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方蒙蒙亮,段府里已是一片喧囂,今日段溫麗的及笄禮,不可謂不盛大。
大半個京城的權(quán)貴夫人都會來呢,左相嫡長女的名頭,果然風光。
段溫玉迷迷糊糊地想著,悶悶地翻了個身,又進入了夢鄉(xiāng)。
隨他們?nèi)チT,今日的主角,同她又沒有關(guān)系。
賀氏滿面春風,過了今日,麗姐兒便成人了!
相爺說了,過了洛女節(jié),二殿下便會請旨封麗姐兒為側(cè)妃,二殿下今日也會過來觀禮,這是多大的臉面!
段溫玉還是起了床,躲懶也不是件易事。
洗漱過后,段溫玉隨便揀了件淡紫抹胸襦裙穿著,外邊罩件百合色輕羅衫,畫竹替她挽了個單螺髻,再戴了幾只雕花銀簪子,分外清爽。
段溫玉笑著挑挑眉:“這樣,她便不會覺著我搶她風頭罷?”
“姑娘用些早膳罷。”孟嬤嬤替段溫玉盛了碗紅豆薏仁粥,段溫玉只吃了幾匙,便推開了碗:“我吃好了,咱們還是走罷,想來外婆他們已經(jīng)到了?!?p> 孟嬤嬤勸她:“姑娘還是再用些罷,當心餓著?!?p> “不會的?!倍螠赜裼貌杷丝?,今日這粥甜得太過了。
孟嬤嬤只好收了碗。
段溫玉去了壽延堂,等著柳氏。
柳氏仔細地瞧著她,露出一個笑容:“這才是我的玉姐兒?!?p> 段溫玉簡直是哭笑不得:“好祖母,咱們?nèi)セ◤d罷?!?p> 花廳便是段溫麗舉行笄禮的地方了。
于是祖孫倆便去了花廳,正好遇上了孟老夫人等人。
段溫玉笑著屈了膝:“溫玉見過外婆和表姐?!?p> 孟老夫人連忙上前扶起了段溫玉:“好姐兒?!彼龑α闲α艘恍Α?p> 孟晚照亦是朝柳氏屈了膝,問了好,柳氏亦是笑著朝幾人點了頭。
緊接著賀姜氏,即賀氏的母親亦是由一個年輕婦人和一個小娘子攙著過來了,見到柳氏她們,便眉開眼笑道:“親家母,孟老夫人,近來可好啊?”
柳氏淡淡應了一聲,孟老夫人別過頭去,裝作沒聽見。
那賀姜氏竟是不見半分尷尬,眼珠一轉(zhuǎn),拉著段溫玉和孟晚照的手:“這便是玉姐兒和晚姐兒罷?生得真是越發(fā)好看了?!?p> 說著便褪下腕上一對赤金鐲子,分了二人一人一只:“拿著玩玩罷,也不是什么值錢的物件?!?p> 柳氏她們輕輕皺了眉,果真是商戶出身,喜歡把“錢”字掛在嘴上,一股子市井氣。
段溫玉只覺著手上一沉,乖乖,這份量……也真是辛苦賀姜氏戴著了,她和孟晚照對視了一眼,有些無奈。
只是長者辭,莫敢辭,她們也只能含笑道:“多謝賀老夫人了?!?p> 一旁干笑的賀欣冉暗中咬牙:祖母就是待她,也沒有這么大方的。
“母親!”賀氏亦是過來了。
她瞧見柳氏和孟老夫人站在一處,神色微僵,卻是屈膝行了禮。
孟老夫人直接背過身去,她才不愿看見她,還有段青云,要不是為了見見玉姐兒,她才不會來這兒。
這老貨!
賀氏氣得幾乎克制不住自己,打她做了左相夫人,還沒人敢這么下她的面子!
只是她也不想一想,有哪個母親愿意看到給自個兒女兒氣受,還替代了自己女兒位置的人?
她若是搭理她,那才有古怪呢。
賀氏偏生只能忍了氣,因為客人們陸陸續(xù)續(xù)都來了。
宋延丘亦是過來了,只是他不能驚動任何人,否則,讓父皇知曉了,他可就只能吃不了兜著走了。
結(jié)黨營私,可不是什么好事。
幸好這兒只有女眷,他只需和段青云待在一處即可,他還特意喬裝了一下,旁人應當是認不出來的。
段溫玉卻是注意到他了,她不甚在意地移開了目光,這位二殿下也是個膽子大的。
笄禮開始了。
段溫麗穿著藕荷色抹胸襦裙走出來,長發(fā)如潑墨一般散落,清新動人,與她平日里完全不同。
宋延丘倒是多看了她兩眼,她生得還算不錯。
段溫麗朝眾人深深地福了一禮,換了禮服出來。
一身淺紅的廣袖流仙裙,裙擺處繡著大簇的桃花,袖口處繡著一只孔雀,衣襟上別了十五顆小拇指甲蓋大小的東珠。
這身衣裳,更襯得她嬌艷無匹,身姿曼妙。
段溫麗蓮步輕移,便是流光溢彩,幾乎是驚艷了在場的所有人,包括宋延丘。
段溫麗心中自得,她無疑是最耀眼的。
她瞥了一眼段溫玉,更是得意,段溫玉卻簡直懶得看她。
女子的笄禮并不太繁瑣,挽了發(fā)插好簪子也就是結(jié)束了。
而段溫玉幾人一直在悄悄說著話,壓根沒有關(guān)注過段溫麗,就連贊者是誰她們也沒有注意到。
陸景凝特意長吁一口氣:“花孔雀終于開完屏了?!?p> 白灣瓜子嗑多了,口中發(fā)干,正喝著茶,聽到她這一句話,險些噴出一口茶來。
“你……”段溫玉和孟晚照忍笑忍得辛苦,孟晚照的肩膀都在顫抖。
“不得不說,阿凝的話還蠻貼切的?!卑诪撤畔虏璞?,拿帕子擦了下嘴。
接下來便是開宴了。
女眷照舊留在花廳,而段青云等人去了前院,宋延丘悄悄地離開了段府,對段溫麗,他還是比較滿意的。
段溫麗攜了畫心回去換衣服,正走過園子里一處假山,畫心便被人一個手刀劈暈了。
畫心悶哼一聲,倒在地上,段溫麗自是聽見了,她驚恐地回頭,正對上一張深情款款的俊臉:“杜公子?”
“噓?!?p> 杜方慶用食指輕輕壓住段溫麗的唇,摟住她的腰,將她
帶至假山后頭。
“你做什么!”段溫麗睜大了雙眼,問道。
“方慶不過是有些話想同姑娘說一說罷了,唐突之處,還請姑娘見諒?!倍欧綉c看著她,說道。
段溫麗漲紅了臉,給了杜方慶一個耳刮子,罵道:“登徒子!”
杜方慶眸光一沉,卻是更加深情:“麗娘,你當真不懂我的心思么?”
段溫麗心里亂成一團,從來沒有人這么對她,她偏過頭去:“你要我如何知曉……”
杜方慶不由暗喜,魚兒這么快就上鉤了。
他輕輕扳正她的頭,讓她無法躲避:“你還不明白么?方慶心里,一直都有麗娘你?!?p> 段溫麗的心防轟然倒塌,她的臉紅得發(fā)燙:“當真?”
杜方慶輕撫她的臉頰:“當真?!?p> -------------------------------------
卻說畫心不一會兒就醒了,摸了摸頸后,慶幸自己還活著。
她下意識掃了一眼四周,卻發(fā)現(xiàn)不見了段溫麗,她心中慌得厲害,姑娘要是出個什么事,她可就完了!
她一骨碌爬起來,往前院花廳跑去。
賀氏正在招呼眾位夫人與閨秀們,見到畫心沒命地跑過來,柳眉一豎,正欲呵斥,卻被畫心的話驚住了:
“夫人!大事不好了,姑娘不見了!”
一片鴉雀無聲。
畫心亦是呆住了:她怎么把這件事漏給旁人聽見了呢?
她真的完了。
賀氏又驚又怒,用力地扇了畫竹一個耳光:“你胡沁些什么!究竟是怎么回事?”
畫竹捂著臉跪下,哭著講了。
段溫玉亦是疑惑不已,她還沒想好下一步怎么走呢,這是生出了什么變故?
柳氏氣怒不已,賀氏究竟是怎么管底下的人的?這起子蠢貨怎么能用!
要是解決不好,這帶累的,可是段家的名聲,還有段家所有剩下的小娘子的名聲!
好端端的姑娘,居然不見了?
所有夫人小姐都開始議論起來,賀氏面色蒼白,柳氏只得站了出來,沉沉聲說道:“許是麗姐兒自個兒回去了,這丫頭躲懶,昏睡過頭,做了夢罷。賀氏你去麗姐兒院子里瞧瞧罷?!?p> 賀氏忙不迭要走,卻有好事的人笑了:“不若大家一起去尋罷?不知為何,總覺著有些擔心呢?!?p> 說話的是御史中丞夫人馬陳氏,素來八卦,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添作談資的事情。
“這就不必馬夫人費心了,諸位還是先用膳罷?!辟R氏努力保持臉上的笑容,別以為她不知道馬陳氏在想什么!
“多個人就是多份力量呢?!瘪R陳氏笑瞇瞇地望著周圍蠢蠢欲動的夫人們。
“就是就是?!痹S多夫人附和道。
“真的不用擔心……”賀氏幾乎要把手里的帕子絞爛了。
“??!”
園子里傳來一聲驚呼,又怎么了?
賀氏和柳氏已是無法阻攔了,一行人浩浩湯湯往園子里去了。
白灣撇撇嘴,幺蛾子真多。
段溫玉擰著眉,難道……
園子里,一個灑掃小丫鬟面紅耳赤地朝她們跑過來:“假山后頭……有對男女在……在……”
她瞧見假山后面露出一片衣角,便好奇地瞧了一眼,卻看到兩個吻得難舍難分的人……
眾位夫人面面相覷,催著姑娘們都回去花廳,那不是她們該看的。
姑娘沒有來得及離開,正好撞上從假山后頭出來,衣衫不整的段溫麗和杜方慶,他們已是無法躲避了。
段溫麗面色潮紅,嘴唇紅腫著,杜方慶吻她吻得太猛了。
碰到這些人,段溫麗和杜方慶均是懵住了,下意識地抬手擋住臉,可是眾人看得一清二楚。
段溫麗的名聲,徹底毀了。
這件事,到底是傳揚出去了,連累段家被笑話一場,最后杜方慶只能答應娶段溫麗為妻,待擇吉日完婚。
段溫玉不由想笑,這事雖不是她的手筆,卻也算合了她的心意,至少段家與二皇子的直接聯(lián)系斷了。
也就少了一份隱患。
段青云這次的決定太過糊涂,他真是病急亂投醫(yī)了。
段青云不禁慶幸,他一早就后悔了,正謀劃怎么毀掉這個約定,現(xiàn)在……面上與二皇子斷了,可杜家是二皇子的外祖家,想來二皇子也不會如何。
宋延丘雖心生芥蒂,卻沒有理由發(fā)作,一個女人罷了,他也不介意,他要的不過是拉攏段青云,反正杜家是站在他這邊的。
有些流言也不打緊,總會淡下去的。
除了賀氏氣病了以外,竟然也算是皆大歡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