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萬事俱備欠東風(fēng)
燭火被風(fēng)吹滅了,除去天空中閃現(xiàn)著打斗的玄光,四下里一片黑暗。
只見天空中刀光劍影,宛若流嵐,龍熵化作墨綠色巨龍盤旋在空中,龍吟聲,冰雪碎裂聲,聲聲入耳。
院中的雪越下越大,如鵝毛般的雪花阻礙了視線,積雪漸漸越積越深,已達到白羽的腰腹。
她走了許久,眼前一片昏暗,看不清五米以外的事物。眼見自己要被積雪淹沒,卻連結(jié)界的出口都沒有尋到,可恨她這奇門遁甲之術(shù)著實學(xué)的太過不濟。
正當(dāng)她焦頭爛額之時,耳旁一陣涼風(fēng)刮過,卷起飛雪,迷得白羽無法睜眼。待風(fēng)雪平靜,只見一把羽扇泛著青光靜靜地停在她的面前,慢慢化出一陣光圈將白羽包圍。
她注視著羽扇出神,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將扇柄牢牢握住,霎時間,一陣狂風(fēng)將院中積雪卷起,形成一個巨大的雪龍卷,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令正在打斗的二人都為之一驚。
還等不及白羽大叫,眼前景物已向身后飛去,羽扇拽著她一路橫沖直撞,毫不留情的將她丟出了結(jié)界。
只是,剛出結(jié)界羽扇便光華盡散,如同死物一般靜靜的躺在地上,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僅是大夢一場。
“白姑娘,你這是怎么了?”
齊廷聽見響動從房中出來,只見白羽發(fā)絲凌亂的跌坐在他門前小院,身上還有些許血跡,明顯是受了傷。
他連忙跑去將她扶起,還來不及詢問傷勢,白羽便反射性的捉住齊廷手臂,急道:“此事不便多說,快給我準(zhǔn)備一匹快馬,送我出城?!?p> 齊廷雖有疑惑,卻沒再多問,備好良駒,匆匆送白羽出了城。
回到鳧嶼山,白羽將小白安置好,又將院中的陣法重新排列了一番才安心的睡下。
臨走前她給齊廷留下了手信,并且再三囑咐他一定要親自去請阿諾,將阿諾帶到鳧嶼山來。
冬至的事物大多都已安排妥當(dāng),只要那日齊廷拿著手信去尋龍熵,想必白羽以自己做交換,龍熵也不會推脫。
凡界的時光總是流失的太快,如沉在弱水中的流光,永遠都無法折返。
白羽花了大半日時間將天燈全部擺好,又花了大半日尋了些梅花將這有些蕭索的院落重新裝點。
黃昏時分,龍熵優(yōu)哉游哉的出現(xiàn)在白羽面前,一副慵懶的公子哥兒形容。他臉上掛了彩,卻不顯得礙眼,畢竟十七八歲的年紀(jì),面容比一般女子還白皙三分,縱使在他臉上刻上一個“丑”字,大約也能被鄰家大嬸兒贊出個花來。
這不禁讓白羽嚴(yán)重懷疑,他口中的那個上神為何會派他下來,也不怕他誤了大事。倘若哪天她和龍熵遇上了打不過的妖族,她倒是不介意將龍熵送給妖族大爺換自己一條命。
龍熵來的時間比她想象的要早,她將正準(zhǔn)備往桃樹上綁的梅花枝遞給龍熵,讓他把剩下的兩棵樹全部綁好。
龍熵看了看手上的梅花枝,又看了看忙的不亦樂乎的白羽,一臉嫌棄道:“昨日你故意激我與那雪女交戰(zhàn),便是想來這里?我還以為你有什么好主意,這些簡陋的東西,連這花都弄得是假的?!?p> 白羽白了龍熵一眼,手上也沒停著:“若是昨天我不給你解了經(jīng)脈,你今天也不至于能站在這里說風(fēng)涼話,若是覺著不好,大可變出來個給我瞧瞧,我這惜命的緊,可不敢隨意使用仙法?!?p> “這又有何難?”龍熵將長袖一揮,袖中飛出許多閃閃發(fā)光的鱗片,浩浩蕩蕩的飛向各個角落落入土壤中。
只見,枯木逢春,一朵朵桃花爭相盛開,粉色白色掛滿枝頭,合著四周雪景,格外艷麗。
“沒想到公子的龍鱗還有這等效用,在下佩服?!?p> 龍熵不置可否的笑笑道:“哪里,這是我東海死魚的鱗甲,我的龍鱗可是圣品,這樣用就太浪費了?!?p> 白羽眼角忍不住的抖了抖,扶額道:“果然,龍公子這般與眾不同,這癖好也是同尋常人不同。只是這大冬天的,你開了一院子桃花,不覺著有什么奇怪嗎?”
龍熵沉思了半晌,兩手一拍,大叫道:“我知道了,就是太美了?!?p> ……
白羽沉默良久,最終還是讓龍熵用仙術(shù)將這滿園的桃樹幻化作了梅樹,然后轉(zhuǎn)身回了屋,留下龍熵一個人在院中思考人生。
龍熵想不明白為什么凡界下雪的時候桃花不會開,只有梅花可以綻放。而昆侖山上就開了兩樹桃花,聽聞千年都沒有凋零。
白羽沒有告訴龍熵,昆侖山上的兩樹桃花是一對桃花仙,白羽破殼那年,她倆觸犯了昆侖頂?shù)囊?guī)矩被凝碧罰在昆侖開花萬年。
回到房中,小白還是沒日沒夜的睡著,白羽燒了些熱水替小白清洗,小心翼翼的害怕弄疼了他。
龍熵走了進來,望見此情此景,不禁搖搖頭,長嘆道:“真羨慕這鸞鳥,一只畜生能被你這般悉心照料,即便現(xiàn)下歸天,也不枉它在這人世走一遭?!?p> 白羽放下手中的巾帕,輕聲笑道:“莫非龍王還不夠?qū)檺勰悖轿疫@小女娃娃身上討個蜜糖?”
“你這話說的真是挖苦,我父王要及你一半對我上心,我也不至于如此感傷。東海有我大哥,還有我那幾個兄弟,就容不下我。我一個庶出的龍子,如今能在族中排上位份已經(jīng)算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只是苦了我那娘親,也不知現(xiàn)下在何處。要不是你以為我愿意來這人界受苦受累?早就回東海過逍遙日子了?!?p> “沒想到龍熵公子也有這等傷情之事啊,我看你年紀(jì)同我相仿,卻在替人賣命,確實不易?!?p> 龍熵聽了有些不是滋味,淡淡道:“我沒有做對不起良心的事,只是上神曾經(jīng)有恩于我,我要還他個人情罷了?!?p> “哦,那你忍心讓我去做這個魚餌,還做的不明不白,看來你的良心也沒怎么干凈?!?p> 龍熵見白羽對他句句諷刺,卻沒有生氣,他揚眉笑道:“你大可放心,我會護你周全,況且,上神也不會讓你出任何意外?!?p> 白羽淡淡的瞄了他一眼,也不說話,端著盆子就出了屋。龍熵追在身后,嚷嚷道:“喂,你生氣了?你利用我擺脫那個雪女的事,我都還沒跟你生氣,你現(xiàn)在脾氣怎么比我還大?”
“我有說我生氣了嗎?龍公子莫不是眼瞎看錯了吧?”白羽抖著方才扭干的帕子,微星的水珠撲灑在龍熵的臉上。
“若不是龍公子突然跑出來攪亂了我的計劃,我怎會窩在這兒受氣?”
龍熵一口氣未提上來,差點將自己嗆個半死,白羽也不搭理他,默默的做著自己手中的事。
龍熵臉上憋得青一塊紫一塊,當(dāng)日他也是一時心急,誰知道來者是善是惡,所以就沖動了些。
在打斗中,他的仙力明顯處于下風(fēng),可不知怎的,那姑娘毫無征兆的暈了過去,從半空中直直墜落,幸好龍熵飛身上去接住了她,讓她隨著龍身滑落在地面,不然她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不死也得摔斷條胳膊疼上好幾日。
“哎,我們這算扯平了,那雪女也不知是何方神圣,看起來柔柔弱弱,打起架來我都要輸半分氣焰?!?p> “哦?那你能活著回來也是奇跡。”
“別把我說得那般不堪,我和她再耗下去抵多是個平手,不過,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了,突然就倒下了,哎,反正是沒死,我總不能趁人之危,給她披了件衣服便匆匆離開了。”
白羽晾著手中的巾帕,莞爾一笑:“沒想到公子這么會疼惜姑娘,你這份恩情,說不定能抱得美人歸呢。”
“胡說八道,我是有心上人的。”
龍熵看著她忙里忙外的照料小白,她手掌上細膩光滑的皮膚明顯不是平日里受過苦的形容,龍熵正巧見著她收拾好手里的東西,旋即問道:“你這是不打算讓那只鸞鳥醒過來了嗎?”
“不,小白跟著我受了不少苦,我只是想讓他好好休息一下,今晚一過,我便會試著打開祝靈鎖?!?p> “你可想好了?倘若他是大奸大惡之人,開了祝靈鎖可能會危害三界?!?p> 白羽搖搖頭,自嘲的笑笑:“危害三界的人還少嗎,妖族上萬人,而他只是一人,我相信他不會讓我失望的,況且我會一直陪著他,將他帶回天界?!?p> 聞言,龍熵欣慰的點點頭:“也好,你帶著他,總比放養(yǎng)強上許多。反正你看好它了,別招惹我龍族就成,其他的無所謂?!?p> 白羽噗嗤一笑:“看來龍七公子也不是這么聽你那位上神的話啊,不知道那位上神知曉你這想法,會不會把你吊打一頓,再挨上三十三道天雷?!?p> “不會,我只奉命看好你,不讓你受傷,究竟以后要如何我也不曉得。最近他被天帝纏上了,又要尋鬼心的蹤跡,估摸著沒空搭理我?!?p> “鬼心?莫非你要我引出的人便是妖族的鬼心婆婆?不過,我一屆小仙,我竟不知自己有如此能耐?!卑子鹆嘉Ⅴ荆皇菦]聽說過此人,數(shù)萬年以來鬼心婆婆叱咤妖魔兩界,乃上古魔族,后入妖界統(tǒng)領(lǐng)一半妖族,算是妖界皇者之一。
三界傳她生性嗜血,陰險狡詐,但是此人一向不喜歡管三界之事,為人特立獨行。數(shù)萬年來從沒聽說她踏出過妖界之門,而且洪荒浩劫以來,三界之戰(zhàn)中也從來沒有她的身影,故而天界也不曾對她進行過追殺。
可如今一個新晉的上神,為何會與鬼心有所聯(lián)系?
龍熵自知說錯了話,出手就在自己臉上狠狠拍了一巴掌,那力道,那響聲,驚得白羽都愣在了那里。
“哎,就說你小丫頭不簡單,裝裝樣子就把我給糊弄了,這件事沒幾個人知道,你別在外面胡說,若是傳出去,那可是不得了的事?!?p> “有什么不得了,不就是個妖皇出來晃蕩幾圈,還能興風(fēng)作浪不成?要不你給我說說,將我說通了,我便不同他人講?!?p> 話還未落地,突然天上華光閃現(xiàn),一排金燦燦的大字浮現(xiàn)于蒼穹之中。明晃晃的寫著:妖皇鬼心擅闖人界,朕已派天兵下界一同捉拿,上報鬼心蹤跡有效者賞九天玄丹一枚。
此為天帝詔書,唯有天界之人得以詳見,他族無法窺視。
“哎,你看天帝都發(fā)話了,就算我不說,鬼心婆婆進入人界之事已是眾仙皆知。不過這都是那些上仙該思量的事,你也別做他想,就想想明日如何幫我完成任務(wù)。倘若阿諾不高興,我可不饒了你。”
“是,我的小姑奶奶,明個兒一定包你滿意,不過,你也別給我耍油頭,糊弄我倒是罷了,如果你跑了,上神是不會饒過你的。”
“放心,我也沒想著要跑,若是要跑,我早就幫卿顏將你撕得片甲不留了,還容得你在這里嚷嚷?!?p> 龍熵坐在一旁輕嘆道:”你是不知道,上神這也是在找我那可憐的青梅,也就是他小妹。上神一直擔(dān)心是鬼心捉走了她,所以才要將鬼心引出來。你倒是好,此事一過,你便可以雖上神返回天界,也不用再受這凡界之苦。”
“哦。”
白羽低低的回了聲,慢慢的跺回屋中,然后將房門關(guān)上落了鎖。
龍熵見狀,指著房門大喊:“喂,小狐貍,你不能這么忘恩負義啊,這么冷的天兒,你舍得讓我一個人呆在門外嗎?”
“舍得,怎的不舍得了?”旋即一床棉被扔了出來,“你若是嫌冷,受不得人間疾苦,隔壁有個山洞,你可以去那躲躲,也就是一晚上的事兒,明日我再來找你?!?p> 說罷,白羽便熄了燭火,躺在了榻上。門外龍熵嚷嚷了好一陣子,也漸漸沒了聲音。
今夜的風(fēng)雪有些大,一陣厲害過一陣。
白羽攏了攏身上的棉被,將小白攬入懷中,心卻如刀割般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