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 與君同行
“何有道失蹤了十三年？”沈淵實(shí)在不敢相信！
禾南絮道：“這畜生亦是我的仇人，我又怎會騙你？”
“那個錦衣衛(wèi)指揮使門達(dá)呢？”沈淵不甘心，情緒亦有些急躁，“何有道不是門達(dá)的親信嗎？”
禾南絮左思右想，微微撅起嘴道：“這我卻不知，畢竟是朝堂上的事，我一個江湖女子又哪里去問？”
見沈淵沉思不語，面色肅然，遂又問道：“那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我要進(jìn)京！”沈淵突然駐足，望著遠(yuǎn)處，“即便尋不見何有道，哪怕是挖地三尺，我也要將門達(dá)、袁彬給找出來！”
“那我也隨你去京城！”禾南絮不假思索，便要跟著同去。
沈淵忙道：“這怎么使得？我此去前途未卜、危險重重，倘若連累姐姐，如何能叫我心安？”
“我不管！我偏要同去！”
自幼時遭逢變故后，長到這般年紀(jì)，與沈淵相識交好的唯有禾南絮此刻在他身邊。在心底，沈淵自然是愿意能有這佳人相伴，當(dāng)然他亦是受夠了孤零無依。
只是正如他方才所說，此去京城，不知道等著他的是何境遇，確實(shí)叫他心中不安；然見禾南絮有這般堅(jiān)定，也實(shí)在讓他左右為難。
于是沈淵試探問著：“若你隨我同行，蛇婆婆可會愿意？畢竟說重一點(diǎn)，此行一路艱辛，哪怕一個不小心，可都是隨時會有性命之憂！”
“這倒不必過多費(fèi)心，我知道輕重?！焙棠闲跣Φ慕器?，一臉的古靈精怪，“不瞞你說，此次出來，本就是我趁婆婆閉關(guān)，偷偷溜走的！為的就是打探何有道的行蹤！”
沈淵苦笑道：“你這膽子倒是不小，要真讓你找到何有道，你還哪有命活！”
禾南絮不以為意，只得意道：“我自有高招，”用胳膊捅了捅沈淵，“喂，你知道先前我用的那一招是什么嗎？”
“你所說的可是使了一次便讓你真氣枯竭，暈死過去的那一招式？”沈淵這話實(shí)乃明知故問。
禾南絮臉上有些掛不住，透著尷尬，不過依舊說道：“先不說這些，你且說這武功厲不厲害罷？”
沈淵認(rèn)真想了想，道：“那個臭老頭就給我留了一堆劍譜讓我練，故而我并不知道這江湖之上的其他武功到底如何。但是單看你那一指的威力，想來的確是不俗的。反正，我是不想挨這一下！”
“這可是我們滇西百花谷的鎮(zhèn)派絕技《枯榮指》，自然厲害！非是本姑娘自夸，這世上可以說沒有一人敢接這一指！”
“話說的太滿，我可不信。若照你這么說，那豈不是天下第一的神功？”
“依本姑娘的意思，即便不是第一，也差不了多少！”
方才還一臉得意的禾南絮，忽然語氣一變，話里卻透著哀傷，“早先，我還不知道，后來蛇婆婆將這武功秘籍傳與我時，才將這其中原委與我道明。原來當(dāng)年何有道正是因?yàn)橛J覦這神功，才將我們百花谷上下皆盡毒殺。當(dāng)年若非蛇婆婆拼死相救，想來我亦會隨阿爸阿媽去了陰間?！?p> 說起仇人何有道，沈淵最恨的便是他，見著禾南絮心中悲傷，不免憤憤道：“這個畜生，我一定叫他不得好死！”
禾南絮抬起玉手，拍了下沈淵肩頭，故作笑容道：“總之，我這次偷溜出來，是一定要去尋何有道報仇的。你若安心讓我一人四處漂泊，你且自去。本姑娘生死有由命，如真叫我找到何有道，無非拼命罷了?！?p> 禾南絮聳聳肩，一副“大不了一死”的模樣，這下可將沈淵給拿捏住了。
以沈淵的性子，又怎能放任不管？只得認(rèn)命，許她一同上京。不過，同時心里另多出一絲欣喜。
這感覺，不可言喻。
這地面上積雪未融，天上竟又下起雪來。好在無風(fēng)，那白雪如鵝毛般大小，緩緩飄落，倒是不急。不多時，二人身上便多了一層白。
禾南絮邊走邊指著前方道：“前方不遠(yuǎn)即是芮城，這雪愈發(fā)大了，我們須在夜禁之前進(jìn)了城，否則誤了投宿，怕是要凍死人的?！?p> “好，既然如此，那我們便快些走，這天色漸深，我也著實(shí)是有些饑餓?！鄙驕Y又看了看禾南絮背著的包袱，“只這金佛要如何處置？”
禾南絮想來是早就謀定好的，張嘴便道：“往解州去的途中，有個鑄銀的作坊，那的當(dāng)家是與我相熟，回頭將這金佛于他那里熔了，換成碎銀子，分給窮人。”
“這可是尊佛像吶，就不怕佛祖怪罪？”沈淵瞧得出，禾南絮定是做慣了這劫富濟(jì)貧的勾當(dāng)。也不點(diǎn)破，只將那沉甸甸的包袱接過來背著，隨即頑笑道。
禾南絮倒有一番歪理，好讓沈淵哭笑不得：“佛祖怎會怪罪，這一座金像不知能救活多少條人命，是積功德的好事，佛祖他老人家高興還來不及哩！”
沈淵想了想，還真有些道理。因飛雪積厚，路上行人寥寥無幾。這黃河古道之上，甚顯蒼涼。
直到過了日鋪之時，這才瞧見芮城的城門。
二人徑直進(jìn)了城，尋了家客棧，分別叫了兩間上房住了進(jìn)去。收拾停當(dāng)后，又相約去了前庭。
沈淵喚來伙計(jì)，叫了兩碗羊肉面，四個燒餅，一盤鹵肉和兩碟小菜。少刻，那跑堂的伙計(jì)便擺了出來。
沈淵見了，食指大動。等不及捧起那熱乎乎的燒餅，夾了幾塊鹵肉便往嘴里送。
禾南絮見他一副餓死鬼托生的樣子，忍不住的笑道：“無非是些尋常的吃食，怎么見你這般饞嘴，好似有三五年沒吃過這些似的？”
“南絮姐姐，你可莫要笑我。這般有滋有味的飯菜，我還真是已有十三年沒享受過了。何況還有人陪著，這心里頭啊，也是說不出的美哩！”沈淵邊說著一邊狼吞虎咽。
沈淵說話也不知有意無意，總歸是想到什么便說什么。此時此景，讓他心里是暖意融融，比在山中的光景好了太多。他所在意的并非珍饈美饌、錦衣華服，而是那有人相伴的溫馨。
禾南絮聽了即有些歡喜，又有些心酸。將她的燒餅推到沈淵面前，輕道：“將這兩個也吃了吧?！?p> “那你呢？”
禾南絮氣他呆頭呆腦，故作惱怒道：“你是拿本姑娘當(dāng)那萬里哼嗎？我哪里吃得下這些！”
沈淵訕訕，瞧著禾南絮細(xì)嚼慢咽的挑著面吃，呆笑道：“南絮姐姐，你這樣子吃面當(dāng)真好看！”
“去！”禾南絮臉一紅，“你也這般大了，說出話來也沒個遮攔，也不知羞！”
許是這天色陰冷、大雪紛飛，此刻又近日落時分，芮城雖是三地交匯之處，可這城中街道上還是顯得冷冷清清。
沈淵與禾南絮正用著飯，這時一個精壯漢子夾帶著寒氣進(jìn)了門來，只瞧他三十歲左右光景，儀表雖是其貌不揚(yáng)，但也還算端正，那唇邊一二分長的髭須亦叫這人多了滄桑之色。
頭上玄色氈帽，身上貂裘大氅，又見他撲了撲身上落雪，脫下大氅，里面一身青布箭衣，無刀無劍，雖是江湖人，卻也少了幾分江湖氣。
那人掃了一眼沈淵及禾南絮，便走了過去喊道：“小二，要一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