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回 元夕之夜
“已近七成,照全盛之時還是差了些許,不過這些宵小之徒,我卻是不放在眼里的?!鄙驕Y輕笑道,“姐姐方才可是替我擔(dān)心了?”
“呸!本姑娘才不擔(dān)心!”禾南絮雙頰微紅,連忙否認(rèn),又道,“我是怕你不敵那趙汗青,不能幫我救出婆婆罷了!哼!”
既然言及此事,只聽沈淵忽道:“姐姐可知那趙汗青的武功與我相比,較之如何?”
聞言,禾南絮思慮少刻,只道:“這倒是說不好,總之蛇婆婆往年與他交過幾次手,雖沒占到便宜,卻也沒有吃得太大虧,能瞧得出趙汗青是有意相讓。倘若以你全盛之時,想必也不須懼他,不過現(xiàn)下......”
“這倒無妨,只消三五日,功力便可恢復(fù)如初,”沈淵自信而言,無非是給禾南絮一顆定心丸,只聽他繼續(xù)又道,“那趙汗青當(dāng)真如傳聞一般,一身正氣?”
禾南絮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這倒是不假,‘正氣刀’趙汗青,人如其名,可謂義名滿天下,與那‘浩然劍’曲丹心一南一北,齊名江湖,并稱南北雙俠,江湖有詩句稱贊,‘浩然真君子,正氣實(shí)英雄’!”
沈淵有些詫異的看著禾南絮,道:“不想姐姐有此心胸,即便是擒了婆婆,依舊對此人贊譽(yù)有加!”
“此人當(dāng)真是俠義為懷,這是做不得假的,為人正直,又好打抱不平,除暴安良,的確深得人心?!庇致牶棠闲踉掍h一轉(zhuǎn),氣鼓鼓道,“哼!夸贊歸夸贊,不過此次居然將我蛇婆婆擒了去,分明是撕破了臉,當(dāng)真是氣極了他!”
話才落,神色間又現(xiàn)出擔(dān)憂來,只聽禾南絮道:“也不知蛇婆婆此次到底沖撞了什么人,竟叫趙汗青一點(diǎn)情面也不留!從前雖然婆婆與他總有不快,可這一來二去倒也是算是結(jié)下了些許交情,每次我到平陽府,趙汗青亦總會對我多加照拂,怎么這次卻......我只怕婆婆兇多吉少,哎!”
沈淵從背后解了劍,按在桌上,朗聲笑道:“南絮姐姐,暫且放下心來,趙汗青若要顧著他這名號,定不會輕取婆婆性命!不過,我倒覺得此人亦是浪得虛名的阿臾小人罷了。”
“為何會有此說?”禾南絮不解,“我與他也曾有過交集,實(shí)在不像是那般虛假嘴臉之人?!?p> “哼,知人知面不知心,”
沈淵輕哼一聲,便將適才心中所思道出,“我猜十有八九,虎嘯堂進(jìn)駐的那一票人馬正是汪直他們。”
禾南絮只覺有些許不可思議,才要發(fā)問,又聽沈淵道:“趙汗青知其身份,故而不敢怠慢!若他真如傳言所說剛正不阿,俠義為懷,又怎懼權(quán)貴?他向來知道蛇婆婆不好相與,又因心中焦急而有些莽撞,本無甚大事,若是顧得這些年的微薄交情,一兩句話遮過便好,又何必在汪直面前將蛇婆婆擒下,分明是怕牽扯不清,邀功奉承罷了!”
沈淵一通話講完,見禾南絮顯然松了口氣,可是對于沈淵口中,“北俠”趙汗青的為人依舊難以置信,于是笑道:“方才所言不過是我推測罷了,但婆婆安危當(dāng)如我所料不差?!?p> 禾南絮輕輕點(diǎn)頭,卻已無來時心情。
“若實(shí)在放心不下,明日一早我們便啟程,盡快趕到平陽將蛇婆婆搭救出來!”沈淵不愿見禾南絮心情郁郁,又寬慰道,“有我在,蛇婆婆定然無恙!”
她自己也清楚,如今身在太原,即便連夜啟程亦是無濟(jì)于事,倒不如既來之則安之,只是不免憂心忡忡,實(shí)在是再提不起這過年的興致。這時聽得沈淵的一番信誓旦旦,又見得他一副胸有成竹,倒真的心寬了不少。
不由心中自忖:“若非他在身旁,我當(dāng)真要失了分寸。也不知怎的,他才說去救婆婆,我便相信婆婆定會無恙,為了我以身犯險(xiǎn),毫無二話,如此待我,又教我何以相報(bào)?當(dāng)下正逢佳節(jié),這時候?qū)嵲诓辉搲牧伺d致......”
念及此處,禾南絮打起了精神,而此時天色漸暗,伙計(jì)當(dāng)下便掌了燈,恰巧掌柜親自捧著酒菜端了上來,擺好了桌,招呼道:“二位客官,酒菜備齊,還請慢用!”
這掌柜正要退下,便被沈淵一把拉住,嚇了一跳,忙問道:“不知客官還有甚么吩咐?”
沈淵好奇之色盡掛在臉上,指著這桌上菜品,訕訕問道:“這些個菜,賣相實(shí)在好看,只是我本鄉(xiāng)下小子,沒見過什么世面,實(shí)在不知這些菜叫個什么,還望掌柜一一告知,嘿嘿!”
掌柜聞言著實(shí)松了口氣,指著其中一尾魚才要說話,便聽禾南絮搶過話頭道:“那是這送雁樓的招牌糖醋鯉魚,想來這過年也是要取一個年年有余的意思罷?”
“姑娘說的不錯,正是此理!想來姑娘光顧過本店?”
禾南絮笑了笑,道:“有幸來過幾次,”說著又挨個指道,“我還知道那是罐燜鹿肉,那一碗是羊雜割,那一盤是過油肉,都是店家招牌!”
沈淵看著是食指大動,又聽掌柜道:“姑娘定是本店???,否則又如何這般清楚?”
“哪里,是你這送雁樓名氣太大,尤其是那門外對子,這山西又有幾個不知?”禾南絮倒是實(shí)話,慕名而來的有幾個不是沖著門外這副對子?
話說到這楹聯(lián)上,沈淵一下想了起來,先前被那幾個宵小之徒亂了心思,竟是忘了問了,只聽他沖著掌柜與禾南絮問道:“那會子我便想問,這對聯(lián)上若說的并非是酒,難道還是醋不成?”
“還真叫公子說著了,開壇千君醉,上桌十里香,正是這老陳醋?!蹦钦乒癫蛔杂X間得意起來,“若說在這山西,酒當(dāng)屬杏花村冠絕,而這醋嘛,則是清源縣第一!咱們這的醋,正是清源最好的老醋!”
沈淵奇道:“原來這醋還可當(dāng)酒一般,能醉人?”
一旁禾南絮掩嘴輕笑道:“你何不妨試試?”
“試試便試試!”沈淵這貪嘴的毛病,還是當(dāng)年隨著公冶和一路養(yǎng)成的,雖說十三年未見,可卻不知為何,沈淵仿佛刻在了骨子里,走到哪都想試試當(dāng)?shù)孛牢叮@廂說道清源的老醋竟有這般名氣,更是叫他饞蟲上頭。
少刻,那掌柜捧出一小壇,才一開封,滿屋子醋香!沈淵不禁贊道:“這醋果然不一般,快盛一碗與我嘗嘗!”
“好嘞!”
掌柜一邊應(yīng)承著,一邊慢慢舀出來一小碗,沈淵迫不及待,還不及聽完掌柜說話,便一飲而盡!
“啊!”瞬間沈淵面目扭曲,再仔細(xì)一瞧,竟是酸的,嗆出了淚來,惹得禾南絮與掌柜哈哈發(fā)笑。
禾南絮笑道:“哪有你這般喝醋的?你須得慢飲,才能嘗出這其中滋味!”說著,也叫掌柜給自己舀了少許,當(dāng)下淺酌一口,那老醋一入口定然是酸,不過禾南絮只覺這酸味綿長,回味無窮,口里面還有絲絲發(fā)甜,當(dāng)真是別有滋味!
再看向沈淵,只見他連連搖頭擺手,道:“我還是喝酒罷了,方才這一碗醋下肚,唯有再來半斤羊肉餡餃子能給本公子壓驚了!”
掌柜的一聽,隨即朗聲笑道:“這就去給客官包羊肉餡餃子!”
沈淵拱手,哈哈大笑!突然門外“噼噼啪啪”鞭炮響起,隨后又聽頑童嬉鬧,暗道:“這久違的年味兒,總算是找回來幾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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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陽府,同樣也是鞭炮齊鳴,燈火萬家。
虎嘯堂一處偏僻廂房內(nèi),年逾半百的趙汗青額頭青筋凸起,大喝道:“你這老太婆當(dāng)真不識好歹!”
話音一落,那燈影里便走出一位滿頭銀發(fā)的老婦,手中蛇杖“咚”的一聲杵在地上,正是蛇婆婆!此刻她聲音冰冷,卻內(nèi)含怒氣道:“姓趙的,不成想你亦是那阿諛奉承的小人,若想邀功,何不直接殺了老身?”
“轟!”趙汗青一掌劈碎了桌子,氣的吹胡瞪眼,怒道:“簡直不可理喻!”轉(zhuǎn)身便走了出去,留下蛇婆婆在房內(nèi)若有所思。
另一頭,平陽城內(nèi)如意酒樓內(nèi),一間雅室之內(nèi),韋英立于汪直身后,單手按著刀柄,虎視眈眈的盯著相對而坐的一名黑袍人,瞧不清那人樣貌,只見他從容舉起茶碗,緩緩飲了一口。
這時只聽汪直問道:“不知先生單獨(dú)約咱家到此,有何見教?”
那人只是戲笑一聲,道:“敢問閣下是否想殺李子龍?”
汪直聞言大驚,再瞧韋英幾乎同時要抽出刀來!卻見汪直擺了擺手,不動聲色問道:“不知先生高姓大名?”
那人抬起頭來,輕捋胡須,淡淡笑道:“老夫姓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