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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明紀事

第三十五章 豫東學府

永明紀事 水罙 2712 2018-03-09 18:10:33

  沈昭從鶴鳴居出來之時,已是申正時刻,趁著學府還未散學,傅禮九便命青衣小童領著她四處走一走。同她講學府必須遵守的規(guī)矩。

  雖然明令禁止參觀學府景致,但沈昭現(xiàn)在的情況不同,又有傅禮九身邊的人領著她,在學府中行走倒無大礙。

  據(jù)青衣小童說,學府除了山長之外,還有眾多身負教書之責的先生以及身負管治之責的司業(yè),同時也包括同傅老先生一般偶爾在此講學的大儒。

  學府先生皆是當世名士,各有所長,授與學子不同的課業(yè)。而司業(yè)則總共有六名,文武各三名,分管不同層次的學子。

  豫東學府雖屬民間學府,除了生活費用學府不供給外,其余與國子監(jiān)大致相同。只因?qū)W府招收學子數(shù)量多于國子監(jiān),所以學堂數(shù)量更多。

  學府規(guī)定學子在此學習的年歲是四年,卻不強求,只要學識方面過關,便可提前離開。且四年之后,若是學識不過關,雖算肆業(yè),卻也需在此學習。文武學府也不盡相同。

  其中文學府學習的地方有率性、明賢、修道、誠心、正義、克念、守慎、崇志、廣業(yè)九間大學堂。

  但凡四書學得很好,但不曾習五經(jīng)六藝者,在廣業(yè)、崇志、克念、守慎里面學習。一年半后,考試合格者,入修道、誠心、正義;

  再一年半后,四書五經(jīng)六藝二十四史皆精通者,則到率性、明賢堂學習。之后一年,便是積分考試。合格者可正式肆業(yè)。

  武學府亦是此六間大學堂。只是學習的課業(yè)由經(jīng)史六藝變成行軍布陣,兵法騎射,且花在強身健體之上的時間更多而已。

  學府招收學子雖不多,但幾年下來數(shù)量卻不少,因此占地極廣。可學府建立之初,并不曾考慮武學府,因此盡管此地廣闊,卻無法供武學府的學子修習。

  之后學府便在山腳建造演武場,跑馬場等,武學府的學子在山上學習行軍布陣,在山腳習刀劍,練騎射。就連文學府六藝之中的射、御,也挪到山腳。好在學習內(nèi)容是按天數(shù)安排,倒也不算麻煩。

  青衣小童又帶著她一一參觀六大學堂,膳齋,學舍以及學子課余歇息的場所——銀河瀑,墨瀚池,延之石,觀雨亭,一枝園。皆是雅致之地。

  沈昭活了兩輩子,卻從未在學府讀過書,因此很是期待。一面瞧著這些,心里也對豫東學府之行多了些許興致,而非之前那般只為沈家一事。

  偶爾經(jīng)過學堂,還能聽到里邊學子們的朗朗讀書聲,或者是先生的高談闊論。讀書聲盡顯少年郎蓬勃氣質(zhì),高談闊論亦顯名士學術思想。

  在此處求學者,或為高官厚祿,或為福澤一方,或為鉆研學識,但此時,他們皆是此處的學子,只是簡單的想要讀好書而已。沈昭心里不由得一陣激蕩,果然,學府——才思聚集之地,引人深思。

  青衣小童領著她四處看,最后來到了率性堂前。

  率性、明賢堂的學子皆是學府中才識最為出眾者,因此人數(shù)較少,且學子們探討的學術內(nèi)容亦是其余學堂無法比擬的。授學的先生與他處不同,皆是受邀來此義務講學的大儒名士,如傅禮九一般的存在。

  且學子皆是通曉四書五經(jīng),深知經(jīng)史謀略者,早已學會談古論今,針砭時弊。甚至連朝政大事也會拿來講述,抒發(fā)個人之見。

  比如此時——

  數(shù)十名學子身著襕衫,頭戴網(wǎng)巾,席地相對而坐,上首則盤腿坐著一位須發(fā)皆白的老者,著道袍,綰木簪,面容清癯,眼眸平和。這便是率性堂授學的大儒及部分學子。

  沈昭站在窗戶外邊,就可看到右側一個相貌端正的少年郎先向上首的大儒行禮,繼而用十分激蕩地聲音說道:

  “數(shù)日前,殿試結束,嶺南孟湛授庶吉士,封皇子侍讀,入翰林院。十四皇子非嫡非長,亦未封王,何以蓄養(yǎng)朝臣?國朝之制亂矣?!?p>  初,太祖陛下以國朝學子不通政事,于正始六年,設進士觀政制,又設殿試,授庶吉士。庶吉士者,習三年,散館,分置翰林州縣。

  但也有特例,比如孟湛。

  以他的成績,應當先于翰林觀政,三年之后再授職位??伤檬幕首淤p識,因此提前授侍讀之職,入翰林,供職于十四皇子府。然國朝亦有制度,皇子不封王,不可置朝臣。

  這便是爭議所在。

  “成添兄此言差矣?!狈讲诺穆曇魟偮?,便另有一人拱手行禮,侃侃而談,“十四皇子雖非嫡非長,卻為賢德之臣,朝野內(nèi)外皆聞其賢名。以此賢名交于朝臣,并非不可?!?p>  “荒謬至極!”

  原先那人臉色微沉,語氣凝重,“自古以來,非東宮親王,何人可于府中置朝臣?陛下尚在,祖制當前,如此大逆不道之舉,非但不制止,竟以為常。征賢兄不覺愧對圣賢嗎?”

  被喚作征賢的學子一時默然,這時又有一個清俊少年面露微笑,帶著幾分漫不經(jīng)心,慢悠悠地道:

  “征賢兄唯遵陛下之意,何處愧對圣賢?莫非成添兄忘了,十四皇子與十七皇子皆有朝臣教學,乃陛下欽點。陛下之意,何來謬誤?”

  “此舉更是荒謬!”那位成添兄面帶激憤之意,“國朝遲不立儲君,今上卻讓非嫡非長之皇子躍于朝野,意欲何為?又令兩位殿下爭于殿前,而罔顧民生。朝臣不理實事,唯掛虛名?;蚋舭队^火,或推波助瀾,長此以往,國將亂矣?!?p>  此言一出,眾人皆默然不語。

  這時先前那位清俊少年郎坐直身子,沉聲道:“成添兄此言有誤。自國朝建立以來,儲君之位多是因賢而立,而非嫡長。故,陛下今日之舉,唯選賢矣,并無荒謬之處?!?p>  成添嗤笑一聲,目露嘲諷之意,“立賢?何時立賢?國朝新建百余年,共歷太祖陛下,世祖陛下,大長公主,今上四位執(zhí)政者。其中何人是因賢而立?”

  太祖乃前朝護國公,反大楚自立新朝,實為亂臣賊子。正始末年,諸王奪帝,將皇長孫置于一側,世祖不過從中脫穎而出,實為謀逆之臣。

  承德末年,世祖薨逝,大長公主力壓眾議,垂簾聽政,非帝王之令,非天命所授,實為亂制之臣。而今上,不但非嫡非長,更非先帝所出,不過遠親而已,亦是罔顧祖制之臣。

  以上種種,何為立賢?又何嫡長?大周伊始,便已亂了儲君制度。儲君諸事,在場眾人皆心知肚明,唯謹遵為臣為民之本,未曾大肆宣之于口。

  今上現(xiàn)今所為,雖言立賢,實則不過是擅玩平衡之術罷了。

  而方才之言,卻是將這些不可言之事,公之于眾!可謂是膽大妄為,若流傳出去,一個妖言惑眾,肆論朝事的罪責必不會少!

  因而此間眾人皆聞言色變,便是居于首位,平和溫敦的大儒亦是臉色微沉,告誡道:“成添,慎言?!?p>  成添頓時醒悟過來,發(fā)覺自己方才所言過于肆意,當即告罪,“學生妄言,請先生責罰?!?p>  “自行面壁?!弊谏鲜椎拇笕宓牟痪o不慢地說。

  這一場清談算是揭過。

  沈昭卻沉浸其中,久久無語。

  她扭頭去看青衣小童,卻見滿臉淡然之色,并不以為學子之言有何不妥。他跟在國朝大儒身側,定非見識淺薄之輩。方才學子的肆意之言,他必然明白。

  這般淡然,不過是此種言論,非第一次出現(xiàn),他早已習以為常。

  太祖陛下初建國,命國朝子民共議朝事,提國政之謬誤。然,百余年來,敢于堂上言語者,寥寥無幾。皆因君威隆重,君心難測,不欲以己之性命行此兇險之事。

  而在這小小的率性堂里,竟有人敢直言不諱,不拘于事,不囿于人。實屬難得。不愧是豫東學府,敢這樣坐而論道,諷古論今。

  想必便是學府之首的國子監(jiān),也不敢出現(xiàn)這樣的言論。京師畢竟是朝政所在,為官者,身負重責,不敢妄言。唯這山野之地,文人墨客,身輕無物,敢有如此之言。

  

水罙

多謝楊小宓宓書友的打賞\^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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