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氏自然是點頭應(yīng)了,段青云便同平嘉帝告了罪,遣了人送了賀氏回府。
賀氏一走,段家人便有了強顏歡笑的意味,賀氏可算是害得他們丟丑了。
好在平嘉帝看重段青云,不會叫段家人太難堪,幾句話也算是把場面圓回去了,于是又是一片觥籌交錯。
楊昭儀是段溫玉舅母的胞妹,自然是對段溫玉要照顧些的,好一陣子的閑話家常之后,楊昭儀起身對著平嘉帝與莫皇后福了身,告罪道:“稟陛下,娘娘,臣妾身子有些不爽利,也有些東西要贈與段三姑娘,請容臣妾先行告退。”
小八和小九都在皇上身邊呢,她可不怕。
帝后二人自是應(yīng)了,楊昭儀便帶了段溫玉回了延禧宮,楊昭儀閉了門,拉了段溫玉的手,急急道:“你沒事罷?回來之后可好?”
段溫玉對她的緊張有些哭笑不得,心頭卻是微熱,笑道:“娘娘不必多慮,臣女無事?!?p> 楊昭儀點點她的額頭:“你這丫頭,從前多活潑,現(xiàn)下里怎的這樣客氣了?”
段溫玉苦笑,如今怎么會和從前一樣呢,她低低道:“人都是要長大的?!?p> 她抬頭,直視著楊昭儀,“娘娘不也是這樣?”
楊昭儀別開頭,心中發(fā)苦,她曾經(jīng)擁有那樣多的幻想,幻想皇上對她是真的愛憐。
當她看清楚的時候,也就是她長大了,不,是她老了,不再是那個滿心都是情情愛愛的少女了。
“這倒是。”
良久,楊昭儀低聲道。
宮里的女人,哪能盼著有純凈的愛呢,那太難得了,到底不是每個人都有曹太妃那樣的福氣。
段溫玉有些不忍,正想要說些什么去寬慰她,她卻笑開了:“好了,不講這個,你在我這兒用些飯罷,宴席上的東西,哪里吃得飽?!?p> 段溫玉應(yīng)了,的確,宮宴上的東西都不好動,太不雅相,楊昭儀便遣了一個侍婢去知會柳氏一聲,又吩咐擺了膳,倒是和樂融融。
楊昭儀同段溫玉講了好些話,賞了她好些東西才放了她走。
此時宴席已是散了,得快些出去才行,宮門快落鎖了,就是這樣,段溫玉也還是踩著碎步,不見任何急態(tài)。
楊昭儀吩咐送她出來的劉公公瞧見了,心下默默贊嘆,這氣度,到底不一般呢。
宮門口到了,劉公公的任務(wù)算是完成了,段溫玉對他微微福了一福:“有勞劉公公了。”
笑書給他塞了個荷包。
劉公公暗暗掂了掂分量,臉上笑容加深,彎腰對著段溫玉道:“姑娘何須客氣,這是咱家應(yīng)當做的,咱家這便回去回了昭儀娘娘?!?p> 段溫玉微微笑著搖頭,劉公公便離開了。
她們正待離開,卻瞧見齊王往這邊過來了,她是無法避開的,也不能不道個謝,便領(lǐng)著兩個丫頭,低頭行了禮:“臣女見過齊王殿下,多謝今日殿下為臣女執(zhí)言?!?p> 宋安嶺瞧著她,緊抿著薄唇,心思有些復(fù)雜。
方才一木回來告訴他,這位段家三姑娘便是上回那位摔下來的小娘子……
他開口:“起來罷,不必謝我?!?p> 段溫玉等人便起身,心下腹誹,當真是惜字如金啊。
不想他停頓了一會子,又說道:“算起來,段姑娘已是承了本王兩次情了呢。”
段溫玉身子微僵,他到底知道了。
想到他那天的話,段溫玉便開口道:“臣女自然記得,來日必定會好生答謝殿下,不過還請殿下明查,那日臣女并非是故意為之。”
宋安嶺有些尷尬,一木也同他說過了,那日是她姐姐推的她……
宋安嶺輕輕咳了咳,一臉冷然:“本王知道?!?p> 段溫玉心下好笑,瞧見天色暗下來了,便道:“天色不早了,臣女便退下了,祖母怕是要憂心的?!?p> 宋安嶺微微點了點頭,面無表情:“你自去罷?!?p> 段溫玉等人便又沖他福了一禮,便轉(zhuǎn)身出了宮門,朝自家馬車走去。
宋安嶺瞧著她的背影,許久才道:“回去罷?!?p> 便也抬步出了宮門,一木等人忙跟上他。
段溫玉坐在馬車里,有些著惱,她今日許是太招搖了些,也不知道這齊王殿下是個什么意思。
罷了,還是盡量低調(diào)些。
段溫玉揉揉太陽穴,賀氏蠢得也太討厭了些,想來她是太閑了,不給她尋些事情似乎不大對得起她呢。
段溫玉笑笑,這事兒,要快。
才下馬車,張嬤嬤便迎了上來,面上有些焦急,段溫玉問道:“嬤嬤怎么了,可是有什么要緊事?”
“老夫人現(xiàn)下里很是惱火,還請姑娘去勸勸罷?!睆垕邒叩馈?p> 段溫玉了然,必定是因了今日賀氏鬧出來的那一出罷。
“我這便過去?!倍螠赜顸c頭,吩咐了笑書將東西送去飛琳苑,便領(lǐng)了笑語去了壽延堂。
柳氏正坐在上首,一臉倦意,段溫玉便道:“溫玉給祖母請安。”
柳氏臉上浮現(xiàn)一抹笑意,沖她招招手,段溫玉從善如流地過去,輕輕為她捏著肩膀。
柳氏閉上眼,道:“我原以為她還有些頭腦,唉,難為她蠢成這樣。”
確實,誰也不知道賀氏敢在天子底下耍心眼,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這樣不顧段家顏面。
段溫玉不說話,手上動作沒有停頓,都是賀氏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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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青云去了賀氏房中,冷眼瞧著她:“你可知錯?”
賀氏心中揪緊,撫上自己的小腹,垂頭道:“妾身知錯了,妾身不該謀害玉姐兒。”
段青云皺眉,嘆了氣,說道:“不是。”
賀氏惑然地抬頭,正對上段青云幽深的眼,段青云道“你錯在身為段家主母,卻不為段家顏面思慮,簡直是愚不可及!”
賀氏臉色發(fā)白,她怎么能忘記了!
段青云嗓音冷硬,轉(zhuǎn)開眼不再看她:“你可曾想過,若是你成功地讓玉姐兒背了黑鍋,旁人指點的,會只是她一人么!”
“當然不是,他們會對整個段家指指點點!你毀掉的,不只是玉姐兒一個人,還有段家所有的姑娘,包括麗姐兒!”
賀氏跌坐在地上,出了一身冷汗,段青云瞧著這樣的她,更覺失望:“比起孟氏,你差得太遠了?!?p> 賀氏的手倏然收緊,臉上浮現(xiàn)怨毒的神色,她已經(jīng)死了!
段青云扶了她到床上,放軟了語氣:“當心些孩子,你好生養(yǎng)著胎罷,畢竟你有孕在身,不宜操勞,府中雜事,先麻煩娘罷,麗姐兒同玉姐兒也該學(xué)著管家了。”
說罷,他便起身,頭也不回地走了,賀氏無力地倒在床上,掩面而泣,這是要分她的權(quán)么,自己這樣讓他失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