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上,絕大多數(shù)人都跟我們一樣,總要經(jīng)歷幾次分分合合才能真正遇到那個一生相伴的人,所以當(dāng)你失去一個人的時候,你能做的,不是假裝去忘記,而是告訴自己,你與那個最好的他已經(jīng)擦肩而過,現(xiàn)在最好的你,只需要一個契機,一點時間,就能等到那個愿意守護你一輩子的人.
目光對上白然清澈瞳孔的瞬間,鹿黎的心像是一下回到了還在榮光的那年夏天,站在柔軟而堅實的沙灘上,心懷擁抱未來的勇氣,那些隨著陳年舊時光,被深深埋葬的十五歲夏天的海風(fēng),仿佛又再一次掠過耳面,輕柔的吹向了她.
在我們漫長的一輩子里,其實是有許多事情不能重來,比如信任,絕望,跟放棄.
此刻,鹿黎正在媛媛的攙扶下準(zhǔn)備坐上保母車回家休息,身后突然有人叫住她:“鹿黎……”
這道聲音太過熟悉,熟悉到鹿黎曾經(jīng)把他當(dāng)作自己前進的砥柱,她沒辦法不回頭,她忍不住不回頭,可當(dāng)鹿黎忍不住回過頭時,才發(fā)現(xiàn)多年的遲來未見,許多話到了嘴邊,卻都變成了一句好久不見.
夜微涼,偶爾有微風(fēng)吹拂過鹿黎的長發(fā),恍惚間讓白然覺得他們還跟以前一樣,然而伸出手來剛想觸碰鹿黎,卻被她毫不留神的躲開,白然愣神之際,只見鹿黎淡淡的說:“白設(shè)計師,狗仔還沒走,你這樣在大庭廣眾之下調(diào)戲我,恐怕明天是要上頭條的,就算以我們老同學(xué)的關(guān)系,也沒辦法救你.”
原來,這么多年,他在鹿黎心中的位置已經(jīng)從最重要,變成了最過客,看著鹿黎用平靜毫無波蘭淡如水的眼神看著自己,那一刻心中似有什么東西把自己刺穿,難受的要命.
原來,這就是當(dāng)初他忽視鹿黎的感覺啊,現(xiàn)在他也終于體會到了.
許久白然抬起頭,眼眶微微泛紅,在鹿黎看來白然曾是個堅強要命的男孩子,并且面子里子十足,輕易不會在人前顯露自己的脆弱,這樣的白然,還是鹿黎頭一次見.
頓了頓白然開口道:“當(dāng)年的事,我一直欠你一句對不起,你為我辛苦折的千紙鶴能找回的,我已經(jīng)全部找回了,還有些零零散散的不知飄向何方,還有大熊……我已經(jīng)縫補好了,許多事情是我對你虧欠太多,讓你承受太多委屈與不堪,你走了之后,我找了你很久,跑去你家敲門,才發(fā)現(xiàn)你爸爸已經(jīng)把老房子出售了,撥打你的手機變成了空號,想聯(lián)系鹿峋卻又發(fā)現(xiàn)該用戶已停機,只是一個暑假之間,許多人卻都如人間蒸發(fā)了般再也聯(lián)系不上,不管怎樣,這么多年過去了,我終于有機會站在你面前,對你說聲抱歉,你驚訝,你微笑,你淡然,你不知所措,這都沒有關(guān)系,最重要的是,我真的走了很遠很遠的路,才走到你面前.”
聽過白然的話,鹿黎久久沒有開口,只是睫毛微顫,上面似是露水又不是露水,白然不知道她為何要在黑夜里戴上墨鏡,只見她走也不回的坐進保母車內(nèi),良久仰著頭頂木然說道:“當(dāng)年的事許多我已經(jīng)記不清了,你也不要太過放在心上,像你說的,散落的千紙鶴有些已經(jīng)不知飄散到何方,大熊也不再是完整的大熊,是我心甘情愿為你做了那些,也從未指望你會因為那些而感動,至于我不告而別……”
鹿黎突然低頭輕笑,就像是一笑而過,鏡框里似是有什么晶瑩剔透的東西掉了出來:“我或者是真的太累了,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原諒我不相信你就是南墻,非要狠心撞一撞才徹底死心.”
保母車開走的一瞬間,鹿黎摘下墨鏡,眼淚止不住的翻涌出來,她以為這么多年自己已經(jīng)完全放下白然,可就在剛剛與白然對視的一瞬間,鹿黎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么多年自己堆積起來的堅固堡壘,是如此不堪一擊,許多記憶一瞬間涌上心頭,有好的,有壞的,卻都是令她難以忘懷的.
而一旁的江宇霖也只能默默握緊拳頭,他開始不安,強烈的不安,如果今年自己還不能順利追到鹿黎,他想……他可能以后都很難再有機會了.
白然站在原地,望著保母車走后留下的一地痕跡,突然想到了2011年的那個下午是那樣的風(fēng)和日麗,鹿黎只是披了件最長穿的風(fēng)衣,坐上鹿爸的車,與自己擦肩而過,再也沒有會回來過.
后來的日子里,白然時常會去鹿黎的公司蹲點,偶爾會被江宇霖叫保安驅(qū)逐出去,他倒是不生氣,只是安靜的在外面等候,然而鹿黎每每出來時卻都與他背立而過,一句不說.
最近幾天,鹿黎實在被白然搞得心浮氣躁,向江宇霖請了幾天假躲在家中享個清凈,某日清晨醒來,卻發(fā)現(xiàn)白然正一動不動的坐在自家餐廳前用餐.
鹿黎眉毛一皺,走下樓去:“你怎么在我家?誰讓你進來的.”
就在這時,只見鹿媽急忙從廚房跑了出來,連連擺手說道:“別誤會別誤會,是我?guī)О兹贿M來的,今一大早啊,本來想出去買菜,就看見門口有個可疑人在晃來晃去,我以為是小偷,就想著把你爸叫來,把他牽制住送到公安局,哪成想一回頭居然是白然啊,你說這都多少年沒見了,白然果然是越來越帥了,喲,不跟你們說了,鍋里還煲著魚頭湯呢,煲久了可就不新鮮了,你們聊,你們聊哈.”
鹿媽走后,兩個人就這樣坐在客廳內(nèi),沉默的好似這諾大的別墅中沒有一絲人氣,許久鹿黎才站起身來:“我去上樓換件衣服,我想我們的確需要談?wù)劻?”
四月份的南錫斯坦尼斯拉斯廣場上,一處幽靜碧綠的小湖邊有幾只鴛鴦在水中嬉戲打鬧,鹿黎身著一身白色煙攏長裙,外面披著灰色的針織外套,安靜的坐在湖水前喂著來往飛翔棲息的鴿子,這樣近距離的接觸長發(fā)的鹿黎,還是白然第一次見,很美,很驚艷.
良久,鹿黎喂著鴿子,喃喃自語道:“鴿子總是這樣,好了傷疤忘了痛,就是因為如此相信人類,才給了獵手得手的機會,然而就算被獵手三番五次欺騙,過后卻又忍不住上當(dāng)受騙,真是愚蠢的動物.”
良久,頓了頓,白然說道:“你是想說,你是那只鴿子,我是獵手嗎?當(dāng)年的事,的確是我對不起你,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你……”
鹿黎笑了笑,把長發(fā)向后攏了攏:“所有的分別都沒有對錯,與其深究不如選擇放過,我說過了,當(dāng)年的事我已經(jīng)釋懷了,不需要你再道歉,今天找你出來就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
白然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讓鹿黎變成了今天這副全身是刺的樣子,搖頭說道:“鹿黎,你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
良久鹿黎嘴角上揚:“我應(yīng)該是什么樣子?如這只鴿子般,你給我道歉就乖乖飛回你的手掌心?雨淋多了就會記得帶傘,獨立慣了就會區(qū)分,什么是喜歡,什么是依賴,既然話已經(jīng)說道這個份上,我想問問你,高中三年你有過一刻哪怕半刻是喜歡過我的嗎?永遠都是我在無止境的主動,退讓,承受委屈,一句最簡單的回應(yīng)你卻不能給我,你誣賴我,踐踏我,把我的心意當(dāng)作垃圾丟在地上!你學(xué)習(xí)最好,可曾知道信任二字怎么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