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那林氏離了殷家,又被娘家除名,無人可依,本就小產(chǎn)正須好生休養(yǎng)的,又連逢打擊,其后失于調(diào)養(yǎng),不多時就崩漏不止,故于牢獄。
尸骨存于義莊,無人收斂,還是殷家大郎君聽聞此事,感于昔日夫妻情誼,使了些銀錢,托了家中不受限制的忠心老仆為前任的殷家大娘子林氏,治了份薄棺草草收殮了。
樊韋兩家遺孤,樊盈岫樊江城,正是當(dāng)初為殷氏派人所害的樊斌與韋賢兩位名士后人,樊夙,韋川,現(xiàn)身狀告,殷氏滅門之罪。
殷家的案子沒能夠?qū)徬氯?,殷家主母,與殷家二房郎主殷崧分別出認(rèn)了,虐仆焚尸作花泥,與人爭利害人性命之罪,追殺滅口沈氏舊案知情人的事。
然兩者皆自稱罪無可恕,自絕以謝。殷岳上書自請內(nèi)幃不修,疏于管教,乃至家人犯下大過,罪無可赦,請陛下從嚴(yán)懲治,以正國法。
皇帝陛下想起當(dāng)初沈氏舊案,也是有些感慨的,念他們也不曾說出什么不敬之言,又兼老臣家中兩至親人下大過,一并自絕,心中不忍,不曾重懲。
一時間滿朝嘩然,要求嚴(yán)懲殷氏一門。不說他殷家殘害下人,謀求權(quán)益,于民爭利,奪人家業(yè),害人性命的罪過。
便只那勾結(jié)北狄,陷害忠良,掀起接連不斷滅門血案,夷其九族也不足嘗其罪過。
只皇帝心意已決,只罰沒了殷氏不法所得,以嘗被害者,余者貶為庶民,令殷氏一脈有生之年,不得再入長安。
沈氏舊案重翻,得以雪冤,皇帝下旨重修沈氏宅院,宗祠,追封沈氏一門,重立陵墓,暫由朝廷祭祀,遣人尋沈氏同族繼嗣,重續(xù)香火。
那當(dāng)初嫁入皇室為安王妃,卻因意外失火,母子雙亡的沈氏女梔也被正了名份,重入皇家玉牒。
現(xiàn)任的安王妃平白從原配嫡妻降成了繼妻,還得去以妾室禮祭拜沈氏王妃。
這使得她很是不滿,大鬧了一場,滿城風(fēng)雨的,還是被宮中申商了一番,才安靜下來。
隨后就帶了兒女去了慈恩寺禮佛,也不知要多久才回王府?
殷氏離開之際,冷清凄涼,城中多去看為沈氏立陵遷葬之事。寒江去為殷崧上了一炷香,殷家大郎君神情呆滯,殷崧之子也形容慘淡,好在他妻子陪伴在側(cè),呆呆的回了個禮。
殷岳出來還禮,一時蒼老了不至二十年,滿頭華發(fā),眼眶深陷,“如今殷家所有的親朋故舊,都避之不及,只有寒郎君不棄,還有一注寒香,也不枉二弟與你一場相識,分外投緣?!?p> “雖是一面之緣,卻也明白殷崧為人疏狂,決計做不出這等事來。也不知龍泉居士此生午夜夢回,能安眠否?”寒江心知這只是世家慣用的手段,棄車保帥,多有不值,“那董恪當(dāng)初對你甚為推崇,如今卻是見都不愿見你,免生污了眼睛,”
“你以為我殷氏是此事禍?zhǔn)滓擦T,我殷家確有行其事,也不算冤枉。
在你們眼里,我殷家罪該萬死,可也只是兩條命罷休,難道還不夠明白嗎?
我殷家也不過受命行事,代人受過而已。想他沈氏死的多了,不然怎會有半朝驚動,都為沈氏說情,當(dāng)真是不怕死,還是另有所圖,誰知道呢?”殷岳笑的無奈。
“本想送你去見你的兄弟與妻子團聚,以祭亡靈。如今想來,讓你活著,猶如行尸走肉,抱悔此生,才能最大的懲罰?!焙涞溃绊氈@世間善惡到頭終有報,沒人逃得過去?!?p> 可惜了那個與他很是投契的殷二,是個端方溫柔的君子,錯非此事,應(yīng)是可以一同飲酒醉東風(fēng),話盡平生,卻擋不住世事無常,可謂天意弄人。
那個人殺盡朝中重臣良將,眾叛親離,受盡折磨而去,他的兒子也繼承了陰狠多疑的個性,卻沒他的能耐,早晚要把自己玩完。這天下也好,這朝堂也罷,與他這山野之人有什么干系的。
便如殷家大郎君,又跟青梅母子走到一起,同歸祖籍。這讓殷岳提不起來來教訓(xùn),看在那個孫兒份上,只能認(rèn)了。
接連失去相伴多年的老妻,骨血相連的兄弟,大好局勢,一朝直下。
殷岳自知回天乏術(shù),如今強撐不過是殷家必須有人站出來,挑起大梁,不然就當(dāng)真要敗落,再無東山。
大郎這一輩沒什么出色的,何況殷家現(xiàn)存之人都被驅(qū)離長安,此生不得再入,只能去看下一代了,望他能等到孫兒那一輩成才的。
終歸日后大郎也難有什么合適的婚事了,他愿意就愿吧!只不過青梅生不能入殷家族譜,亡不得入殷氏祖墳。
這無奈凄惶,便如當(dāng)初他無意救了自己傾慕之人,卻一時好奇打開到她懷中遺落的書信之際的心情。
去質(zhì)問父祖,何以如此?卻被家族生死存亡所迫,懷著卑微可笑的意愿,默認(rèn)了他們置換證據(jù),陷害亦敵亦友的昔日同窗。
以為不過是上命,沈氏功高滿朝心向,頂多不過削職為民,貶落偏遠(yuǎn)。
若是事發(fā),殷氏卻得九族賠上,誰料想竟是如此慘烈的局面?
兄弟兩人為此打鬧了一場,卻什么都沒能夠作,她也被迫遠(yuǎn)嫁,從此骨肉兄弟側(cè)目。
不可不敬已故先輩名譽,再則也不可能把事情推給個已故之人,何以堵濤濤眾口?
當(dāng)初一時退讓,便步步退讓,追殺滅門絕戶,稍有疑惑,便要染血,就連心肝怕不是都黑透了,那是為他做暗地里事的屬下說的。
那人也曾是他心腹,一同長大,為他驅(qū)使了害了許多性命。
當(dāng)初那個心腹告知他韋樊兩家俱已滅門,他就一杯鳩酒謝他辛勞,送走了那個心腹。
還有那個為了殷家甘心易名換容,拋家棄子潛入草莽的堂弟,聯(lián)系聚合沈氏舊部,利用沈氏舊部查找沈氏遺孤,將他們送上絕路。
堂弟最是遵從殷岳,可為了不泄機密,殷岳在此前殷家事發(fā)之際,告知他可換回身份,與家人團聚。
寬慰了心有憂慮擔(dān)心沈氏遺孤反撲的堂弟最為歡喜感激之際,送他一杯鳩酒。
殷岳告訴自己是為了家人為了家族,他沒有錯,最終再無法回頭。
聽人無意之言,心有疑惑,便趁勢暗中加害與人,不成便是屢加試探,卻不曾建功,許是上天也看不過去了,還是一敗涂地。
曾經(jīng)他也一心要做個光風(fēng)雯月的正人君子,卻一步一步踏入深淵,成了曾經(jīng)最厭惡的虛偽之輩。
最終還是有所抵觸的兄弟與相敬如賓的老妻頂下了所有罪過,殷家分支,才結(jié)束此事。
天意難測呀!
樊盈岫樊江城兩姐弟恢復(fù)了本來名姓,得了皇帝賞金,家宅。唯樊盈岫昔日淪落風(fēng)塵之事為人大肆宣揚,褒貶不一,到處指點嬉笑。好在樊夙韋川姐弟倆當(dāng)年也是幾經(jīng)苦厄,磨礪了心神,不至受不住。
樊家姐弟倆人身世一昔之間傳遍長安,滿城物議甚重。有人同情她們姐弟滿門被滅血案;傾佩年少坎坷尚可堅持為家人報仇;更加有人,看不上她們沒能保持先輩風(fēng)骨節(jié)義,誓死不屈,而不是茍且偷生,丟盡先人顏面。
宿寧侯府的世子夫人,不能是個出身風(fēng)塵的女郎,宿寧侯夫妻意態(tài)絕決,一口咬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