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雎一夜未眠,身旁的茶盞換了一次又一次,他無心喝茶,只能懷著滿肚子的心煩意亂去上早朝。
“你說圣上怎么來咱們宮里用早膳了?”秀賢殿的女侍一臉的吃驚。
“可能雍淑宮那位皇后娘娘還沒醒吧。”另一個女侍說的時候,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殷兆兒到不是很驚訝,關(guān)雎一向是如此難以捉摸的,她進宮的第一晚,關(guān)雎對她也是百般柔情,當時和她一起進宮的蔡淑妃還未滿十二歲,圣上自然就在她的秀賢殿安置了。
世人對她父親還有殷家即崇敬又忌憚,所以她以為圣上會防著她,不與她親近。
可新婚第一夜的溫存,她此刻都記得,也自打那之后,她在也沒享受過那樣的溫存了。
她一直覺得他們周朝這位皇帝的心思最是難猜,行事作風完全摸不清路數(shù),她自認自己很聰明,卻也根本看不清。
皇后娘娘暈倒時,她看到了他眼里真切的心疼,但此刻,人還沒醒,他轉(zhuǎn)頭就能陪自己用早膳,一臉的平靜。
殷兆兒越來越覺得,這后宮里的女人于關(guān)雎,不是妻子、妾室,都是工具,他平穩(wěn)朝局的工具。
這頓早膳用的還算舒心,關(guān)雎沒說什么,只是問了問殷兆兒最近心情可好,都做些什么。
殷兆兒心里卻是清楚的,“在皇后娘娘進宮之前,這國都城中女奴隸的買賣,以及各戶少女的身契、買賣事宜都是臣妾在過問的,今日,若娘娘醒來,便是要報給娘娘的?!币笳變褐雷罱鼑汲侵忻铨g少女失蹤的事,她也知道,關(guān)雎今早來,想干什么。
關(guān)雎看了看殷兆兒,放下手中的竹筷,臉帶笑意的說:“這個賢妃跟皇后對接就好,不用特意跟我講。”說完便起身離開了。
“皇后娘娘醒了嗎?”殷兆兒問身邊的女史。
“嗯,已經(jīng)醒了,剛剛蘇女史來說,按正常的時辰請安,不要耽誤了才好?!迸愤吔o殷兆兒穿外衣邊說。
“拿上那些案卷文書吧,沒準娘娘會問起?!币笳變河X得這位說暈就暈的皇后娘娘也很是讓人頭疼,但無論如何,該來的始終都是要來的。
四妃給皇后娘娘請安一般是在早膳之后,太皇太后說自己身子不好,皇后娘娘身子也不好,就不必每日都去給她老人家請安了,殷兆兒起先以為,皇后娘娘會把四妃給她請安的事也免了,誰料剛到雍淑宮,行過禮,皇后娘娘的話就驚到她了。
“各位姐姐、妹妹,我的身體你們是知道的,一日有大半日睡著?!鄙蚴绲恼Z氣斷斷續(xù)續(xù)的帶著病氣。
管德妃心想,自己睡了一天一夜了,還好意思說睡大半日。
“可也因著這身子骨,我起的比別人早一些,且醒了之后,精氣神比較好,以后這請安的時辰我想往前提一提,就和圣上上早朝的時辰一樣吧,我們帝后一心,就勞煩各位姐姐、妹妹早起兩個時辰了?!鄙蚴绲恼Z氣雖弱,卻半絲沒給人辯駁的機會。
堂下也沒有人想要辯駁她,大家都等著她暈倒呢。
在來請安的路上,管德妃和蔡淑妃還在打賭,賭皇后娘娘是在她們進殿的時候暈,還是在她們行禮的時候暈,說著、說著,笑的都不行了。
管德妃說,怕就怕我們沒進殿呢,人就暈了。
不料此刻,沈淑竟沒有半點要暈的意思,端坐在中堂之上,看著病弱,卻有幾分威儀。
這是殷兆兒沒料到的,看昨日早上沈淑的樣子,和剛剛進來時她的體態(tài),殷家世代行巫,于醫(yī)藥上還是略知一二的,她覺得以目前她看到的沈淑的樣子,她的精神,支撐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怕是就沒有力氣了。
但整一個早晨,沈淑詢問各位妃子的年齡、家世、喜好和分管的內(nèi)務(wù),都很有精神,且很有條理,不怎么像一個一日要睡大半日的病秧子。
“娘娘,司寇已在外面候著了,娘娘可要宣他?”蘇女史進殿來報。
“與各位姐姐說話,很是舒心,都忘了政事了,今日要問一問司寇和國都城中人丁買賣的事,就勞煩賢妃妹妹多留一會兒了。”沈淑看著殷兆兒笑了笑。
國都城中接連幾日丟失妙齡少女的事,有些耳風也已經(jīng)傳到宮里來了,皇后娘娘上來就問此事,也很和常理。
殷兆兒起身說:“契約、文書,都備著呢,娘娘可隨時查問?!?p> 這位掌管刑法的蔡司寇,今日是第一次見到沈淑。
他看著眼前這位瘦弱的,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的少女,心中竟有些不忍,心想,原本在沈府安心養(yǎng)病即可,卻要因為各望族之間的爭權(quán)奪利,攪進這后宮爭斗的漩渦里來,想來就讓人心疼。
可是還沒等這位蔡司寇說話,沈淑就暈了。
蔡司寇和殷兆兒看了看彼此,都有些不知所措,一個剛剛還挺有精神的人,怎么說暈就暈了呢?他們嚇得連忙跪了下來。
“煩請蔡司寇和賢妃娘娘到后殿先用午膳吧,午膳之后,娘娘就醒了?!蹦饺輽颜f著,就把他們往后殿引去。
而此刻的沈淑,依然倒在座位上。
殷兆兒看到,三日前才被太皇太后娘娘指到沈淑身邊的蘇女史,臉上也是詫異又緊張的表情,雖然在極力壓制了,卻還是露了幾分出來。
皇后娘娘又暈了的事,午膳還沒吃完,就已經(jīng)傳遍了國都上下。
連剛上完早朝,回到家中的歐陽石都知道了。
歐陽家世代從文,盛產(chǎn)老學究,在后宮中實則沒什么耳目,他在家中都能聽說,可見這個消息傳的有多快,他也只能無奈的搖搖頭,心想,這位皇后娘娘進宮三天,暈了兩次,睡了一天兩夜,如今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醒,可真成了一個周朝的大笑話。
這樣的一位周朝皇后,傳到外邦去,都不知道人家會怎么想,可他此刻除了嘆氣,竟別無他法。
后宮里就更熱鬧了。
“早上請安時,原以為她多厲害,一直同我們說話都沒事,這不外臣一進殿就倒了,還真是不在同一撥人面前倒兩次,每次倒碰見的都是生人。”管德妃說著,都有點心疼這位皇后娘娘了,這兩次暈倒,皇后娘娘的臉在內(nèi)宮、前朝都丟盡了,著實讓人生出幾分心疼來。
“娘娘會一直這樣暈嗎?那我們手頭的事,要什么時候才能報給皇后娘娘呢?”蔡淑妃這次竟說到了正點上。
“是啊,就這樣一日暈兩次,這后宮的事,怕是問上十天半月,也問不到妹妹頭上了?!奔зF妃也滿臉心事。
姬貴妃自然也不希望這位皇后娘娘是個聰明伶俐的,但如今這樣的,她更憂心。
周朝四境的戰(zhàn)事剛停不久,有這樣一位新后執(zhí)掌內(nèi)宮,傳到邊境去,剛剛被打敗的那些蠻夷,還不知道得多開心呢。
她也不喜歡殷兆兒,對之前盛傳要做皇后的安雪和歐陽絮也沒有好感,但此刻,她都覺得,她們誰來做這個皇后,可能都比現(xiàn)在的這位強,至少無論如何勾心斗角,后位在她們手中,政務(wù)是可以向前推著走的,但眼前這位皇后娘娘。。。
周朝百廢待興,等著她清醒的時候談?wù)?,那得等到什么年月去了?p> 殷太師在家中聽到這個消息,都很是憂心,當然他不是為著后宮的政務(wù)和四境的蠻夷,他只想著他的那些血蠱。
本來帝后大婚,他讓人乘亂擄了些合適的少女回來,本想著這兩日在多抓些,可這位皇后娘娘的身子骨,如此不濟,三日了,竟一絲政務(wù)還沒問到。
他想著把這個罪名安到皇后娘娘頭上,也都等她理政才可以,她要是每一日都睡著,他還真就沒法嫁禍了,聽到皇后娘娘又暈了的消息,他也是熱鍋上的螞蟻,急的很。
不禁在心中暗罵,知道你不是個爭氣的,但這也太不爭氣了吧,枉費老夫一番心計,讓你做皇后啊!
比他更急的是沈靈,之前在府中,妹妹也沒這樣每日都暈,一睡睡一天一夜?。∷磽拿妹玫纳眢w,又擔心后宮的政務(wù),原想著,若妹妹身子稍好一些,今日上午問過司寇,下午還能見見各望族的婦人們,她還能跟妹妹叮囑兩句,這到好,這么暈下去,都不知道何時能在見到妹妹了。
“王妃也莫要心慌,皇后娘娘身體不好,整個周朝的百姓都是知道的,定不會責怪的。”雍王喝著茶,看不出表情。
沈靈看著自己這位儀表堂堂的丈夫,甩了甩手,出了門。
“王妃這是去哪呢?”雍王身邊的小廝問。
“還能去哪?去找她三哥哥唄,沈家這位三公子,真的是勞累的很?!闭f完,雍王笑著走了出去。
“那王爺,咱們?nèi)ツ哪??”小廝繼續(xù)問。
“咱們啊,咱們?nèi)ゲ铇?,聽笑話。”雍王說著,仿佛更開心了。
“三哥,要不讓舅舅進宮看看小妹吧,這樣怎么行呢?”沈靈的焦慮都寫在了臉上。
沈毅知道自己妹妹身子不好,卻也沒想到,是如今這個形勢。
“慕容家兩位醫(yī)女,都在妹妹身邊,舅舅去看,也沒什么用,在等等吧?!鄙蛞愦藭r沒有更好的辦法,小妹才嫁進宮三日,沈家和慕容家就派人進去醫(yī)治,傳出去,別人難免會問,既然沈姑娘身子這樣不好,又為何要嫁呢?
是啊,為何要嫁呢?一個一日要暈半日的人,為何要逼著她,做皇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