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子聽完匡章的話,沉吟片刻,匡章身為紫斉國第一大家族匡氏的少主,深得紫斉王寵信,消息來源自然準確。
“原來如此。前幾日離兒的家書上說她母親病重,希望她能回去相伴左右。骨肉親情割舍不斷,好在他只說是‘天下護’而不是‘天下統(tǒng)’也算給離兒留了生機”。
“師父!您想讓離兒下山?”匡章緊張的上前一步道:
“離兒從未離開過云夢山,生性單純,弟子此番詳細秘查了她整個家族,那樣的家族離兒如何生存啊?”
云夢山的弟子下山后各為其主,歷來不必顧及同門之情。但他們?nèi)瞬煌?,原來的弟子學(xué)個三五年便下山,有的只是同門之情。他們?nèi)藙t是自幼相伴,鐘離和王蟬算是由他一手帶大,有的是手足之意。他放不下師弟王蟬,更放不下小師妹鐘離,他們就像刻在他骨血里的親人,碰不得、傷不得,否則就是刮骨抽筋的痛。
清溪子見匡章一臉緊張的神色,抬頭望向劍秀峰。
“章兒,為師守著云夢山多少年自己都不記得,日月星辰的轉(zhuǎn)換對為師來說只是自然規(guī)律,激不起任何波瀾?!?p> “當年云夢山遭遇變故,為師想的是天意不可違。直到...離兒出世!她讓為師感悟何為執(zhí)著,何為事靠人為!”
“這十五年來為師守著、費心安排著她的人生,耗費心血只為改變她既定的命運,卻未想過這才是她的命運,為師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只是順應(yīng)了她人生既定軌道”。
“為師知道你們師兄妹情深,為師也想護她一世無憂,可是...如何才是無憂?”
“師父…”
清溪子抬手阻斷匡章想要說的話,轉(zhuǎn)了個話題。
“章兒,為師很少過問谷中俗世,基本都交給你打理,離兒和蟬兒平時雖愛闖禍,還是很聽你的話的,一起去劍秀峰看看吧”。
匡章一直知道師父是得道高人,與他們這些凡人不同,而且?guī)煾负芏嗍虏辉概c他們提及。
他頷首默默跟在清溪子身后,看見師父滿頭銀發(fā)之中隱約可見幾縷青絲,他腳步停頓了一下,凡修道之人,發(fā)絲越純凈潔白,說明內(nèi)心的塵欲越少,越接近仙道。
師父的發(fā)色本已潔白,如今乍現(xiàn)青絲…
望著師父的背影他張口欲言,最后還是咽了回去,跟著師父走出去。
師徒二人剛走到劍秀峰的半山腰,就聽到一陣吵雜的鳥鳴聲。
“離兒又招惹雀翎了!”匡章無奈的嘆笑。
清溪子眉頭緊皺,就見鐘離的兩名貼身侍女秋槿和秋水面色驚慌的從大門方向跑了出來,看見他們面色明顯蒼白起來,急忙上前行禮,清溪子揮揮手,兩人局促的退到一旁。
清溪子注視著她倆不安的神情,輕聲問道:
“離兒呢?”
“小姐...,小姐許是....去龍王峰找蟬少爺了”。秋槿低垂著頭顫顫巍巍的回話。
“去了多久了?靈犀獸何在?”
兩人對視一眼,撲通跪了下來不敢言語,清溪子面色微冷,快步走向劍秀峰。
匡章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兩人沉聲道:
“離兒平時胡鬧,當初我一再叮囑你們務(wù)必寸步不離的守著她?!?p> “奴婢們有愧少主囑托,請少主責(zé)罰!”
匡章看著她們,想到離兒一向心軟,若罰得狠了她必定傷心,就道:
“今日先罰你們跪在這里,什么時候離兒回來,你們什么時候起來!以后再有差池,決不輕饒!”
兩人叩首謝罪,安靜的跪在一旁。
竹樓的庭院里,雀翎在半空中嘰喳徘徊著,見清溪子和匡章進來,如閃電般直沖而下,直落在清溪子的肩頭不停鳴叫。
清溪子安撫般拍拍它的頭,它才安靜下來。
見到一旁的匡章,橙色的眼睛閃爍著亮光,撲騰一下跳了過來,落在匡章的手心,歪著小腦袋在他手心里蹭著。
清溪子抬頭望著西方暈染的紅霞低聲道:
“這個時辰,他倆也該回來了,我們進去等吧。”
匡章頷首跟隨著進入竹樓。
不過半個時辰,遠處就傳來一陣混亂的聲響,喧嚷聲、敲打聲、動物暴躁的吼叫聲,每個聲音此起彼伏,配合得天衣無縫。倏然,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周圍變得驟然安靜。
鐘離和王蟬怔然的看著前面跪著的兩人,內(nèi)心同時閃過兩個字:“完了!”
飛身從靈犀獸的背上躍下,她拉起兩人心中愧疚不已:“都是我連累你們了,我去找?guī)煵忉尯湍銈儫o關(guān)”。
“小姐無事奴婢們就安心了”。
她輕咬嘴唇,漲紅著臉賠不是。
王蟬走過來望著竹樓方向低語問道:
“師父在里面呢?”
兩人同時點頭望著他,鐘離也望著他。
“干嘛?不會又讓我都承擔(dān)下來吧?”
鐘離蹭了過來,小手拉著王蟬搖晃著:“小師兄,離兒再罰下去,手都沒力氣給你釀帝女酒了!”
“少來!在這樣下去,我都沒命喝酒了!”
鐘離也不和他廢話,直接拉著一臉不情愿的王蟬往竹樓走去。
來到竹樓門前,鐘離瞇著眼往里瞄著。
門突然從里面打開,清溪子正靜靜地坐在藤椅上,那只原本應(yīng)該堅守著帝女桑的雀靈則一臉倨傲的站在師父大腿上。
不用想一定是它泄露了他們的行蹤。
靈犀獸瞪著小眼也探頭望著,見到正對門坐著的清溪子,撞開他倆竄過去,用巨大的頭蹭著清溪子,似撒嬌也似告狀般發(fā)出“吭吭”的叫聲,雀翎也助陣似的在它頭頂嘰喳徘徊著。
清溪子低頭輕拍它的頭,靈犀獸扭了扭屁股,回頭朝著他倆哼叫了一聲。接著看見匡章時眼前一亮,踱步過去昂頭繞著他轉(zhuǎn)了一圈。
匡章眼里含笑拍拍它厚實的身軀,它才慢騰騰走到墻角躺下休息去了。
鐘離撇了撇嘴,心里鄙視的說了句馬屁精!緊接著跑到桌旁,一邊雙手快速動起來,熟練地燙杯分壺,然后雙手捧著茶杯,遞給坐在竹椅上的清溪子,滿臉堆笑。
“師伯,您渴了吧,請喝茶”。
又跳到匡章面前,一把推開旁邊的王蟬,挽著他的手撒嬌:“大師兄你可回來了,你不在的日子里小師兄凈欺負我了,我都想死你了,有沒有給我?guī)ФY物???”
王蟬翻個白眼瞪著她,見師父一個眼神掃過來,趕忙端正好姿勢行禮,然后才竄到匡章跟前,抬起右拳捶著匡章的肩膀明朗笑著。
“你可回來了!”
匡章輕笑,看著這一對活寶每次闖禍都會在師父面前上演的裝傻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