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春,拂過瀞靈廷的風(fēng)還是微涼的。
一瓣不知從哪個梢頭吹落的櫻花輕旋著翻過外墻、掠過水面,蕩出一圈漣漪,引得池子里的紅鯉魚紛紛探出頭來輕啄。
池邊的老藤樹下,一個束著低馬尾,身著短打的孩子正盯著池子里成群涌動的紅鯉魚發(fā)呆。
孩子手邊放著一把竹劍,那竹劍因為主人的忽視,在池邊上晃晃悠悠地保持著一個危險的平衡,將落不落。
“哎喲!我的小祖宗!”松木從屋內(nèi)走出時,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幅清麗的春日圖景,可是現(xiàn)在他卻無心欣賞。
老人爬滿皺紋的臉上,五官都皺到了一起,露出一副好似天要塌了的表情。
他將手里攥著的汗巾別在腰上,急急地朝那孩子走過去:“小祖宗!這已經(jīng)是今年第三波撒下去的魚了,您可別再打這群小可憐的主意啦!”
那孩子好似被驚醒一般,艱難地收回黏在魚群上的視線,轉(zhuǎn)過頭眨巴著一雙杏眼,朝老人露出一個訕笑。
松下跑到池邊,將孩子抱在臂彎里,然后朝水池里的鯉魚抬了抬下巴,一臉無奈:“我的梨花小祖宗,自正月以來,這才多久?這池子里的魚已經(jīng)換了三波了。咱不打這魚的主意了成不?要吃魚吩咐廚房里做就是了,饒了這群可憐的觀賞魚罷?!?p> “可是觀賞魚吃著很帶感呀?!崩婊ǖ穆曇糗涇浥磁矗荒樚煺娴卣f著讓松下哭笑不得的話,“觀賞魚的魚肉嫩滑又有勁兒,松下爺爺,不如讓廚房用觀賞魚來做菜吧?”
“今天的魚是流魂街四區(qū)的溪里撈的,我給您保證,口感要比這觀賞魚好上一百倍。”
松下抱著梨花朝主院走去,他一面抽出汗巾給孩子擦了把臉,一面絮絮叨叨地說著,“我的小祖宗,練了一上午劍,累不累呀?咱們先去泡個澡去了一身汗好不好呀?”
“家主和夫人在前院等著您吃魚吶,咱們泡完澡香香地再去吃……”
梨花晃悠著雙腳,悠哉悠哉地坐在老人的臂彎里。那些聽了好多年的絮叨她幾乎快會背了,可是卻一點也不覺得厭煩。
她淺淺地笑著,露出細(xì)小的虎牙。湛藍色的眸子微微瞇起,看向遙遠的天邊。
明凈的天空倒映在她清澈的眼眸里,還有延綿的樓宇、掠過的飛鳥、暖色的風(fēng),在她的眼底倒映出一副大好春光。
雖然所有人都將她當(dāng)做小孩子哄,并且她自己也樂得配合,可是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小孩。
自梨花出生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二十多年了,從一開始的迷惘和緊張到如今的悠閑自在,現(xiàn)在的她無比珍惜眼前的生活。
這里與她當(dāng)初記憶里的,似乎并不是同一個世界。
梨花記得剛出生的那會,腦海里好似塞滿了東西,讓她頭痛欲裂。
每晚她都會被噩夢驚醒,夢中的畫面里戰(zhàn)火紛飛,生靈涂炭,殘肢斷骸遍地,壓抑得叫人喘不過氣。
后來隨著她的長大,才漸漸不再被噩夢困擾。前世的記憶也開始慢慢模糊,但是總覺得心里有哪個地方空空落落的,仿佛遺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梨花看著松下爺爺慈祥的側(cè)臉,愉快地瞇起眼睛。
細(xì)碎的金色陽光溫柔地灑在她的臉上,瞇眼偷笑的小姑娘看上去活像只偷了腥的貓。
想不起來那又怎么樣呢?如今的她有關(guān)心愛護她的家人和朋友。
珍惜眼前的、期待未來的,這才是正確的處世之道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