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浴血光明嶺（中）
最好的防御就是進攻！
李四維心中有了一個大膽的計劃，他叫上了新任的傳令兵黃化，帶著這個計劃就要去見自己的新上司，那個抄著南京口音的大胡子，蒲團長！
黃化跟在李四維身后滿臉興奮，“長官，是不是又要搞大買賣了？”
李四維邊走邊笑道：“搞不搞得成，那就要看團長的了……”
“砰……轟隆隆……”李四維話音剛落，就聽得南面?zhèn)鱽硪魂嚲揄?，他急忙扭頭望去，只見一朵蘑菇云騰在光明公路上空升騰而起……
“咋了？”黃化一臉的驚訝。
李四維面沉似水，默然不語，只是定定地望著那爆炸的方向。
黃化喃喃地道：“長官，該不會是小鬼子來了吧？”
李四維搖搖頭，嘆了口氣：“是我們的人，在炸橋呢……龜兒的，搞不成了！”說罷，他轉(zhuǎn)身就往回走。
黃化一愣，急忙追了上去，“咋搞不成了？”
李四維默然不語，只是沉著臉往回走。
戰(zhàn)壕里，廖黑牛望著爆炸的方向，一臉的興奮，“龜兒的，炸得好，炸了橋，小鬼子的鐵王八就過不來了?！?p> 石猛也笑道，“工兵營那幫兄弟要得，這戰(zhàn)壕修得好，橋炸得更好……”
他話音未落，卻見李四維已經(jīng)回來了，臉色陰沉。
眾人頓時就是一愣，都迎了過去，“咋了？”
李四維望了他們一眼，苦笑道：“搞不成事了……都跟老子來，開會！”
李四維說完，徑直往那簡陋的防空洞去了，臨時營部設(shè)在那里。眾人面面相覷，急忙跟了過去。
防空洞里，李四維環(huán)視眾人，突然問道：“你們見過烏龜吧？”
“見過見過……”眾人紛紛點頭，“就是王八嘛?！?p> 李四維點點頭，“這一仗，我們就要學(xué)王八了……”
眾人一聽就炸開了鍋，廖黑牛漲紅了臉，“李大炮，反正老子不當縮頭烏龜！”
李四維瞪了他一眼，沉聲道：“老子沒給你們說起耍，這是命令！”
眾人一怔，沉默不語。
李四維沉聲道：“老子一說王八你們就炸毛，炸個錘子？不要給老子看不起王八，那玩意兒可聰明著呢……你們逗過王八嗎？你一整它，它立馬就把腦袋一縮，任憑你咋折騰，它就是不出來……這個時候，如果你小看了它，那就危險了，只要它一找到機會就會猛地伸出頭來死死地咬住你的手指，一旦咬住就不會放……“
眾人聽得如墜云霧里，都疑惑地望著他。
李四維苦笑道：“讓兄弟們再多挖一些貓耳洞，小鬼子的炮彈打過來的時候，都給老子鉆進去，躲好，就像那王八一樣，炮火不停，就不要出來……明白了嗎？”
“明白了，”眾人都知道鬼子炮火的厲害，這方法他們倒能接受。
李四維點點頭，環(huán)視眾人一眼，問道：“上次繳獲的武器彈藥多吧？”
眾人紛紛點頭，“多，多著呢，從來就沒這么多過……”
李四維大手一擺，“多歸多，但是不許給老子浪費了，要打就要學(xué)那王八，一口就把鬼子咬痛了，明白嗎？”
“明白，”眾人答應(yīng)一聲，目光炯炯地望著李四維。
李四維嘆了口氣，“兄弟們吶，這是我們一營的第一次防衛(wèi)戰(zhàn)，一定要給老子打出一營的威風(fēng)來，明白嗎？”
“明白！”眾人答應(yīng)一聲，紛紛出去安排了。
李四維呆立原地，眉頭緊鎖。
寧柔剛準備完醫(yī)療物品，見狀輕輕地走了過來，柔聲地問道：“你在擔心嗎？”
李四維望了她一眼，輕輕地點了點頭，“陣地戰(zhàn)……比游擊戰(zhàn)要艱苦得多啊，好不容易拉起這支隊伍，真害怕就這樣打光了?！?p> 光明集，衛(wèi)戍司令部，關(guān)將軍望著面前的沙盤，眉頭緊鎖，這一戰(zhàn)，沒有絲毫勝算。滁縣失守、盱眙失守，日軍從東南兩個方向逼近光明集，而自己手里就這么一個暫編師，兩個團是光明集守備旅的老底子，新編的兩個團是收容的潰兵……全師不足五千人！
“報告，”傳令官在門口敬禮。
“講！”關(guān)將軍抬起頭望住了他。
傳令官急忙報告道：“各團營已經(jīng)達到指定防區(qū)，工兵連已經(jīng)完成了爆破，只是……”
“講，”關(guān)將軍眉頭一皺，瞪著一雙血紅的大眼望著他。
傳令官一咬牙繼續(xù)說道：“新編的兩個團要求補充武器……”
關(guān)將軍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告訴他們，老子沒有多的武器彈藥……大刀片子都沒有多的！娘的，當兵的把武器都耍落，還當個錘子兵啊……那個三團一營不是繳獲了很多武器嗎？”
傳令官急忙說道：“他們營沒有要……”
關(guān)將軍嘆息一聲，苦笑道：“都是從南京退下來的，差距咋就這么大呢？”
傳令官也默然了……鬼子的武器有那么好搞嗎？總不能要求所有的部隊都像三團一營吧？乖乖，他們是干掉鬼子一個大隊才搶到了那么多武器吧。
三團一營的陣地上，將士們在挖貓耳洞，李四維來回巡視，口中不斷地吼道，“都給老子加把勁，搞結(jié)實一點，這貓耳洞就是你們的烏龜殼，挖洞多流汗，打仗少流血，明白了嗎？”
“明白了，”一個戰(zhàn)士笑嘻嘻地答道：“營長是要我們裝王八呢……這是啥戰(zhàn)術(shù)？王八戰(zhàn)術(shù)啊……”
這話一出，引得一眾將士哄然大笑。
李四維瞪著那個戰(zhàn)士笑罵道：“龜兒子的，你娃娃理解得很深刻嘛，等下鬼子的炮彈打過來的時候，你可要給老子躲好了……裝王八也要裝得像，明白嗎？”
“是，”那戰(zhàn)士望著李四維一笑，“不就是裝王八嘛，只要能打鬼子，裝啥都成?！?p> 夜幕降臨，韋一刀做好了飯，給大家送了上來，饅頭加小米粥。
廖黑牛急匆匆地跑過去，一看送來的是這東西，沖韋一刀笑罵道：“龜兒子的，肉呢？不是還剩了好多罐頭嘛。”
韋一刀訕訕地笑道，“營長說了，那罐頭要留著，等這一仗打完了，給兄弟們慶功的時候吃?！?p> “娘的，”石猛也湊了過來，笑罵道：“等打完了再吃？到時候老子還能不能吃都難說呢。”
韋一刀望著他笑道：“咋不能吃？你好好打嘛，跟著營長干肯定能干贏的?！?p> 眾人一愣，廖黑牛笑道：“對對，韋一刀這龜兒說得對，兄弟們好好干，打跑了小鬼子就有罐頭吃了。”
“要得，”眾人哄笑一聲，領(lǐng)了饅頭和小米粥就吃了起來。
冬夜，霧氣彌漫，寒意刺骨，一眾將士三五成群擠在戰(zhàn)壕里睡了過去。
李四維帶著黃化在陣地上巡查完崗哨，慢慢地回了放空洞。
寧柔蜷縮在角落里已經(jīng)睡著了，睡夢中眉頭緊皺，嬌小的身子縮成了一團……李四維看得暗暗心疼，這樣的小姑娘在自己的那個時代還不被當成寶貝疙瘩一樣護著?。堪Γ@個狗娘養(yǎng)的時代！
李四維輕輕地走了過去，脫下了自己的外套，搭在了她身上……暗嘆一聲，自己能做的也只有這么多了吧。
黃化見狀急忙脫下了自己的外套遞給了李四維，“長官，你別凍著了。”
李四維沖他微微一笑，將那件外套也披在了寧柔身上，然后走到洞口坐了下去。
黃化也跟了過去，挨著他外面坐了下來，有意無意地幫他擋著風(fēng)。
李四維輕笑道：“沒事，老子跟著黑牛練過，凍不著?！?p> 黃化嘿嘿一笑，小聲道：“黑牛那是外家拳，練的時間短了沒啥用。”
李四維來了興趣，“你練的是啥功夫？老子看你還會輕功的樣子?！?p> 黃化輕輕地搖了搖頭，“也算不得啥輕功，就是跑得快一些，跳得高一些，你要想學(xué)，我就交給你?！?p> “算了，”李四維搖搖頭，“那玩意兒肯定比黑牛的功夫更難學(xué)?！?p> 黃化點點頭，“內(nèi)家功夫不僅要勤學(xué)苦練，更需要悟性，沒有悟性的人摸不著門道的。”
李四維笑罵道：“老子像莫得悟性的人嗎？只是現(xiàn)在沒時間學(xué)，等哪一天安頓下來，老子就跟你學(xué)?！?p> 黃化點點頭，望著李四維輕笑道：“其實，貧道看你的面相倒有幾分道緣呢?！?p> 李四維一怔，笑罵道：“你龜兒看得來個錘子，老子咋可能去當?shù)朗柯??！逼鋵?，想想自己前世，與道士過的日子有啥區(qū)別？就差像他們那樣修身養(yǎng)性了。
黃化連忙陪笑道：“有道緣也不一定要當?shù)朗堪??！?p> “你以前在哪座山上修行呢？”李四維好奇地問道。
黃化怔了一下，緩緩說道：“龍虎山里的一個小道觀……你肯定沒聽過?！?p> 李四維見他不想說，便也不再問了，兩人就這樣靠在一起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晨曦喚醒了黑暗，瞭望哨的士兵叫了起來，“小鬼子來了，小鬼子來了?！?p> 眾人都驚醒過來紛紛趴在戰(zhàn)壕邊上往光明嶺下望去，只見一隊隊的小鬼子在山嶺下的田野里集結(jié)，朦朧的晨霧中人影幢幢，黑壓壓的一大片。
李四維鉆進瞭望哨，拿起望遠鏡仔細地看了一陣，笑道：“莫給老子大驚小怪的，也就三五千人，莫得坦克也莫得卡車……只怕那些龜兒這一路累得夠嗆……讓韋一刀做飯，吃飽了好打仗?！?p> 李四維猜得沒錯，守軍炸毀了橋梁，小鬼子的坦克和運輸車都過不來，所有的輜重和重型武器都是一路抬過來的……
村井大佐的一腔怒火已經(jīng)升騰到了嗓子眼，可是該休整的還得休整。他不敢拿著這疲憊之師貿(mào)然發(fā)動攻擊，能吃掉自己崗村大隊的支那軍隊絕對不能小覷！
韋一刀匆匆地帶著炊事班的兄弟把早餐送上了陣地，眾人紛紛去領(lǐng)食物去了。
李四維對眾人笑道：“都給老子可勁兒造，吃了這頓，下頓就不知道啥時候才吃的成了?！?p> 石猛笑道：“怕個錘子，打跑了小鬼子，老子還要吃罐頭呢，那肉湯可真他娘的香！”
“就是，”眾人紛紛附和，“打跑了小鬼子，吃罐頭去?！?p> “好，”李四維大笑道：“都給老子放機靈點，明白了嗎？”
“記住了，”眾人轟然大笑，“學(xué)王八嘛……”
不一會兒，陣地上已經(jīng)變成了一片死寂，眾將士紛紛躲進了貓耳洞，只有李四維和黃化還躲在瞭望哨里，緊緊地盯著鬼子的動靜。
小鬼子的陣地上也是炊煙裊裊，待到那炊煙熄滅之后，一支支沖鋒隊在陣地上集結(jié)起來。
李四維喃喃地道：“小鬼子的兵力也不足啊，看來大部隊還在南京城呢。”
黃化疑惑地問道：“長官，你咋知道？”
李四維身體一僵，勉強笑道：“你看他們的沖鋒隊，一隊也不過五六十人，這可不像小鬼子的作風(fēng)，以前可都是黑壓壓地一片……這說明，他們兵力不足，消耗不起了?！?p> 黃化一聽，松了口氣，“這是好事啊。”
李四維緩緩地點點頭，“告訴兄弟們，都給老子沉住氣了，耗死這些龜兒?！?p> 耗死？咋耗？黃化有些疑惑，但戰(zhàn)斗一開始，他就明白了。
當小鬼子的野炮響起來的時候，李四維急忙縮進了貓耳洞，黃化也急忙躲了進去。
“噓……砰……轟隆隆……”，小鬼子的炮彈如雨點般落在了陣地上，火光閃爍，濃煙翻騰，焦土和這彈片四射，整個光明嶺都在顫栗。
眾將士緊緊地躲在貓耳洞里，任那彈片紛飛，焦土四濺，卻奈何不得他們。
第一輪是試探，炮聲很快就停了下來，炮聲一停，李四維又鉆到瞭望哨里，拿起望遠鏡，緊緊地盯著小鬼子的動靜。
一支支小鬼子的沖鋒隊嗷嗷叫著就沖了上來，李四維緊緊地盯著他們，并不急著下令，只是默默地估算著小鬼子的速度和距離，兩里，八百米，五百米……
李四維一聲令下，“準備！”
眾人紛紛鉆了出來，各就各位，架起長槍，拉槍栓、瞄準。
三百米、兩百米……小鬼子的沖鋒隊一陣興奮，支那人被那一陣炮火全滅了？這么輕松就沖上來了？沖在最前面的小鬼子已經(jīng)到了山坡上，支那人的戰(zhàn)壕就在眼前，只需要幾個呼吸進能攻進去了……
“打！”李四維一聲令下。
“砰砰……”“噠噠噠……”戰(zhàn)壕里的槍聲震天般地響了起來，小鬼子的沖鋒隊如割莊稼般的紛紛栽倒在山坡上。
前面的五六十人瞬間就交代在了山坡上，山坡下的第二梯隊都是一驚，但是撤退的命令沒有來，他們也只能端起槍硬著頭皮往上沖，胡亂地反擊著。
一時間彈雨紛飛，塵土四濺。
“噠噠噠……”四挺九二式在戰(zhàn)壕里怒吼，小鬼子的第二梯隊完全報銷，第三梯隊哇哇叫著就逃。
李四維急忙下令，“躲！”
眾人一愣，立馬拖著受傷的兄弟們往貓耳洞鉆，也顧不得追殺逃跑的鬼子了。
李四維依然躲在瞭望哨里，緊緊地盯著小鬼子的動靜，突然他往下一縮，躲進了貓耳洞。
“噓……轟隆隆……”小鬼子的炮彈又一次如雨點般傾瀉在了陣地上……
日軍陣地上，木村少佐怒發(fā)如狂，就一個沖鋒，就打光了自己一個中隊，“狡猾的支那人……轟平他們的工事！”
黃化躲在李四維身邊，臉色蒼白，“龜……鬼兒子的，原……原來小鬼子這么兇啊?！?p> 李四維笑道：“敢情你龜兒以為每一仗都能像前兩次那么輕松啊，要真是那樣，我們也不會被小鬼子從上海攆到這里了，嘿嘿，小鬼子的飛機坦克還沒來呢?！?p> “我……我的個娘誒，”黃化聲音顫抖，“我……還以為是國軍太慫，才會一潰千里。”
“慫你娘，”李四維忍不住罵道：“你再厲害也不能拿著長槍和小鬼子的飛機坦克干吧？給老子記住了，你也是國軍了?！?p> “是……是，”黃化連忙答應(yīng)。
李四維見他臉色蒼白，笑道：“你龜兒褲襠沒濕吧?！?p> 黃化臉色一紅，“道爺又不慫，只是……只是還不適應(yīng)這個打法?！?p> 李四維笑道：“沒事，一仗打下來，你肯定就適應(yīng)了。”
炮聲漸漸停了下來，李四維又鉆了出去，躲在瞭望哨里緊緊地盯著小鬼子的動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