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六 預(yù)言家請睜眼（上）
“霍拉旭，萊庇提亞警署已經(jīng)如你所想那般上鉤了，”杜魯臉上掛著滿滿的佩服，“所以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還不著急，讓我們先等一個人，”霍拉旭驅(qū)動著帶輪子的辦公椅，緩緩滑到了窗戶的旁邊，“有一件事情，我總得先確認了，才能制定下一步的計劃。”
“什么事情？”
杜魯問話問得很急躁，霍拉旭卻不急著回答他，只是望著第七大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似乎真的在等待著什么。
一個面目平凡、帶著墨綠色棉帽的人踏著與周圍人群一致的步伐朝著墨菲咨詢所在的方向走了過來，他的目光有些渙散，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樓上霍拉旭期待的眼神。但霍拉旭可以肯定，對方已經(jīng)注意到他了，而且?guī)砹怂胍赖南ⅰ?p> 維倫在不久前告訴他，王儲殿下現(xiàn)身布里埃納軍校，雖然出乎意料，但卻可以拿著它大做文章。而一旦驗證了這個猜想，維倫和霍拉旭便將會立即把整個完整的計劃全盤付諸實踐。
于是，霍拉旭從窗戶旁站了起來，臉上掛著溫暖和煦的笑容，面朝那個人，很自然地指了指自己的腦殼。
樓下那人用眼角的余光瞥見了這一幕，裝作不經(jīng)意地，抬起了右手，四肢握拳，拇指朝上。
這是一個在舊時代歷史中蘊含深刻意義的手勢，但霍拉旭知道它的含義絕不僅僅只是浮于表面的那些。
霍拉旭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隨后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臟，接著則移動到了軀干和四肢，仿佛在他的指尖，勾勒出來了一幅完整的動脈圖。
樓下那人放下去的右手又重新舉了起來，只不過這一次，他的大拇指是朝下的。屋子里的氣氛很快凝結(jié)了起來，霍拉旭與杜魯似乎都不約而同感覺到了宛如末日審判般的壓抑。
“所以，”一直沉默了很久，霍拉旭方才開口說道，“我們的計劃照常進行?！?p> “遵命，”杜魯松了口氣，露出了往日頑皮的笑容，“不過霍拉旭，你剛才跟那個人，是在比劃手語嗎！”
“手語？”霍拉旭笑著回答，“如果你認為是，它就是吧！只是在這個世界上，恐怕真沒有幾個人看得懂這般手語。”
可可·羅切斯特在下課后被推門而入的助教堵住了，后者帶著她上了幾層樓，走進了一間面積不大的辦公室。
她一路上心跳得很快，還以為是自個兒的作業(yè)又出了什么錯誤，但她很快發(fā)現(xiàn)，要跟她私下見面的不是這位認真負責的助教，而是一位身著便裝、而且她從來沒有見過的警官。
“別緊張，小姑娘，”警官的態(tài)度倒是和藹得很，“我是巴黎警署的調(diào)查員，你叫我尼克就可以了。不久前萊庇提亞警署叫我協(xié)助調(diào)查一個案子，這案子與你關(guān)系不一般，我希望稍后你能夠如實回答我接下來提出的問題?！?p> 可可心里有些緊張，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與所謂的案子牽扯起來了。她最初所聯(lián)想到的，是不久前收到的“叔父”的書信以及特魯瓦的那次碰面——畢竟這件事情稱得上是她入學(xué)以來遇到的最為不可思議的事之一。
“杰森·羅切斯特，這個人是你的叔父吧！”
“對?！?p> “你上一次見到他，是在什么時候？”
“大概是五六年前的樣子吧！我父親也差不多是那個時候去世的?！?p> “你知道他已經(jīng)去世了嗎？”
“我知道，”回答這話時可可的眼皮跳了一下，“但具體是什么時候，我就不太清楚了。在他還在世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與他失去聯(lián)系太久了?！?p> 自稱尼克的警官似乎一下子抓住了問題的關(guān)鍵點：“失去聯(lián)系？可以告訴我原因嗎——當然，如果你不介意的話?！?p> “叔父……一向嗜賭，”可可試著委婉地道出想說的話，“但他輸多贏少，很快就沒了本錢，而且負債累累。我父親曾經(jīng)替償還過一些債務(wù)，卻不過杯水車薪。在我父親死后，他可能是出于愧疚的緣故吧，便不再與我聯(lián)系了。”
又是一起和高利貸有關(guān)的命案！尼克警官如是心想。但他總覺得，如果簡單地用殺人逼債來解釋，似乎對于這個案情來說，總有些太過于單薄了。
他的注意力集中到了“愧疚“這個詞上。
就尼克警官自己的經(jīng)驗來講，賭徒就算深感愧疚也會執(zhí)迷不悟，杰森·羅切斯特停止聯(lián)絡(luò)的原因，其實更可能是財路被斷。
那么可可父親的死，會不會與之有關(guān)？
抑或，羅切斯特家族這對兄弟，都在不約而同地逃避著什么？
于是他思索了一會兒，接著說道：“請原諒我的冒犯。不過羅切斯特小姐，如果我沒有記錯，你的父親是在軍隊任職吧！你可以告訴我你父親去世的時候是怎樣的狀況嗎？“
“他被冠上了擅離職守的罪名，然后被處以了死刑?！蹦峥司俾牭贸隹煽烧Z氣中不滿的意味兒。
“那對于這個罪名，你有什么看法？”警官試圖營造出輕松友好的氣氛。
“我不認為我父親是會擅離職守的人。“可可很平靜地說道，但突然變得明亮的眼神卻不經(jīng)意地泄露了她的思緒。警官猜得出，她的言外之意定然是“那些混蛋誣陷了我的父親”。
“那你的父親……在軍隊中，和他的同事們、或者戰(zhàn)友們相處得怎樣？”
“他人很正直，很熱心，人緣一向很好。”
尼克警官把這些話都記在腦子里。直覺告訴他，羅切斯特兄弟家這對兄弟的死亡一定有所關(guān)聯(lián)，或許破解這個案子的關(guān)鍵，就在死者的兄長和他女兒身上。
“羅切斯特小姐，我不得不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尼克警官嘆了口氣，對可可說道，“你的叔父，杰森·羅切斯特，確確實實在一年前逝世了。不過或許你還不知道，他是死于他殺，他的尸體被拋棄在萊庇提亞的弗萊明街?！?p> 可可突然間睜大了眼睛，她的腦子里不由自主地回響起了那天諾亞河畔那個人對他說的那句話——“一切盡在群星的注視之下。某些大人物的怒火，可不是區(qū)區(qū)一個死字就可以撲滅的。”
“我叔父的死亡絕不是出于偶然，”可可態(tài)度堅決，如是說道，“還請警官一定要爭取查明真相，還他一個清白。我將萬分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