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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卷西秦

第二十五章 誣陷與叛逆

風卷西秦 江堰有虞 3861 2017-12-15 20:00:00

  寬敞的竹屋本是湔畢崖的工作間,自從掌握了一小部分權力之后他便命人建造此處。不過這地方看上去寬敞,但實在是太過空曠,以至于泰甲曾認為這是浪費資金。

  現(xiàn)在屋中突然出現(xiàn)了三個人,泰甲瞬間覺得湔畢崖的決策是正確的。

  湔邱羅坐在正上方,而湔畢崖也只能服侍一側。二人雖是父子,但早已不住在一起。其下便是之前的那名中年男子與杜汶山。

  湔常棣并沒有來,興許現(xiàn)在湔邱羅已經(jīng)沒有將他當做繼承人了。

  見著泰甲到來,杜汶山朝他嘿嘿一笑,在他看來是誠懇的表現(xiàn),但泰甲卻覺得無比陰狠毒辣。

  湔邱羅見正主來了,微微點頭,卻朝泰甲一旁的御劍道:“孫兒,出去!”

  御劍不滿,以前翁翁都允許自己隨從一旁的,怎么今日如此兇?他剛要死皮賴臉的貼上去,往日翁翁都受不了自己的撒嬌。

  “御劍!”

  見他不退反進,湔畢崖眉頭一皺,大喝一聲。御劍被嚇了一跳,只能不甘的后退,看著泰甲的眼中滿滿的不舍。靈動的他知道,今天的事情絕不簡單。

  將小孩遣走之后,湔邱羅面色才緊張了起來,朝那華服男子拱手問道:“蜀山侯遠道而來,可是有甚要事?”

  昨日他收到消息,便是這蜀山侯發(fā)來的,喚他今日來湔畢崖莊子一聚。蜀山氏掌握著湔堋最強大的軍事力量以及煉鐵技術,雖然言辭失禮,但湔邱羅不敢怠慢,今日清晨便慌忙趕來。

  蜀山侯養(yǎng)淵并不回答,而是面色陰冷的看了眼杜汶山,杜汶山呼吸一窒,連忙賠笑道:“湔侯,我等前來,乃是為貴族興衰而來!”

  湔畢崖冷笑道:“哦?蜀山侯與汶山君怎的忽然關心起了鄙族興衰?”

  泰甲退到了一旁,面色不善的看著二人。他覺得這兩個人來踢館的可能性更大,但……為什么會在此刻到來?又為了什么到來?

  養(yǎng)淵的名號泰甲聽過,名號蜀山侯,領導著上古蜀國的人民,卻是楚國神射手養(yǎng)由基的后人。

  據(jù)說兩百年前養(yǎng)由基沒后,養(yǎng)氏后人有一支入了川蜀,與當?shù)赝林诤?,教授他們楚國的粟、稻種植技術以及生鐵、熟鐵冶煉技術,甚至到后面還發(fā)展出了冶鋼技術,由而被當選為部落酋長。如今蜀地出現(xiàn)的大多鐵器,都是由蜀山氏提供販賣,湔畢崖的劍便是其中之一。

  只不過這是養(yǎng)氏八代以前的事情了,但如今養(yǎng)氏依舊掌握著蜀山土著的大權,不可謂不強。

  杜汶山拱手道:“近聞神子背父忘母,數(shù)典忘祖,要知道此事可不利于貴族長期待發(fā)展??!”

  聽罷,泰甲瞬間瞪大了眼睛,原以為此事只有族中之人知曉,為什么連遙遠的蜀山氏都聽說了?還被這些人當笑話來說!

  “該死的流言!”泰甲心中暗恨。

  湔邱羅冷顏道:“汶山君此言差矣,家族之中的爭端乃人之常情,豈可因一時之錯便說神子背父忘母?更何況神子天父地母,更戊二人不過是人間撫養(yǎng)之人罷了!”

  “呵呵,好個天父地母!敢問神子骨內(nèi)不流血乎?腦中不思慮乎?四肢不勞動乎?此皆你所謂的人間撫養(yǎng)者所供,安可說棄就棄?”

  此乃養(yǎng)淵冷笑所言,此話一出,滿堂寂靜,即便湔邱羅也難以想出辯駁之詞,好在湔畢崖立刻應道:“蜀山侯遠道而來,總不會只是為了此事吧?”

  杜汶山嘿嘿一笑:“巧了!我們就是為此事而來!”

  湔氏父子面面相覷,臉色漸漸沉了下來。二人皆是知道杜汶山現(xiàn)在的難處,故而只能離開羌族,重尋其他地方依附,而這個地方便是養(yǎng)淵的蜀山氏。但他二人萬萬沒想到,這杜汶山竟然還沒有放棄對神之子的拉攏!

  但……于情于理,此事對養(yǎng)淵毫無利益,他為何要幫杜汶山出頭?

  二人同時看向了角落中的泰甲,似乎想從他的眼中獲取答案;不過泰甲也只能無辜的聳聳肩,他也不明白二人為何傍上自己。

  “閑話休說,”養(yǎng)淵忽然說道,“湔侯,此人背父忘母,你不可能不知。如今你部落不能容他,甚有好事之人甚至欲處之而后快,若是你長久收留此人,于你名聲不利,于你鞏固勢力更不利!”

  泰甲聽得牙齒直癢癢,這些人只聽流言斷是非,完全不聽自己的話!偏生那次斷絕關系正是泰甲的軟肋,無從反駁。

  湔邱羅冷笑一聲:“蜀山侯的意思不會是……你覺得我族容不得他,貴族就能容他,想從在下手中將神子奪走?”

  “湔侯是個聰明人,想必不會讓我們失望。”杜汶山見養(yǎng)淵不言,干笑一聲,“貴族已從神子手中攫取了造紙術富足,如今養(yǎng)著此人不敢大用,徒費錢糧。我等不敢說拉攏此人,但至少……我希望湔侯不要留他,做出不利于你們名聲的事情!”

  泰甲氣的青筋暴起,難怪剛才那個養(yǎng)淵會說自己去求他,竟如此陰狠!不僅不拉攏自己,而是反其道,讓湔邱羅放棄自己,使自己無家可歸,然后自己只能懇求蜀山氏收容自己!

  竟打的如此算盤!

  湔邱羅自然不會這么簡單的放開泰甲,拱手道:“二位的關心在下明白,但保護一小兒,我尚且能夠應付……更何況部落中的那些庶民只知富足,怎可能上門要人?”

  “呵呵,那可不一定咯……”

  話音剛落,竹門外忽然有士兵拍門,大吼道:“二公子,二公子!大事不好了!”

  湔氏父子一愣,湔畢崖不由分說,沖了出去,喝問那人:“說!什么情況?”

  那士兵嚇了一跳,但還是緩緩道:“二公子,外面忽然來了幾百號人,說是要讓二公子交出叛徒泰甲,并且,并且……并且要求當眾處決!”

  也就在此時,湔畢崖聽見了莊外的喝罵聲:“叛徒泰甲,不殺天理不容!”

  “無情無義,留之何用!懇求二公子為族除害!”

  “不殺不平民憤!”

  湔畢崖從來沒聽說過庶民敢強登湔山要人的,連忙問道:“到底怎么回事?”

  那士兵似乎看見了屋內(nèi)的泰甲,附耳低聲道:“據(jù)說有刺客要暗害夷月,被部落中的青壯強行拿下,逼問賊首!那人卻說自己是受了神子雇傭,特來殺其母!夷月已經(jīng)氣的暈厥過去了,故而這些人才……”

  “如此簡易的陷害之謀,這些庶民竟信以為真!”

  他轉過頭去,看著杜汶山洋洋得意的看著他,心中火冒三丈,卻強行按捺了下來,走進去在湔邱羅耳邊附耳。

  泰甲不安的看著湔畢崖,他已經(jīng)聽見了外面的喝罵聲,但他卻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能看著湔邱羅的眼睛由淡定變?yōu)轶@懼,再由驚懼變成決然。

  “此子不可留!”湔邱羅朝湔畢崖低聲道。

  “阿父,這明顯是養(yǎng)淵這廝的離間之計,不可上當?。 变债呇陆辜钡恼f道,泰甲可是他的左膀右臂,怎能輕易拱手?

  湔邱羅沉聲道:“你既然知道,我如何不知?但民憤不可不平,為了我們還能夠在庶民面前有信譽……一點犧牲是在所難免的!”

  “可是泰甲擦八歲,他是無辜的!”湔畢崖辯解道,“我們不能為了我們自己,去陷害一個無辜的孩童!”

  “畢崖!”湔邱羅厲聲喝道,“若連這點犧牲都舍不得,如何鞏固勢力,如何統(tǒng)領部落?”

  湔畢崖呼吸一窒,聽到這話不知該欣喜還是憂憤,只能抱歉的看了眼泰甲,退了下去:“一切聽從阿父安排!”

  沒錯,對他們而言,只要能鞏固自己的統(tǒng)治力量,即便是十個泰甲,他們也能拋棄。

  泰甲已經(jīng)從二人的眼神中讀出了什么,慘笑一聲,一定是養(yǎng)淵這廝使了什么小計——自己果然只有成為犧牲品的份??!

  “湔侯,可曾考慮清楚了?這可是關系到貴族大事!”杜汶山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

  湔邱羅強忍憤怒,忽的拍案而起,朝著泰甲呵斥道:“賊人!殘害親母,天理不容!我族豈能容你?來人,將此孽障打?qū)⒊鋈?!?p>  “我……阿母?”泰甲驚恐的看著湔邱羅,“湔侯,你說我阿母怎么了?!”

  “還在此處裝腔作勢!你阿母險些為你所害,當我等不知?來人!將他趕將出去!”

  杜汶山欣喜笑道:“湔侯果然明智!”

  養(yǎng)淵則露出一副深藏不露的微笑,他所崇尚的利益乃是泰甲手中的造紙術,只要能夠拉攏此人,憑借蜀山氏的富足,定可在造紙工藝上壓制氐族!

  不過湔邱羅二人并沒有想到這一點,只以為此人單純是為杜汶山出頭來的。

  泰甲現(xiàn)在如同一只老鼠,外面的人人人喊打,里面的人已經(jīng)將他拋棄,儼然一副孤家寡人的形象。他從來沒想到自己一時沖動竟會淪落到如此結局,心中暗恨,卻又無可奈何。

  如今湔邱羅徹底打算拋棄他,他也只能慘笑一聲,不等那些士兵圍將上來,一把將竹屋的墻壁掀開,冷冷道:“不必勞煩,我自己出去!”

  杜汶山連忙勸道:“神子不必惱怒,鄙舍雖然簡陋,但猶可容納神子住宿……”

  泰甲頭也不回,冷冷道:“八個月前我拒絕了你,即便今日被逼上絕路,我也不會與你同流合污!”

  杜汶山聽得面色漲紅,只能憤憤坐下,卻沒想到養(yǎng)淵此刻站了出來,竟帶著一絲笑意:“湔邱羅無能保護族民,甚是可惜。如今閣下無甚去處,倒不如屈尊我族,且觀來勢吧!”

  這話說的湔邱羅臉色青一陣白一陣,雖然他早料到這倆家伙的用意,但沒想到在利用完自己后竟然這么扇自己的臉!

  “連一個族民都保護不住,如何鞏固部落……呵呵呵,何其慚愧!”

  湔畢崖笑的很慘,緩緩地走了出去,留下臉色慘白的湔邱羅,面對眼前的三人不知如何是好。

  “蜀山侯好意在下心領,不過……”泰甲轉過頭去,面色依舊平淡,“如果我去了,不就讓你得逞了嗎?”

  養(yǎng)淵一愣,竟說不出話來。

  泰甲離開了那間竹屋,也不管身后湔邱羅蒼白的笑聲。他不知道是該從正門出去面對那些人,還是應該從后門上山落草。

  “大兄,你怎么了?”小御劍早聽見了外面的喝罵,心中擔憂泰甲連忙來探望,“外面的人說要殺了你,你放心,只要我阿父在,絕對不會讓你受傷!”

  他明顯不知道湔畢崖忍痛拋棄了泰甲,但泰甲明白湔畢崖的難處,摸了摸御劍的腦袋,笑道:“小御劍啊,大兄以后有機會再回來找你……我不能一直給你阿父添麻煩,不然他以后的位置可坐不穩(wěn)??!”

  “嗚……我和大兄一起出去!”御劍昂然道。

  “傻娃!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泰甲嚴肅的說道,“大兄一人出去還能逃跑,如果你出去了,萬一被他們打傷了,我怎么和湔畢崖交代?”

  御劍著實舍不得這個很和藹的兄長,雖然一開始他很兇,但御劍心細如發(fā),他知道泰甲是個善良友善的人,如果不是被逼急了,他是絕對不會傷害別人的。

  而反觀屋外的那些人……為什么他們都要置大兄于死地?

  “御劍,我走了,記得問你阿父好!”

  泰甲拍了拍御劍的腦袋,朝著罵聲的方向緩緩前進,那扇銅門看上去堅固如山,但在人民的憤怒下,或許只不過是一張紙罷了。

  泰甲一掌掀開了門,走向了眼前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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