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謝謝你提供消息?!膘`雀子點(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身就準(zhǔn)備離開前往北邊的山林里去搜尋。
唐牧北走了兩步卻是又停下來回頭問道:“你為什么不肯去投胎?是不是還有什么心愿沒完成?我能幫你點(diǎn)什么嗎?”
“我……我想投胎,嗚嗚嗚……可是放不下……”白衣女鬼可能是想起自己悲慘的遭遇,又開始哭上了。它嘴皮子本來就不利索,這一哭就更什么都說不清楚,“我放心不下……”
嗯,看來這是個有牽掛的女鬼,并沒有太多怨念。
不過,如今靈雀子有任務(wù)在身,北邊山林中也不知道有什么東西潛伏著。唐牧北便勸慰道:“你先別哭了,等我忙完再回來看看能不能幫你完成心愿。這么孤苦伶仃在人世間飄著也不是個事兒,還是盡快完成心愿去投胎的好?!?p> “嗚嗚嗚……牧店主你是個大好人!嗚嗚嗚……那我在這兒等著你回來?!卑滓屡聿恢朗羌舆€是平日就這么哭慣了,抽泣的更厲害了。
剛踏出屋門的靈雀子聽聞此話身形一頓,隨即又返回來。
她現(xiàn)在對唐牧北充滿敬佩之情,這就是心系鬼民的店主大人吶!不管何時何地,都在為厲鬼們考慮著想。即便是在荒山野嶺遇到這么個孤鬼,也會問問需不需要幫助。
如此內(nèi)心柔和的店主大人,怎么能不讓人敬佩?
“牧店主,現(xiàn)在時間尚早那個氣息可怕的家伙可能不會出沒,您還是先完成這位鬼姐姐的心愿,早點(diǎn)將它送上輪回路吧。否則……”靈雀子可愛的咬咬下嘴唇,遲疑道:“否則,萬一咱走了,那個氣息可怕的家伙知道它泄露了自己的蹤跡,豈不是對這位鬼姐姐不利?”
轉(zhuǎn)念一想,確實(shí)是這么回事。
人家出于好心有問必答,萬一真因?yàn)檫@個被吞噬掉,會害了一條無辜鬼命。
“好,咱們抓緊時間?!碧颇帘币豢趹?yīng)下。
這次白衣女鬼是真的太激動,它嘴唇抖了抖一句話沒說出來,反倒是豆大的淚珠骨碌碌又開始往下掉。
“這位大姐,冒犯了。”靈雀子見狀上前一步,伸手摸了摸白衣女鬼的頭。
還在嗚咽的女鬼并沒有反抗。
唐牧北看的目瞪口呆,這是……摸頭殺?
過了好一會兒,靈雀子才睜開眼睛將手拿開,見牧店主一臉驚詫的看著自己,便紅著眼圈解釋道:“我會簡易版搜神術(shù)也就是讀心術(shù),只要被讀心者不反抗就能非常順利得到自己想要的記憶。牧店主,這個很簡單方便我教您?!?p> 五分鐘后,唐牧北就學(xué)會了簡易版讀心術(shù)。
伸出手來對乖乖的白衣女鬼也釋放了一招摸頭殺,唐牧北只覺得眼前一亮!自己居然站在一座臨水而建的嶄新小院中!
時間瞬間倒退到三十多年前。
這是白衣女鬼的記憶。
那年,年芳十九的李青梅坐在系著大紅花的自行車后座上,嫁入?yún)羌摇?p> 她自幼喪母,十三歲喪父后便跟隨叔叔嬸子生活。剛滿十九歲,早就嫌棄她的嬸子就收了吳家彩禮打發(fā)她出嫁。
李青梅對新婚生活充滿希望。
她不怕苦不怕累,只要能有個溫暖的家,婚后再生個一兒半女。夫妻兩人種田養(yǎng)家侍候婆婆培養(yǎng)兒女,那該是多美好的生活啊。
然而結(jié)婚以后,李青梅才知道原來現(xiàn)實(shí)并不美滿。
婆家有兩個兒子,自己丈夫吳啟帆是幺兒,婆婆自小就寵愛有加??烊畾q的人了,地里農(nóng)活不會干,就是油瓶子倒了都不知道伸手扶一把。偏偏公公去世早,婆婆一直跟著小兒子生活,沒結(jié)婚前她親自管理兒子一應(yīng)生活瑣事;婚后便指揮李青梅下地干活在家伺候丈夫和自己起居。
不管是田里農(nóng)活還是繁重家務(wù),全都壓在她一人肩上。
那段記憶,真的很不好。
艱苦生活中唯一能讓李青梅能露出微笑的,是大伯哥家的獨(dú)生子吳俊豪。
那孩子才五歲,生的伶俐可愛嘴巴又甜。時常在她餓著肚子干農(nóng)活兒的時候,悄悄塞給她兩塊玉米餅子,有時候還有煮雞蛋。
李青梅知道那是好心的大伯哥和嫂子吩咐的,因此也只有在兄嫂一家面前才能說幾句真心話。
時間一晃,一年多過去了。
內(nèi)外操勞的李青梅在一個雨夜生下第一個孩子,是個女孩。
小嬰兒在床上哇哇哭,婆婆進(jìn)來見不是孫子,拿起藤條就往李青梅身上招呼。
一年多做牛做馬的辛勞沒人在乎,只因?yàn)樯藗€女兒,李青梅就得忍受惡言相向和毒打。生完孩子第三天,她就下床繼續(xù)勞作,否則不但自己遭遇非人虐待就連剛出生的孩子都要遭到婆婆的謾罵。
飯吃不飽,衣穿不暖。
還好有住在隔壁的哥嫂照應(yīng),小俊豪每天偷偷給她送吃的。
在這種艱苦條件下,也就是靠著他們一家的暗中接濟(jì),李青梅才能有母乳來喂養(yǎng)自己的孩子。
然而每次回娘家,嬸子都會嫌棄她沒帶回來什么好禮品,連頓飯都不愿意給,后來甚至都懶得敷衍。李青梅自此再也沒回過去,她知道吞了自己父母財產(chǎn)的叔嬸家里,沒有自己一席之地。
剛開始挨婆婆和丈夫暴打的時候,大伯哥嫂子來拉架,總是被混帳丈夫推搡。
吳啟帆甚至還幾次三番在村里造謠,是不是大伯哥跟弟媳之間有不可見人的關(guān)系,否則他為什么總妨礙自己管教老婆?
時間一長,大伯哥一家也不敢隨便插手他們家的家務(wù)事。
孤苦伶仃的李青梅只能自己一個人咬牙支撐著。
時間飛快過去。
第三年寒冷冬天下第一場大雪的時候,李青梅又一次在深夜產(chǎn)下一名女嬰。
“還是個賠錢貨!”婆婆看一眼臍帶尚未剪斷的嬰兒,怒罵道:“你這個掃把星進(jìn)了門,把我們老吳家的福分都給糟蹋了!你看老大家生的兒子多好,也就你這個賤貨連帶把兒的都生不出來……”
老太婆嘴上罵著,隨手抄起剪刀將臍帶剪斷,把那個剛出生因?yàn)闋I養(yǎng)嚴(yán)重不良像只小貓一樣的嬰兒拿起來,就準(zhǔn)備往水盆里扔。
“不中用。這么瘦小生下來也活不了幾天,淹死了省省奶,再接著給我生孫子,往后只要生丫頭片子一概扔河里去!”她說著已經(jīng)把嚶嚶哭著的嬰兒扔進(jìn)了水盆里,任由她掙扎。
剛從鬼門關(guān)緩過命來的李青梅看到這一幕,全然不顧自己早已筋疲力盡。
老太婆要淹死自己的孩子??!
哪個母親能忍受得了!
她發(fā)自本能的從炕上掙扎起來,去爭奪搶救尚有一口氣的女兒。
“咣當(dāng)!”水盆被吳啟帆一腳踢到墻角,順便踹了她一腳,“掃把星,你還不服勁兒?。≌掖蚰??”
剛一周多的大女兒被爭吵聲驚醒,在隔壁炕上開始嚎啕大哭。
哭聲引來隔壁哥嫂一家。
等他們夫妻倆進(jìn)門的時候,吳啟帆早就摸著一根麻繩勒在李青梅脖子上。
眼看人都要斷氣了,他大哥上前救人,卻是被打紅了眼的吳啟帆一把推開,摸著胳膊粗的頂門杠就往親哥身上砸。
血腥味兒沖天的屋里頓時亂作一團(tuán),嫂子幫李青梅松綁順氣兒;那邊老太婆嫌大兒子打了小兒子,罵他不孝順拿著藤條追打。吳家距離村子有一段距離,他們家天天打老婆村里人早就知道也聽膩了,誰也不敢管都假裝沒聽見。
所以最終吳啟帆占了上風(fēng),一棍子砸折大哥的腿,把哥嫂連推帶搡趕了出去。
那邊嫂子拖著腿受傷的丈夫喊人幫忙;這邊剛緩過氣兒來的李青梅卻面對盛怒下的婆婆和丈夫。兩人沒再毒打她,而是去把隔壁嗓子都哭啞的大女兒一把薅了過來,當(dāng)著李青梅的面往地上摔。
“喪門星,還敢勾搭我家老大讓他來教訓(xùn)老娘?我呸!這丫頭片子不定是你跟哪個野男人生的,今兒一塊打死了活該!”惡毒婆婆將剛一周的大女兒摔下去,孩子頭部著地被磕破流出血來,哭得更加撕心裂肺。
李青梅進(jìn)氣少出氣多,再沒力氣反抗只能看著女兒哭聲越來越微弱,隨后被吳啟帆踹的沒了聲息。
她頓時心頭一堵,最后一口氣沒上來也咽氣了。
唐牧北睜開眼松了手,明白為什么剛才靈雀子會眼圈紅紅的。
李青梅的命運(yùn),當(dāng)真是苦。
“所以你化作厲鬼,是想報復(fù)嗎?”唐牧北問道:“是不是想讓我替你復(fù)仇?”
“不!”李青梅搖搖頭,“我和兩個女兒的仇已經(jīng)報了。吳啟帆和那個老妖婆被我折磨了整整三年,每天過得生不如死。而且鬼差大哥告訴我,那兩個畜生不如的家伙在地獄也會受盡千刀萬剮!”
唐牧北看看屋里的境況,顯然她自己在這里飄零已經(jīng)很多年了,大仇已報還有什么放不下的?
“牧店主,我這輩子太苦了。雖然仇恨已解,可我還欠了債沒還,所以放心不下不能離開?!崩钋嗝繁M量放慢語速解釋道:“當(dāng)年大伯哥為了拉架被打斷腿,落下陳年舊疾;雖說我們這邊都死絕了以后他們就搬進(jìn)村子里去住,可還是有人說些流言蜚語。
有人覺得我真的跟大伯哥不清不楚;
也有人背地里罵老吳家家風(fēng)不好,以至于現(xiàn)在俊豪都三十六七的人了,連個媳婦兒都娶不上。大伯哥前幾年腿疾復(fù)發(fā)癱瘓在床,嫂子也一身的病??『滥呛⒆有㈨?,明明挺有出息還是放棄在外打拼的機(jī)會回老家來伺候爹媽。
現(xiàn)在他們過得很不好,都是因?yàn)楫?dāng)年的事。我就想著他們能蓋上新房子俊豪娶上媳婦兒,我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