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羽看著一圈人圍在布告欄前喊價,不解向那行去,傅衍與黎羽一同走去,便見到兩個身著華貴衣裳的男人在喊價,倒像是一場變相的拍賣。往那兩個擋在前頭比價的男人身后看去,跪著一個披麻戴孝的妙齡女子,前頭除了立著一塊寫了賣身葬父的木牌子,在牌子后就地鋪設了一張草席,席子上躺著一個身著一身破布衣裳皮膚黝黑安靜閉眸的老者。圍觀的人議論在側(cè),少女在一旁嚶嚶哭泣,倒是怪惹人心疼的。但這周圍只所以會圍著這許多看客,卻主要是因為那兩個叫價不相上下的男人的原因。
“二十兩!”
“二十六兩!”
“二十八!”
“什么,二十八?你還有完沒完了!”
“老子出四十!”那個說買斷的人指著跟自己爭的人鼻子,罵完,不屑補充道。
跟他爭的那人卻氣笑了,聽他直接罵道:“你一個破落戶你還有什么錢,學什么比闊,四十兩你出得起嗎!”
“破落戶怎的,破落戶論家底也比你一個土暴發(fā)戶強!出不起就給老子滾邊去!”
這兩人原來是中心城區(qū)一街道兩個相近的鄰居,打小便比較慣了,其中一人也并非非要買下那妙齡女子,只是見對方囂張跋扈咽不下這口氣非要斗個高低罷了。
那個被稱呼為破落戶的人已經(jīng)粗暴的上前去拉那個還跪在地上的妙齡女子,聽他斥道:“晦氣!今天害爺多花了二十兩銀子!”
那女子被他拉扯的踉踉蹌蹌的,聽女子帶著哭腔說著:“父親的安葬…公子…”女子身形拖沓不想跟這個脾氣暴躁的破落戶走,女子路過那個被喚做土暴發(fā)戶的男人時,伸手抓住了還在猶豫的男人一角衣裳,用哀求的眼神看著他,原來一開始同姑娘好好商量要好好安葬她老父親的是這人。
“五十兩!”看破落戶那囂張氣焰,那個先前同破落戶爭高低的人心里的那口氣越發(fā)不順暢,聽他肉疼的咬咬牙說道。
“算你狠!”破落戶回眸狠狠瞧了眼土暴發(fā)戶,眼眸里閃過一絲得逞,故意氣急敗壞說道。見他一把推開了自己拉著的那姑娘,對跟著的仆從道了聲我們走,便抽身離開了。
“都散了!散了!”那個跟著暴發(fā)戶的仆從轟散圍觀看戲的人群。黎羽同傅衍走開到一旁一個茶攤坐下,并未離布告欄太遠,仍能聽見布告欄那頭的聲音。傅衍看著對面人發(fā)出一聲輕笑,道:“傾羽姑娘可是看出了什么?”
“傅公子,你可愿花一百兩,看場戲?”黎羽并沒回答傅衍的話,微挑眉瞧著傅衍說道。
傅衍不知她想做什么,但左不過一百兩,見傅衍喚了聲隨從的名字,隨從便從身上拿出一張面額為一百兩的銀票放在桌面上。
就在那暴發(fā)戶領著披麻戴孝的女子要回家的時候,突聽聞有人喊價道:“我出一百兩!”
“什么!”那個走在前頭的男人身形明顯一震,他回眸看著喊價人,傅衍的隨從。那女子也明顯一驚,疑惑,驚惶,埋怨,不滿看著傅衍的隨從,這突然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是怎么回事!
原本出這五十兩,待回了府要賬房開賬,想來自家婆娘一定好生罵道他幾句,哪知道這會竟有個不知事的出了個一百兩,男人心下也不爭不搶了,只道拱手讓人。暴發(fā)戶用看白癡一般的眼神看了眼傅衍的隨從,嘴上惋惜同那披麻戴孝的女子說道:“姑娘,你好生安葬你父親?!闭f罷已帶著隨從離開了去。
“公子…你出這一百兩是…”女子斷斷續(xù)續(xù)著話語,實在沒預料到這橫生枝節(jié)的事,遂也突然不知道組織什么言語來對答,顯得有些踟躕。女子的話還沒說完,邊聽傅衍的隨從按照黎羽所交代的說道:“姑娘,這一百兩買你的自由,你不必賣身于在下。我?guī)湍阋黄鹑グ苍崮愕母赣H…”
“如此,小女子便謝過公子,家父安葬的事不敢再勞煩公子,小女子花點錢找人來下葬便是?!迸铀剖欠磻^來,微行禮儀,暖聲暖調(diào)說著。茶攤這頭,黎羽和傅衍并不急等著結(jié)果,耐心等著。
不多時,先前在后悄然跟著女子去的隨從回來,見他在傅衍耳畔說了什么,傅衍眼眸露出笑意問道:“姑娘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
原來,先前那個披麻戴孝的女子是先前被喊破落戶的姘頭,那個被女子稱喚父親的是他們在城北一破廟里,隨手抬來的一具乞丐無人認領的尸首。為的并不僅僅是被稱做暴發(fā)戶的男人出五十兩,為的是讓破落戶的姘頭可以進暴發(fā)戶的家門,以謀取更多的錢財。而那個老者則被他們隨處丟于一旁,不去理會,盡顯孤寂凄涼之意。
黎羽就算再厲害也不可能是因為破落戶眼眸中的那抹得逞而發(fā)現(xiàn)什么,瞧黎羽拿出一個衣裳線頭放到桌面上。
“那人衣袖空空,外裳雖然華貴,舉手投足間爭著一分豪氣,但細節(jié)卻做的不好?!比裟翘芍睦险呤桥拥母赣H,若如女子所言很是傷心,為什么要舉手投足間難掩飾對老者身上氣味的嫌棄,為什么要在破落戶穿在里的粗布衣裳不小心露出一角的時候,在破落戶牽她的時候不著痕跡替破落戶把粗布衣裳藏回去…別人在瞧著女子可憐拉著暴發(fā)戶的衣裳,她卻注意到這一點,而黎羽拿的那個粗布線頭,便是在破落戶要離開時抬手扶她時,她拿到的。
“傾羽姑娘,素來如此自信嗎?”傅衍看著正喝茶的黎羽沒頭沒腦的問了句。在傅衍看來,有價值的人才有存在的意義,沒有價值的犧牲了也不為所意,就像當年他那一南黎國城池換一個祁國一樣,即使那是生他養(yǎng)他的城。黎羽給他感覺,不像他后宮里那些整天只知爭風吃醋的女子一般,他正眼看著她,沒頭沒腦的問了句不太需要答案的話語,而他心里自有分曉。
卻聽黎羽不甚在意,淡淡然的說道:“沒有八九分把握的事,傾羽不做,自然也不會讓傅公子去做?!睕]有驕傲的語氣,沒有自高的態(tài)度,仿佛她只是做了一件平常的不過再平常的事情一般,自然沒有傅衍所說的從來自信否。傅衍總愛拿他的認知去反問黎羽,卻不知,他以為相似,但實際他們從不是一路人,又有什么相似之回答?
“姑娘,可愿來祁國?”傅衍聽她話語里說的,心情不錯的輕笑了聲問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