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政權(quán)建立之后，城區(qū)就一直有禁飛令，不過近七十年過去了，這條禁令的約束力也日益降低。只要修為足夠驅(qū)動飛劍，絕大多數(shù)人選擇貼地飛行。畢竟，即使是剛剛達到御劍門檻的后天四層修士，驅(qū)動起下品法器來，速度也要比先天修士全速奔跑快得多。
李懷安不屬于那絕大多數(shù)人。雖然他家離學校并不近，他執(zhí)拗地每次走路回家，多花在路上的這一個半小時，能讓他體會到他和他腳下的這片土地這種息息相關(guān)的感覺。
相比于做別人眼中的天才，怪咖，李懷安更喜歡做這片土地上的一個普通行走者。他覺得，他能在高一，十五歲這個年紀達到另無數(shù)成年人羨慕的先天境修為，不是因為他自身的天賦，而是，腳下這片土地的饋贈。
今天是西吳市第一中學一月一度的假期。放學的鈴聲一響，三千多個少年人從校門涌出，然后祭出飛劍，化為一道道幻影散開。等人流散去，一個高瘦的少年才悠然走到了校門口。上身白T恤，下身黑色牛仔褲，腳蹬白色帆布鞋，這樣的打扮在普通中學實在是再普通不過，放在只招收中品靈根以上的第一中學就有點怪異。全身上下連一件法器也沒有而出現(xiàn)在第一中學的，要么是普通中學溜過來看新鮮的普通人，要么，就只能是高一一班那個怪胎天才李懷安。
看他和門口保安打招呼時熟絡的樣子，顯然，他是后者。
保安看著少年慢慢變小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艷羨。身為一個后天九層的修煉者，他擺脫了普通人和底層修煉者這兩個階層，可是在這個年紀只有自己一半就達到自己可能這輩子都達不到的境界的少年面前，他起不了任何自傲之心。
盡管新政權(quán)建立之后，人人都可以修煉，先天境界依然是九成以上的人可望而不可及的。二十歲之前能進入先天境界的，就是世人眼中的天才；未滿十八歲就能達到先天的，幾乎百分百可以進入一流高校。而李懷安，是在中考前夕，他還沒有滿十五周歲的時候就達到了先天境界。高中開學一個月，據(jù)說李懷安就已經(jīng)再一次突破，達到先天二層了。這樣的修煉速度，是絕對的超級天才，即使那五所超越了一流高校的存在——宗門，也會搶著要李懷安這樣的天才。
李懷安卻不是人們心中想象的天才的樣子——意氣風發(fā)，甚至飛揚跋扈。除了相貌比較英俊，李懷安看起來和那些后天三四層修為，資質(zhì)一般的普通同齡人并沒有什么區(qū)別。而這，放在一個超級天才的身上就越發(fā)顯示出他的不平凡來了，也是李懷安在第一中學這樣聚集了同齡人中佼佼者的地方顯得有些特立獨行。礙于修為的差距，當面大家不敢議論他，背后，卻總是用怪胎這兩個字來稱呼李懷安。
開學一個月了，這種背地里的稱呼李懷安不是不知道。可是他從來不去辯駁什么，甚至內(nèi)心是認同這個稱呼的，他覺得，自己可能確實是個怪胎。
“又到一個月了，今天晚上，大概又要做到那個夢了吧?！崩顟寻膊铰钠椒€(wěn)地走在空蕩蕩的人行道上，內(nèi)心卻并不平靜。
自從三歲那年上幼兒園，開始接觸到修煉這件事情，李懷安每個月都會做一個奇怪的夢。夢里，他是一個叫李是的人，生活在一個和此時完全不同的世界。十五年來，夢里的“自己”已經(jīng)度過了二十九年光陰。夢里的二十九年自己過得非常凄苦，尤其是從今年年初起，每次的夢境都是被奴役的日子。九個夢，夢里的李是卻已經(jīng)經(jīng)受了十年的苦役。
剛開始意識到自己的這個夢是連續(xù)的時候，李懷安五歲，他這嚇壞了，卻最終謹慎地沒有把這個夢告訴任何人。最初是害怕，害怕自己會被別人當成怪物。后來，李懷安就漸漸意識到了這個夢可能是一個了不得的機緣。盡管至今那個夢里的自己都還只是一個凡人，二十九年的閱歷就已經(jīng)讓李懷安擁有了超乎同齡人的心智。更何況，很明顯，那個世界同樣有這修煉體系，李懷安很確信，那個夢里會出現(xiàn)與修煉相關(guān)的內(nèi)容。
“懷安放假回來了啊?！毙^(qū)門口乘涼的大爺們遠遠地看見了李懷安，熱情地打招呼。李懷安小時候就長得可愛，又不像別的孩子那樣調(diào)皮頑劣，后來又展現(xiàn)出超高的修煉天賦，使李懷安在這小區(qū)大爺大媽之間擁有超高人氣。
“秦阿公好，吳阿公好，劉阿公好，兩位鄭阿公好?！崩顟寻惨豢跉庀蛭鍌€大爺打了招呼。能準確地認出小區(qū)里的每一個老人，也是他被大爺大媽們喜愛的一大原因。
“懷安吶，每次打招呼到我這就偷工減料了。”兩位“鄭阿公”之一的鄭西關(guān)鄭大爺笑道。沒有真的不滿，這已經(jīng)是很多年形成的一段必然的對話了。
李懷安笑著停下，又認認真真地說道：“東來阿公好，西關(guān)阿公好?！?p> “這才像話嘛，好了懷安，快回家去吧。你爺爺奶奶從上午就在準備飯菜了，你爸媽也剛下班回來，現(xiàn)在估計就等你吃飯了?！绷硪晃弧班嵃⒐?，也就是鄭西關(guān)的親哥哥鄭東來一邊說話一邊還有一下沒一下地搖著扇子。雖然是九月底了，秋老虎一來，西吳市的傍晚還是有一絲悶熱。
“那我就先回家了，阿公們再見。”李懷安很有禮貌，還對大爺們鞠了一個半躬，這才轉(zhuǎn)身走進小區(qū)，往自己家走去。
“懷安是個難得的好孩子，現(xiàn)在像懷安這樣的孩子可不多了啊?！鼻卮鬆斠彩沁厯u扇子邊說道，自然地把話題轉(zhuǎn)到了李懷安身上。
想想自家孩子，和李懷安同齡的，要不就是自高自大覺得自己將來必能成一方巨擘，要不就是玩心太重，根本不肯把心思放在修煉上。平?？粗簿退懔耍粚Ρ?，瞬間覺得自家孩子不能要了。
兩個鄭大爺對望了一眼，眼里有一絲其他三個大爺沒有察覺到的意味。兩人很快收回目光，最終，鄭東來大爺點頭說道：“是啊，這樣的少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