生日的權利都沒有。
聽到如此內幕,錢宇立刻被這位丁老爺的際遇給驚呆了,先是“嫁”入豪門,變身高富帥,等豪門沒落,又淪落成窮屌絲,最終還得聽女兒的,這實在太狗血了吧?不過這好像與自己無關吧?錢宇搖搖頭,他現(xiàn)在需要做的,是完成對禾穗的承諾,然后離開。
丁大力意猶未盡的說完,發(fā)現(xiàn)錢宇并未露出他期待的那種向往眼神,心里失望不少,要知道丁老爺一個窮書生能娶到自家主母,簡直是每個男人的夢想??!這家伙竟然一點都不心動?他只好悶悶的領錢宇到客房休息。
“錢公子,丁府的客房大部分都閑著,你看上哪間,打聲招呼就行了,我給你安排!”順著丁大力手指所指的方向,錢宇放眼望去,驚得嘴巴差點掉下來,靠,這是客房?
在錢宇的眼前,林林總總的房屋不下百間,房子雖不是獨門小院,但前面也都修有花圃,一根根竹管連在一塊,青青的流水蜿蜒而下,別有一番趣味。再想想他與禾穗兄妹住的幾間通風漏雨毛坯房,那叫一個心塞!
正愣神之際,不遠處突然傳來一片喧鬧之聲,然后是一個殺豬般的破鑼嗓子:“姓林的小浪蹄子,別以為長得好看就能把尾巴翹到天上,沒那些臭男人捧著你,就你連菜刀都提不起來的小手,早餓死了!”
錢宇和丁大力對望一眼,連忙朝聲音處走去,特別是丁大力,神色間竟有些莫名的慌張。那地方并不遠,錢宇拐了兩個轉角,就看到一群人圍在一起,人群的正中心站著一個腰如水桶的胖大嬸,一身魚腥味,胳膊、大腿上零零星星沾著不少魚鱗。
她對面站著一個女子,錢宇在看到這女子的瞬間就呆住了。此時已是深秋,那女子穿一件厚厚的夾襖,夾襖呈暗灰色,十分不起眼。若普通人這樣穿,肯定顯得肥胖而臃腫,但穿在這個女子身上,卻沒有半點違和,反而別有一份安靜和婉約。她身上這種獨特的氣質,錢宇以前從未見過。
女子看著胖婦人,先是福了一福,隨后認真說道:“這位姐姐,小女子只是帶著姐妹們在這練舞,不曾得罪你吧?”她輕聲細語,和胖婦人的大嗓門相比,尤為顯得楚楚可憐。
胖婦人哼道:“沒得罪老娘?我呸,要不是你領著一群小美(jian)女(huo)在這里跳啊跳,又露胳膊又露大腿,我家大錘殺魚時也不會切到手!”
隨著胖婦人的話,圍觀人群一起朝某個方向望去,那是一個極其瘦高的男子,和胖婦人站在一起,仿佛大象身邊的長頸鹿,尖嘴猴腮的特猥瑣。此時男子手上纏著一塊白布,紅紅的鮮血從布內隱隱滲出,好像傷的不輕。
女子的聲音淡淡的:“我只是跳我的舞,又沒做別的,你家相公手上的傷怎能算到我頭上!”
胖婦人哼道:“丁府這么大,客房上百間,你哪不選,非要和老娘做鄰居,天天在老娘面前晃啊晃,看著都心煩,你要是搬遠點,老娘能和你計較?”
女子的聲音依舊靜靜的,卻帶著少有的倔強:“這里是我先住下的,要離開也是你們離開!”
胖婦人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并不占理,這里是她死鬼丈夫選的地方,她當時還奇怪那個平時從沒主見的家伙竟奇跡般強硬一回,現(xiàn)在想來肯定是看上了對面的狐貍精,想來個近水樓臺先得月。
其實是她想多了,猥瑣男黃大錘的確對林詩詩驚為天人,卻沒什么想法,他知道自己配不上林詩詩,只是抱著住近點多看一眼是一眼的目的……哎,男人的劣根性??!
好在胖婦人和人吵架,從來就不是非要占理不可,一大段難聽到極點的車轱轆話如潮水般洶涌噴出,林詩詩雖出身青樓,但從小被當成花魁培養(yǎng),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知書達理、性情溫婉,哪和胖婦人這樣的潑婦打過交道?完全不知所措,原本潔白的臉漲的通紅。
丁大力看著爭吵的二人,臉色很難看,這二人都是老爺特意請來的貴客,特別是詩詩姑娘,更是花費了極大代價,要是讓老爺知道這兩人吵得不可開交,豈不要氣壞身子?
只是他一個小小家丁,這種事并沒有太好的辦法,正不知所措之際,錢宇已上前兩步,開口勸道:“兩位請停一下,這畢竟是丁府,你們吵吵鬧鬧的,不太好吧?”
胖婦人和林詩詩同時回頭,看到一臉陌生的錢宇,竟然鬼使神差的同時開口:“關你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