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我就歡喜

　　　　一見到你呀。

　　我就歡喜。

　　——《大魔王日記》

　　**

　　青城，初春，白玉蘭開的正好。

　　昨日下了一夜的雨，淡粉花骨朵兒像是不堪承受雨水的重量，往下壓了壓。

　　刺眼陽光炙烤著跑道，汗水，嘶吼聲，噴灑在底下的空地上。

　　球場上，正是戰(zhàn)況激烈的時候。

　　沖在正前方的是個身形高大的男生，動作矯健。有薄薄的汗水從他的額頭往下滴，順著肌肉分明的紋路，野性的性感。幾個假動作，他輕而易舉地破開幾人的防御。迎著太陽，他微微瞇起眼。足尖用力，高高躍起，對著籃筐猛地發(fā)力，球進了。

　　籃球在地上重重蹦跶了幾下，又高高彈起。

　　全場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陳琛神色淡然，隨手抹了把汗。把球接過來，拋到不遠處的男生身上。

　　蔣寒還沉浸在方才男生的球技下，一時不察，沒有接到，球滾出去老遠。

　　直到滾到一人面前不遠處，才停下。

　　那人穿著碎花長裙，及腰長發(fā)，看不清模樣。蔣寒隨口喊道：“同學，幫忙把球扔過來。”

　　那人似乎是楞了楞，又往前走了幾步。

　　蔣寒皺了皺眉，又喊了一聲：“那邊長頭發(fā)沒穿校服的女生，請把球扔過來?！?p>　　許陌看了眼自己，這才慢半拍地意識到，原來是在叫自己。她輕唔了一聲，停下了步子，應(yīng)了一聲：“好哦?！?p>　　輕輕柔柔，不緊不慢的語調(diào)。

　　她環(huán)視四周，總算是找到了那個球。往前走了幾步，微微俯下身，抬起手，雪白指尖在球面上輕觸了幾下，握住。

　　直起身，她側(cè)了側(cè)身子，抬頭看他，認認真真的：“同學，你接住啊。”

　　這個啊字，帶著一股子腔調(diào)，撒嬌似的。

　　軟綿綿的，又甜又糯。

　　這聲音……會是她嗎？

　　另一邊，原本背著身坐的男生，猛地站起，放在一旁的礦泉水“咚”地一聲，從凳子上滾落下來，水流了一地。這動作太大，引得在場的大多數(shù)人都朝著這邊看來。男生卻毫無察覺，他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一下，掀起眼簾，朝那邊看了一眼。

　　光暈是明亮柔和的，透過斑駁的樹影撒在女生的發(fā)絲上，似乎是鍍了一層光。在光暈里，她歪頭淺笑，笑容明媚，人畜無害的樣子，手下半點不含糊地把籃球高高拋起。

　　是許大圓。

　　只一眼，陳琛就知道，是許大圓。是那個膽小哭唧唧的許大圓，是那個小騙子許大圓，是那個烏龜王八……許大圓。

　　他呼吸一緊，手握成了拳。張了張嘴，卻沒有發(fā)出聲音，只是眼睛眨都不眨地看著對面的女生。他設(shè)想過很多個長大后的許大圓，直到這會兒，才知道。原來，長大后的許大圓是長這樣的。

　　讓人一見到。

　　就歡喜。

　　發(fā)自內(nèi)心的歡喜。

　　*

　　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他就拔腿追了上去?？墒?，沒有，沒有人在，就像方才的一切只是他的錯覺。陳琛閉了閉眼，無精打采地往回走。他告訴自己，好歹是同個學校，總會找到的。

　　他的不尋常，很多人都注意到了?？蓻]有人把他的不尋常和那個女生聯(lián)系到一起。畢竟，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陳琛會對哪個女生感興趣。

　　蔣寒還沒有從她的明媚的笑容里回過神來，就眼睜睜地看著這球飛出去老遠，他嘴里罵罵咧咧地說了一句：“臥槽！扔的這么遠！”

　　他忙追著球滿操場地跑，好不容易撿回來了。他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發(fā)，擺出自認為最酷的姿勢，道：“同學，你吃什么長大的！力氣這么大！”

　　沒有人理他。

　　他定睛一看，嗯？方才站在那里的小姑娘呢，什么時候走的。

　　“同學~”見他那樣，人群里衛(wèi)昊用怪里怪氣的腔調(diào)學了一句，“蔣花心，人家姑娘早就走沒影了。說不定這會兒上去，還追得到?！?p>　　蔣寒是一中出了名的花心大蘿卜，他四處留情，腳踩多條船，渣男一個。人送外號，蔣花心。他花名在外，毫不夸張地說，大半個學校都知道他的名頭。

　　聽到衛(wèi)昊調(diào)侃的語調(diào)，蔣寒也不在意。衛(wèi)昊這嘴皮子，誰不知道，真符合了這名字，日天日地。他在意的是前一句，那妹子真的走了。他又往那邊看了一眼，難得的有些后悔。剛剛撿什么狗屁球啊，有這功夫，早就要到那姑娘的聯(lián)系方式了。這會兒，后悔也晚了。

　　見他一副鬼迷心竅的樣子，衛(wèi)昊撇撇嘴，又道：“蔣花心，你不會是春心萌動了吧。嘖嘖，還別說，這會兒還真的是發(fā)春的季節(jié)啊?！?p>　　蔣寒笑罵著上去給衛(wèi)昊一拳，隨口應(yīng)道：“還真是?！?p>　　他又補充了一句：“那妹子怪可愛的，而且那聲音，嘖……”

　　對視間，幾個男生不約而同地哄笑出聲。

　　嘖，蔣寒心想，他還沒有過那種類型的女朋友呢?？此龥]有穿著校服，也不知道是別的學校的人，還是轉(zhuǎn)學生。要真是轉(zhuǎn)學生，那倒是可以追追。畢竟，近水樓臺先得月。他心里想著小九九，冷不丁地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肩膀。肩胛骨刺痛一片，他估摸著是青了。

　　他皺了皺眉，兇神惡煞地道：“誰啊，我他媽的……”可一見到來人，他臉上兇神惡煞的表情立馬就收住了。就和老鼠見了貓似的，滑稽得很。

　　陳琛哼了聲，俊眉微挑，斜睨他一眼：“你他媽怎么樣？”

　　“我他媽摟他一下啊?！笔Y寒急中生智，那諂媚的樣子簡直讓人沒眼看啊。

　　見他下一秒似乎就要伸手摟來，陳琛側(cè)了側(cè)身。

　　蔣寒的手在空中僵了僵，他又扯出笑來，淡定地轉(zhuǎn)移話題：“阿琛，球給你?！?p>　　陳琛下巴微抬，伸手接過。一根手指頂著籃球，球在他指尖悠悠地轉(zhuǎn)動著。下一秒，他猛地擲出。

　　隨著一聲聲驚呼，蔣寒抬眼。果然，又是好球。

　　出神間，有人叫他：“蔣寒……”

　　那聲音平平淡淡的，與平常沒什么不同。偏生蔣寒聽來，帶著一股子寒意。

　　陳琛視線凝在蔣寒身上，步步逼近。他的個子比蔣寒足足高了一個頭，兩相對比，誰強誰弱，一看便知。

　　蔣寒下意識地后退了幾步，腳下卻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他跌坐在地。

　　下一秒，就想站起來。卻被一雙手死死按住，釘在原地，怎么也站不起來。

　　一時間，場內(nèi)哄笑不斷。

　　蔣寒臉上一陣青，一陣紫，難堪又窘迫。他從來都是讓人家難堪的那個，從沒想過。有朝一日，還會輪到自己。今日這般情景，他更是連想都沒想過，可他卻什么都做不了。思緒萬千，他垂下眼，看著籃球場的地面，低低應(yīng)了聲：“阿琛，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