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十四 成人禮（中）

　　把霍拉旭寄來的紙條好好地收藏在自己的抽屜里，維倫接著開始翻看其他的禮物?；衾耧@然在黑王冠里將自己的生日公之于眾，這樣一來，當(dāng)年的不少伙伴都給他送來了禮物，雖然并不貴重，但都很有紀(jì)念意義。

　　維倫知道，這就是黑王冠的風(fēng)格。沒想到就算自己遠走他鄉(xiāng)，至少在名義上將他們徹徹底底拋之腦后，他們也依舊記得這份情誼。

　　他突然發(fā)現(xiàn)，盡管舊日支配者的陰影曾經(jīng)讓他失去了一切，卻讓他在不經(jīng)意間發(fā)現(xiàn)了更加彌足珍貴的東西。

　　他同樣把這些禮物一件一件地好好收拾了起來。

　　壓在最下邊的，是梅瑞狄斯族人和家族的盟友們送來的禮物。這些禮物體積都不小，裝潢也一個比一個漂亮。但維倫清楚，這些禮物與其稱之為他的成人禮，不如說成是萊庇提亞上流社會的政治信號。

　　不過安娜·梅瑞狄斯送來的禮物倒是令他哭笑不得——一瓶精挑細(xì)選的男士香水；而其中夾的那張字條，更令十七樓的男孩們?nèi)慷夹Σ砹肆藲猓?p>　　“小四，既然成年了，平時別忘了多打扮下自己哦！”

　　于是從這天起，羅亞爾對他的稱呼就變成了“小四”，搞得維倫尷尬至極。

　　直到把禮物堆成的小山徹徹底底從公共休息室中搬走，維倫這才松了口氣。這時他發(fā)現(xiàn)，加文·伽勒斯的床位已經(jīng)被徹底清空，包括行李也一件都沒有留下。

　　“加文是怎么回事兒？”他朝加文的室友伊利亞問道。

　　他知道自己是在明知故問?？伤樕夏歉睋?dān)憂的表情，偏偏演得惟妙惟肖。

　　“你應(yīng)該看了最近的《萊庇提亞日報》吧？”伊利亞回答，“加文的父親和校長的案子牽扯起來了，導(dǎo)致伽勒斯一家都陷入了困境之中。不過這也是他自作孽——當(dāng)他給平民們放的高利貸曝光之時，輿論的口水就已經(jīng)把他給淹死了。”

　　這是他自作自受。維倫在心里告訴自己?？蓱z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而我的計劃只是加快了這個過程罷了。

　　“看來我得重新去找個財務(wù)秘書了！”維倫雙手一攤，朝著在場眾人苦笑一聲。格里芬·霍克伍德則在此時悄悄瞥了他一眼，隨即繼續(xù)聚精會神地看著他手頭的書。

　　兩個學(xué)生會候選會長住在同一棟宿舍的同一層樓——傳承兩百多年的布里埃納軍校，或許還是頭一回遇到這種事情。

　　雖然維倫原先并不想出這個風(fēng)頭，但既然被迫上位，他也不愿自甘落后。

　　如果說加文的離開僅僅令維倫的心頭漾起了一絲淡淡的漣漪，另一個人突如其來的告別則讓他百感交集。

　　可可·羅切斯特在法庭審判結(jié)束后，就在萊庇提亞警署的幫助下，避開了所有在場的媒體，悄無聲息地返回了布里埃納軍校。

　　但追求利潤的各大報刊還是不可避免地提到了她的名字——類似“布里埃納軍校女學(xué)生在第一庭當(dāng)面告發(fā)自己校長”這樣的標(biāo)題出現(xiàn)了好幾回，使得她就算表現(xiàn)得再低調(diào)，也會有人在背后不住指指點點：

　　“哦，瞧瞧！她就是那個把校長搞下臺的小姑娘！”

　　可可承受著巨大的心理壓力。她的勇氣可以支撐她筆直地站在第一庭的星光之下，卻不能改變她在輿論潮水中脆弱的本質(zhì)。

　　在不上課的情況下，她幾乎就徹底地把自己關(guān)在宿舍里，試圖把這個浮躁的世界隔絕在外。

　　維倫感覺有些過意不去。于是不日之前，他給霍拉旭寫了封信：

　　“要不，咱們把這些報社都收購了？”

　　“錢不夠?！被衾竦幕匦诺故呛芸炀图膩砹?，其內(nèi)容簡潔明了，還在背后畫了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維倫很顯然被他的素描水平給逗樂了。

　　“那么花錢讓他們閉嘴總可以吧！”

　　“你確定？”霍拉旭在回信中畫了一個大大的問號，“這會影響我們的投資計劃的?！?p>　　“沒事兒，這點損失我承受得起。如果真讓那些報社得逞了，我會后悔一輩子的?！?p>　　霍拉旭沒有再反駁。

　　于是從那天起，報紙上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任何關(guān)于可可的只言片語，而歐羅巴公眾關(guān)注的焦點，也重新回到了軍神的真面目和日常的八卦上。

　　但可可內(nèi)心所受的傷害卻再也無法彌補。

　　當(dāng)她聽說今天是維倫生日的時候，她寫了張字條，不聲不響地塞進了他的門縫，向他做了最后的道別。

　　這絕不是維倫所希冀的結(jié)局。

　　他看到字條上如是寫著：

　　生日快樂，福壽永康。

　　署名則是：沒能幫你達成愿望的可可·羅切斯特。

　　維倫的心弦突然繃得很緊。他屏住呼吸，用痙攣的雙手一下子把紙條翻到了背面，只見可可在上面寫道：

　　“維倫，謝謝你，讓我第一次體驗到了喜歡一個人的感覺。

　　“我要走了，后會有期?！?p>　　維倫手頭一松，紙條便宛如折翼的蝴蝶一般，悠悠地飄落在地，而他卻渾然不覺。

　　其實他早就預(yù)料到會有這樣的一天，只是他不愿意承認(rèn)罷了。

　　布里埃納軍校的新校長絕不會容忍一個把前任校長推下臺的學(xué)生繼續(xù)待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而可可就算內(nèi)心再強大，也無法抗衡旁人異樣的眼光。

　　維倫只覺得自己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他神智恍惚地走出宿舍，坐著籠式電梯一路下樓，教父的戒指不知何時套在了他的手指上，于是世界上沒有了維倫·梅瑞狄斯，多出了維托·布亞諾。

　　赤金星的光芒燦爛如昔，其下卻沒有那個人的身影。

　　于是他的腦子里再度響起了那個冰冷無情的聲音：

　　“一切關(guān)愛你的人，均會因你而死。而你將背負(fù)著滾滾罵名與無盡悔恨，求生不得，求死不得。”

　　“不！”

　　他大口喘著氣，終于這絕望的心境之中掙脫了出來。

　　隨后灰隼扇動著灰色的羽翼，帶著他的執(zhí)念消失在了無垠的天際。

　　信中如是寫道：

　　“若她有恙，拿你是問。

　　“維托·布亞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