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莫小愛站起來拍拍屁股上沾著的灰塵往屋里走去,一推開房門,正看見淩日躬著身子給躺在床上的小淩兒喂奶,這是她對于這個小寶寶的新的稱呼,對此也算是經(jīng)過這幾天下來和淩日達成了默契。
在某些方面來說,其實也可以說是很大的一部分時間里,莫小愛其實都打從心里覺得淩日這個人是很與眾不同的,甚至頗有些怪異,不僅僅是體現(xiàn)在她的酷愛獨來獨往,卻又會對某些事情格外在意,像是在對待本與她毫無關系的這個孩子身上。
就莫小愛自身而言,
就拿淩兒的這個稱呼來說,她一早問過淩日關于孩子名字的事情,然后也就知道了左心的意思,那就是把淩作為一個孩子的姓氏,然后事情便也沒了下文,她本來以為淩日是會給孩子想一個名字,然而其實那人竟全然沒有這個意思。
雖然你也想象不到她會一邊逗著孩子一邊淩兒淩兒的叫,不過至少是人總得有個稱呼在吧,別說阿貓阿狗還都有一個,哪怕只是像個小名兒叫聲淩兒也好。
淩日今天沒有把孩子抱起來喂,而是一手托著她的腦袋,一手就著床頭的柜子上放著的湯碗,一湯匙一湯匙的反復如此。而這回淩兒似乎也格外地不配合,勺子每每送到嘴邊都哼唧著扭著腦袋,手腳并用著不停動來動去。
等莫小愛上前一看,那原本盛著羊奶的碗里此時已經(jīng)被一半的血色染成了淡紅,她不由將目光轉向淩日的臉上,只見那一臉如常的面孔上唯有唇色格外黯淡。
“給我吧,我來喂?!蹦壅f著就要伸手去接那只碗,淩日卻是沒有馬上放手,只是扭頭看了她一眼,她隨即肯定地說道,“你放心吧,我不會慣著她,什么對她好我又不是不知道,保管一滴不落地全給灌進去,您就放心吧?!?p> 莫小愛說著接過了碗來,淩日也就自然退到一邊,找了張椅子坐下,閉目調息起來。
這一碗半血半奶的東西著實不好喂,不過任憑淩兒哭得淚兒都下來了,莫小愛也沒停手,趁著間隙轉頭看了一眼淩日那兒。
這是淩日幾日試藥下來第一回拿來用,而她自己的情況也說不上好,是藥三分毒,至于這藥的毒能有幾分,莫小愛是不知道了,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這藥并非今日而已,更不可能一勞永逸,如果長此以往下去……
淩日緩緩睜開眼睛,正對上了莫小愛看過來的充滿了憂慮的眼神,對此她倒是不以為意,即便她明白這份憂慮中包含的是什么。
莫小愛手上的東西總算是喂得差不多了,她也松了一口氣,放下碗來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胳膊,看見淩日正往床上的小人兒處看著,她便走過去拉過另一張椅子在邊上坐了下來。
“淩兒的情況還好吧?我端量著她這幾日似乎長胖了一些?!蹦圩奈恢脫踝×藴R日一半的視線,她也就自然將目光從床上移到了莫小愛的身上。
“她只會越來越好的,這藥喝下去之后會慢慢改善她殘毒的體質,以后會像正常人一樣長大的?!彼苏皇值囊滦?,淡淡說道。
一邊躺在床上吃飽喝足的淩兒在一個人玩耍著,這樣一個軟而弱小的孩子有一天會長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并且是健健康康的,大約就像左心那樣。莫小愛聽到淩日這樣說著,心里自然很是欣慰,只是從她的視線看去,淩日的一手手腕上正綁著一條繃帶,里面的血色已經(jīng)滲出,依稀可見。
莫小愛手上也有傷口,最新的那個正是方才在屋外留下的,至于淩日,她的手上的每一道傷都比自己的要來的深,來得重的多,都是試藥放血留下的,舊的未愈,便又添了新的,這才幾日下來,繃帶下遮住的怕是能觸目驚心了。
就在昨天她看見淩日又一次喝下調好的藥湯,等吸收了開始放血,最后又將失敗的血藥自己給喝下去的時候,莫小愛心里說不上是怎樣的感受,確實也對這樣的一個人有了新的認識,也包含一種不解。
淩日與她不同,因為這是左心的女兒,她自然覺得負有責任,可淩日與之卻本來毫無瓜葛,左心竟然就能如此把孩子托付給淩日,雖然是因為離不開山頂上解毒的雪月草,可她怎么就知道,而淩日又怎么就會做到眼前如此呢?
淩日知道莫小愛的心思,對此卻毫不在意,她從來也不是一個需要在意旁人心思的人,生命中除了一個淩鏡月,她只做自己。
莫小愛靜靜看了她一會兒,然后問道,“淩兒還要喝這樣的東西多久才行?”
“自娘胎而來,依左心的話來說,少不了十年,這也就是她為什么會把孩子留下,因為必然離不開這座山?!?p> 莫小愛被自己聽到的十年給嚇了一跳,她想過這會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但卻沒想到會漫長如此,她自己甚至都不敢想象十年后會是什么樣的,這樣的自己仍舊會在這個世界,還是又到了哪一個輪回里,是否又能夠回歸本來之地?
但這會兒值得她去思考的卻不是這樣虛無縹緲的事情,她不禁又向淩日詢問道,“藥能救淩兒,那你呢?畢竟是藥也是毒,長此以往……”
“我不是先讓你試過了嗎,可惜你不中用,身上存著些怪異的東西,發(fā)揮不了藥性,而且說實話,你身無內力,外在也不夠強健,說是手無縛雞之力都不為過,用你這樣的人施藥,怕是這山上要堆滿了死尸。”
“你就沒想過再找別人試藥?像是其他有武功傍身的高手?”莫小愛遲疑了一下,終于還是將自己的疑惑給說了出來。
淩日可不是什么善良之輩,莫小愛早見過淩日殺人不眨眼的樣子,可不會認為她是那種不愿害人的人,說實話,人總是更愛惜自己的生命吧,更何況是本領如此厲害的一個人。
“你以為真是誰都能做的?我會要你試藥,是因為知道你本心愿意如此,自然無論如何都會主動配合。”淩日輕哼了一聲,淡淡勾起一邊的唇角來,“何況一個人的生命也不該從開始的那天起就背負無端血腥,她的命該有人愿意救贖,否則何必靠勉強維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