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來神色不太好?!背科鹦行薨玖艘煌胗悬c糊了的粥喝一碗姜湯水給黎羽送來,看她容顏憔悴,見她不嫌棄的喝著有些糊了的粥,見她晨起幾個不經(jīng)意的噴嚏關(guān)心說著。
“粥糊了,只舀了些沒糊的,沒幾口,吃完把姜湯喝了。昨夜夜里涼,你又動了心氣,唉?!?p> 黎羽喝著粥,行修在一旁細心念叨著,倒不覺的厭煩。
黎羽瞧了眼行修,見他眼底帶有一絲青黑,遂道:“倒是我不好,突然出現(xiàn),占了你的屋子,想來你昨夜定是沒睡好。”她說著,但因為鼻子被清涕半堵著,話音帶著些鼻音。
見行修溫柔了笑意說道:“這映月閣諸多可臥榻的屋子,哪有什么你突然出現(xiàn),倒占了我的屋子。只是,有許多事,尚未解答,心中有所疑惑,這一思索倒忘了時間?!?p> “姜湯,好喝?!崩栌鸢研行拮龅囊恍⊥胛⒑说闹嗪韧?,將碗放于一旁,聽著行修的溫潤聲音,醒了一會,這才端起姜湯,慢慢喝起來。
“你喜歡就好。”行修抬手幫她把微落下的發(fā)絲別回去,眉眼彎彎溫柔說著。他們之間的相處更像是家人,那種從一出生到長大一直陪在身邊的家人,不會覺得突兀,更多的是親切。
“思索了一夜,不知你有了什么暫時解答沒有?!崩栌鹂粗闷鎲柕馈?p> “傾傾,你若是想知道答案,若是想蘇醒,不妨回到一開始?!毙行迒局酝懔晳T喚著她的昵稱,看著她認真說道。黎羽聽著他的話,只覺得心中慚愧,本好奇什么事能困擾心中大明白的仁恩先生,卻沒想他一夜未睡,竟是在思考如何解答她的困惑。
“你想蘇醒嗎?”瞧著黎羽略帶愧疚的眼眸,行修問道。
“想。行修,現(xiàn)在在幾時?”黎羽看著他瞧著自己的認真眸色,心無旁騖應(yīng)下,而后似是想起什么,與旁人的早已約定,忙放下瓷碗下榻問道。
“你還是想回去找他嗎?”不得不承認,他不早些叫醒她,是他的私心。他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他其實不太想她去參加,不太想讓她再回去那個人身邊。
“阿修,我和他,早在我失蹤的時候就該有個結(jié)果了。這次,是不得不去?!崩栌鹫酒鹕韥碛庾呷?,聽行修的問話,停下腳步看著他說道。
“傾傾,你那么愛他,為什么要離開他?”聽著黎羽的話,行修已明白,黎羽是下了決心要離開,要去尋找被封藏的記憶。黎羽愛謝昀季,他看得出來。他該怎么對她說,她忘記了的那些真身記憶?該怎么表達,他一直默默陪在她身邊,幾萬年過去,來不及對她說的話。
天知道,當他,在她記憶里是上一世,對他而言是這一世的歲月里,找到她,卻只發(fā)現(xiàn),只有她冰冷的墳?zāi)箷r,他該怎么表達,那份內(nèi)心的疼痛…若不是,知道那是她的第一縷魂,若不是知道,她還會回來,要他如何帶著笑意,繼續(xù)等待,走下去。
見黎羽牽起苦澀的嘴角,并未看行修,而是看著眼前的空空,沉思著頓了頓說道:“因為…對不起,我不知道該怎么對你講明這種奇怪的心情”
她想,她以往逃他,也許并不僅僅是因為害怕上一世的重蹈覆轍,也許是本能的想逃開,因為那一份早已被封藏起來的真實記憶。她想,她那么執(zhí)著重回前世,找傅衍算賬,也許并不僅僅是因為上一世的被傷害,而是所有的開始都在傅衍那里,她本能的想要蘇醒。
是記憶的迷霧,遣散了過往,封存了所有不開心的,開心的。不管這份不開心,是黎羽自己多么不想面對的,她如今即已有所知覺,便不想再逃避。逃避,從來不是她的生存法則。
與天與地糾纏了這么久,是時候該給她自己一個答案了,黎羽心中頓悟,思到。
“阿修,我會回來。有事,你盡可到福滿樓去找沐叔。”回答完行修的問題,黎羽只覺得心中松了一口氣。臨出門前,聽她告知于行修,說是如此。
溯王府,棠梨院。
破曉時分,夜晚斷斷續(xù)續(xù)下著的陣雨早已停了下來,空氣里是泥土翻新的味道,青草上是露珠滾落的葉子的模樣,深秋的涼意多了幾分寒刺骨。謝昀季手掌心纏著早前止血的白布條,手里任然拿著那枚碎了的戒指。一動不動坐在輪椅上,看著棠梨院的院門口,等待著黎羽的回來。懷安陪在一旁看著坐了一宿未睡的謝昀季,嘆了口氣,心疼他們家王爺。
“爺,該上早朝了。”懷安出聲提醒說道。
“說本王病了?!贝丝酞q如活化了石像的男人輕啟唇畔,略是沙啞的嗓音執(zhí)拗的響起。謝昀季言下之意分明是在說,這早朝,他不去。盡管,今日這早朝,是為宣布他的王妃之位的賽選,比試規(guī)則,盡管他知道這對旻朝來講有多重要,但他還是不禁兒女情長了起來。
戒指碎掉的那一刻起,他分明察覺到,有什么一直相連的東西斷了。他分明,察覺到,不管她如何對他,他都只要她回到他身邊。記憶分毫沒有,感覺卻是那么的不甘、在乎。盡管謝昀季已察覺到不對,但是如果可以,他倒希望,他們從未蘇醒過。至少,那枚戒指沒有碎掉,那樣,他是不是就還可以再繼續(xù),自我欺騙,自我掩蓋下去…
可他想掩蓋什么?他說不上來。但他知道,他不能沒有黎羽,或者準確來講,是不能沒有黎羽身上可能會持有的某個東西,而且那個東西,是他不惜一切代價都要拿到的。到底是什么,他又說不上來,他想或許,是旻朝的皇權(quán),或許是黎羽愛他的心。
“爺,皇上還在等您?!睉寻舱f著,但謝昀季卻執(zhí)拗的看著院門口,希冀著能看到黎羽的身影,對懷安的話,是分毫聽不進耳里,聽不進心里。
“爺,您難道忘了已逝的先皇嗎?您難道忘了老家主的囑托嗎?您難道忘了您四年來的承諾嗎?”懷安看著執(zhí)拗的人,跪下悲痛懇求著,但此刻的謝昀季在出神,分毫無所動靜。
懷安從沒見過這樣的謝昀季,他覺得有些陌生。
就連謝昀季都沒有意識到,他體內(nèi)正在發(fā)生的變化。那個從前只是寒氣逼人的謝昀季,眼眸中多了分渴望掩飾的哀求,多了分了若指掌的算計。時間分秒爭奪之際,后者贏了前者,謝昀季徹頭徹尾,成了那個最優(yōu)秀的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