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屋子被燭燈點亮，黎羽看著他點燈的平靜側(cè)顏，直覺的心中有氣無處可撒，氣悶。
“你腿腳好了？”黎羽目光掃到謝昀季站立的雙腿不咸不淡的說道。是該好了的，讓陌尚塵取了她心頭血的嘛。初見時，看他還坐于輪椅上，難免有所觸動。甚至天真的問著自己，是不是，他并沒有派陌尚塵來取心頭血。而現(xiàn)在，心中更氣了，不是氣他身體好了，而是氣他又騙她！無名火大起來，直讓她現(xiàn)在就想把謝昀季掃地出門！黎羽自動忽略了那份快速閃過，替他高興的心情。謝昀季看著燭燈的火不再閃爍跳動這才合上火折子的蓋子，坐下來深深看著黎羽，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夠。聽他道：“你愿意聽嗎？我的解釋?！?p> 雖然黎羽臉上帶著半塊素銀面罩，但此刻在他眼眸注視下，這面罩卻成了她隱藏自己神情的保護屏。黎羽錯開謝昀季注視的目光淡淡道：“你說?！?p> “心頭血的事，是…”話說到這里，謝昀季便停下了。這要他怎么說？說這事，是他好兄弟自作主張的？陌尚塵會決定去取心頭血，也是因為不希望自己命隕，現(xiàn)在若是為了他自己去撇清陌尚塵，豈不是不義？他說不出口，可是他又不想她誤會，糾結(jié)至極。
“是什么？”黎羽見他話說一半梗住，回眸看著他，質(zhì)問道。心口隱隱作痛，黎羽真想問謝昀季，他什么時候才可以不騙自己？他需要她的心頭血，所以他就可以欺騙她的感情？別說她不純粹，他一開始對她的態(tài)度也一樣不純粹，那又何必此刻在這里糾結(jié)？
“對不起…”謝昀季沒有再解釋，而是深深看著黎羽，直接道歉說道。謝昀季藏在衣袖里，手臂上，先前怕她撞到頭，護在她頭后，脖頸處的烏青明顯。
心上啞然，為何當(dāng)她想聽的時候，他卻又解釋不出了。難道，他們只能這樣一直誤會下去？
黎羽深呼吸了一口氣，冷淡問道：“你想說的，說完了嗎？”
“照顧好自己?！闭f完謝昀季站起身走到窗邊，打開窗戶身形跳出，人影快速消失在黑夜里。
晨起，黎羽和景雪坐在百里慕容的對面，三人安靜喝著粥。百里看著對面兩個女子眼底青黑的一圈，很是疑惑的問出口道：“你們兩個，昨天沒睡好？”
低頭喝粥的兩人抬眸看著百里慕容，又看了看彼此，異口同聲對百里慕容道：“喝粥。”
一個因為謝昀季的突然造訪而心不平靜，一個因為陌尚塵那傷人的話而心不平靜，倒無辜了慕容的關(guān)心又躺槍。慕容喝著粥心中默默道，唉，女人吶，總是這么陰晴不定。聳肩。
“慕容！”一個百里慕容熟悉的聲音在身后響起，聽那人喚道。
“大哥？你怎么來了？”百里慕容看著風(fēng)塵仆仆的來人，站起身迎去。
遠處站著的兩個百里家人臉上神色凝重，不知在說什么，說了幾句后，慕容引那被慕容喚做大哥的男人來到黎羽與景雪坐的桌前。
“傾羽，這是我大哥，百里慕齊。”聽百里慕容介紹道。來人身量比慕容微矮半個頭，比慕容的膚色略白些，模樣與慕容有些相似，只是眉宇間少了慕容的一分英武，多了一份刻板嚴(yán)厲。聽景雪起身算是見禮的稱呼道：“幕齊哥，好。”
“大小姐，千福?！蹦腥丝匆娫凭把┎煌谀饺莸拈e散，拱手正禮回道。
黎羽亦站起身來，但并未稱呼什么，而是以江湖人的禮儀微拱手于百里慕齊，算是見禮。
百里慕齊眼眸打量著黎羽，臉上分明寫著瞧不上眼，微拱手回禮，同幾人一起坐下。
黎羽不甚在意，拿起放于碗中的勺子，繼續(xù)慢慢悠悠的喝著魚粥，不理會他們一旁的談話。
“幕齊哥，此來盛京，是因為家中生意還是旁的？”云景雪算是客氣的問道。
“回大小姐的話，乃家中有急事，急需帶慕容這小子回家一趟?！蹦烬R面對景雪恭敬回復(fù)道。
“大哥，回去這件事，我們晚點再說吧?！卑倮锬饺菀娎栌鹜胫械闹嗫旌韧?，自然的伸手去拿過黎羽面前的碗替她再盛上，同百里慕齊的話說完便連著道：“多喝點，補補，看你瘦的。”
坐于百里慕容身邊的百里慕齊看到這一幕，臉上的神色黑如破布，看著黎羽雙手接過百里慕容為她盛的粥遞來的碗，聽她的那聲道謝，是怎么聽，怎么不順耳！
“傾羽姑娘，為何要帶著面罩，是身有疾嗎？”百里慕齊話鋒轉(zhuǎn)向正準(zhǔn)備繼續(xù)喝粥的黎羽道。
“大哥你干嘛？什么身有疾？你別瞎說好嗎。”被問的人還未回話，百里慕容聽這話先動氣的看向百里慕齊反駁說道。黎羽放下了剛拿起的勺子，微笑回以出面護著自己的百里慕容，戲謔的看向百里慕齊說道：“公子覺得傾羽身有疾，那傾羽便是身有疾?！?p> “慕容、景雪，我還有事，就不作陪了。你們繼續(xù)。”黎羽語氣平淡，無所謂的說完，站起身向景雪和慕容說完，不理會百里慕齊黑如破布的臉行出驛館。
剛行到大街上，便聽聞百姓們在議論溯王克妻，哀嘆下一位即將嫁給謝昀季的女子的命運。
“我看啊，那位四夫人恐怕也死了，不然為什么到現(xiàn)在還沒個人影？”
“聽聞溯王以側(cè)妃的禮儀厚葬了三夫人，倒也沒丟了晉國侯府的臉面?！?p> “三夫人突然發(fā)病離世，晉國侯的小夫人已跑去陵前哭泣。”
“一定是報應(yīng)，溯王從前殺人不眨眼，如今府中夫人一個個死去，果然人在做天在看。”
“我早說過，溯王就是克妻命。唉，倒可憐了那位即將要嫁給溯王的卞夏公主?！?p> 路上行人七嘴八舌的，談?wù)撈鹬x昀季的家事，談?wù)撈鹬x昀季的過往?？尚Φ氖牵麄兛谥兄S刺的溯王爺，是那個曾經(jīng)為了守衛(wèi)國土熱血拼殺的人，是那個護著他們的人。其實他們不過是又回到兩年前那個老生常談的話題，一個是旻朝戰(zhàn)神為了守衛(wèi)疆土生死下落不明值得人們紀(jì)念，另一個則是旻朝戰(zhàn)神成了廢柴坐著輪椅回到盛京引來各種風(fēng)言風(fēng)語。
他們?nèi)渴钦娴膼阂鈫?？也不盡全然，有的是談?wù)撝H，更多是飯后茶余的話尾。既是如此，又何必在意他人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更何況，這些他們得到的信息，甚至不知道是在幾個上位者之間輾轉(zhuǎn)了幾遍，已然變味的消息。百姓像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而這一切，又是被誰人在后操縱引導(dǎo)而致？不過是權(quán)力的游戲，又何必相信眼睛所看到的。
溯王府高掛著白綢，寫著奠的燈籠掛于兩旁，原本盡顯清寂的溯王府今日更添一抹肅穆。
抬頭看著，黎羽反應(yīng)過來，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間，走到溯王府大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