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里寂靜無比,九爺忽地高聲叫道:“雪山客,我等你很久了!”
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粗硬的聲音道:“不愧是九酒俠,竟能聽聲辨人?!币粋€高大的身形出現(xiàn)在門口。
奇才晃開了火折子,立時一個長長的黑影投到關(guān)帝爺?shù)纳砩希阉诩t的臉遮蔽在陰影里。
九爺沒動,兩個少年便也坐著沒動,那人肩上扛了兩個大大的口袋,腰間掛著皮囊。
他矮下身子,跪坐于地,火光跳到他線條冷硬的臉上,短短的髭須上竟凝著冷霜,奇才心頭駭異,這還沒入冬,如何胡子會上霜?又見他竟然戴著頂羊皮帽,穿著老羊皮襖,渾身上下包裹得嚴實,竟像是從嚴冬過來的人。
雪山客打開一只口袋,奇才正想著會不會有人頭之類的東西滾出來,卻覺得香氣撲鼻,拿眼一看,只見口袋里全是些雞腿、鴨腿、狗腿、羊腿甚至豬腿,各種腿滿滿的裝了一袋。
兩個少年的眼睛頓時亮了,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雪山客又打開另一個口袋,里面全是牛皮口袋,一動便嘩嘩作響,裝的應(yīng)該是酒。這完全是一副過年走親戚的樣子,帶的竟全是吃的喝的。
九爺對酒肉卻看也不看一眼,只看著來人道:“你的寒疾越發(fā)重了。”
雪山客道:“這傷折磨了我十年了?!焙龅貜澭人圆恢?,渾身像發(fā)了高燒一般顫抖。
九爺伸手握住他手腕,面色極為凝重,雪山客慢慢安靜下來,身體也不再抖動,九爺?shù)溃骸霸醯牟艁恚偻韼滋炀鸵t了?!闭Z氣里頗多嗔怪。
雪山客道:“我要尋些寶貝,抵償你為我療傷耗損的內(nèi)力?!本艩?shù)溃骸拔以缇驼f你的傷能治,你就是強著不讓治?!?p> 雪山客說道:“我總不能白白受你的恩惠?!弊员成辖庀码S身包裹,慢慢打開,里面又有一個紅色小布包,打開布包,里面是個木頭盒子,這一層層地包裹著,顯見得里面的東西很是貴重。
盒子里并排擺放著兩朵花,一朵黃色一朵白色。雪山客指著黃色花道:“這是昆侖極頂?shù)那暄┚栈ǎ耸敲髂渴テ?,專治各種眼疾?!庇种钢咨ǖ溃骸斑@是千年的天山雪蓮,最能益氣養(yǎng)血。”
兩個少年知道,九爺肯定是想治小芳的眼睛,想到那個可愛的小丫頭能看到桂花開放,兩人心里別提多高興了。
九爺伸手抓過一只狗腿,大嚼起來,又打開一個牛皮袋,大口地喝酒,嘴里含糊地說道:“這個不急,你先躺下,自已運行個小周天,待我吃飽喝足,立時替你行功?!?p> 他轉(zhuǎn)頭向兩個少年道:“你們倆守在門外,守兩天兩夜,一刻也不能離開,若是有人要進廟,立時趕走,任何人都不準進來,這些酒肉可以拿出去享用!不過不能喝醉了誤事,否則我就廢了你們!”
他說得如此鄭重,二人哪兒敢怠慢,拖著兩個口袋出了門口,找了根破草繩將門拴住,在門口十幾步遠處生起個火堆,拿些吃的放在火上烤著,邊喝酒邊啃雞腿,簡直逍遙得要命。
夜深了,二牛冷不丁喝了這么多酒,有點犯困,奇才道:“你先睡一會兒,我盯著就行。”
二牛就著火堆躺下,奇才站起身來,活動活動腿腳,悄悄走到廟門口,扒著門縫看進去,見里面影影綽綽的,雪山客躺在地上,九爺盤膝坐在旁邊,微閉雙眼,只手抵住他頭頂,兩人周圍冒出騰騰的白氣,廟內(nèi)熱氣滾滾,順著門縫撲出來,好厲害的內(nèi)息功!
奇才不敢打擾,只在外面不遠處踱步,忽聽附近有悉悉索索的聲音,他四處尋覓著,見那邊一條野狗,逡巡著不敢近前,這畜牲必是聞著香味尋來。奇才將啃過的腿骨收了,全扔了過去,那狗立時叨起一只,嗚咽著啃了起來。
一夜過去,天光大亮,奇才打了一瓦罐水,悄悄提進破廟,只見雪山客面色灰白,臉上全是豆大的汗珠。他的羊皮帽、羊皮襖都已脫掉,扔在一邊,露出里面土黃色的長袍。
九爺依舊坐在他身側(cè),以手抵住他后頸,廟內(nèi)白氣漸淡,卻還是有絲絲的熱氣流動。
當晚雪山客臉上已有了些血色,到天亮時他的面色簡直可以說是紅潤,身上只剩下貼身的衣服,廟內(nèi)似是蒸籠一般,熏得關(guān)老爺子的臉越發(fā)紅了。
兩個少年已經(jīng)極為疲累,連著吃了兩天雞腿也有些膩味,想著今天療傷便要結(jié)束,只得強打精神,撐過最后一刻。
奇才就著火堆補了個覺,醒來時已到正午,起身看了看廟內(nèi),似是到了緊要關(guān)頭,雪山客面色通紅,精赤著上身,九爺兩只手抵住他的雙腳,皺著眉頭,似是頗為吃力,廟內(nèi)簡直有些灼熱,熱氣關(guān)也關(guān)不住。
奇才轉(zhuǎn)身道:“二牛,你先守著,我去遛達遛達,順便拾些柴?!倍4饝?yīng)著,奇才信步向南走去。
天氣涼了,遍地衰草落葉,踩在上面沙沙作響。風吹過來,身上涼颼颼的,奇才裹緊了單薄的衣服,跑了起來,直跑到身上發(fā)熱,微微見了點汗,才慢下腳步。
忽聽遠處馬蹄聲響,轉(zhuǎn)眼到了身后,他向旁邊躲了一下,一個人喝道:“別擋路!”緊跟著一匹健馬呼地從身邊掠過,御者掄起的鞭梢已掃到了他的耳邊。奇才嚇得一縮脖子,眼前一花,又是四匹馬緊跟著掠過。奇才只見到他們的背影,馬上五人全是勁裝打扮,身上都帶著兵刃,其中一人是個女子。
他伸手摸了摸耳朵,感覺火辣辣的,還好并未出血,心道:好好的官道不去,非要向這荒野里亂走,這么大片野地,還不是隨便你跑,怎么就擋了你的路?
五人的身影已經(jīng)不見,奇才干脆坐了下來,靠著身邊的一株枯柳樹,把鞋脫了下來,磕著里面的石子。
剛坐了片刻,遠處又旋風似的跑過來三匹馬,馬上的騎士全穿著黑色的衣服,跑到近前,才發(fā)現(xiàn)三人全都以黑布蒙面,只露一雙眼睛在外面,其中一個身材高大,坐姿挺拔,只看姿態(tài)便不同凡響,奇才自動地將他當作三人的首領(lǐng)。
三匹馬疾速掠過,跑過去沒多遠,卻齊齊勒住韁繩,一個人掉轉(zhuǎn)馬頭來到奇才面前,“啪”地丟下一塊銀子,問道:“可看見五個人騎馬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