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傳廣見孩子們越來越能干,他對槽坊的事管得越來越少,重心轉(zhuǎn)移到吟詩作畫,帶孫賞花。
沒多久,伯玉壘要回安祿縣,說自己八十多了,還能有幾年活頭,俗話說,葉落歸根,況且還要回去看看老嫂子,秦金鶯。立身攔不住,安排了日子,準備親自送父親回去。
衣傳廣一聽伯玉壘要回去,到家里跟劉太太一合計,倆人也要回安祿縣。
衣傳廣和劉太太找來世琦他們兄弟四個,說,現(xiàn)在衣家諸事順遂,我們也放心了,可是也老了,越老越想家。伯老哥要回去,正好跟他們一路,有立身陪著,你們也不用擔心。承仁和綠荷都長大了,可以跟著他們的母親住一個院子,我們這院,等繼仁娶了媳婦,就住過來,現(xiàn)在讓青子一家住著,給看個門。
世琦他們心里舍不得,也只有答應。
世琦要到后橋街飯店擺酒宴,算是給父母餞行,衣傳廣說,就在家里擺家宴吧,廚房做得挺好。
衣家全部大人小孩都到衣傳廣院里吃飯,櫥子拿出他的看家本事,做的菜色香味俱全。
衣傳廣和世琦兄弟四個擺了一桌,在大會客廳,劉太太和五個兒媳婦,帶著小孩子們有世瑛的二女兒賽男,三女兒紅玉、小女兒紅妮,百花的兒子俊仁坐了一桌,大點的小姐比如世珍的女兒梨花、世瑜的女兒綠荷、世瑛的大女兒閏余和少爺們繼仁、知仁、承仁坐了一桌,挨著老太太他們那桌,都擺在里間屋。
每桌都上的一樣的菜。有炒肉片、太極蛋、罐鵝、法制牛肉、燜雞肉、黃芽菜煨火腿、橄欖蘿卜、蘭花豌豆、炮炒魚片、假文師豆腐,繼仁知仁他們那桌沒有大人守著,吃得最熱鬧。
衣傳廣對孩子們說,這世界上,凡是通過自己努力就可以得到的東西都不算難,所以我說,勤奮努力艱苦創(chuàng)業(yè)不難,最難的是人與人之間的信任。表面對你態(tài)度惡劣跟你吵架的人,不一定真壞;表面對你好,騙取你的信任,摸透你的老底,背地里朝著你的軟肋偷偷摸摸就是一下子,你還不知道中了誰的冷箭,這樣的人才是真壞。為人處世,要分清君子和小人?,F(xiàn)在聚福堂諸事順遂,世琦又當了副會長,表面近乎的人會很多,這時候你們?nèi)f不可麻醉大意,要用心去發(fā)現(xiàn)真惡與假善。
世琦他們都說對。
世瑛說,爹爹,記得我們小時候,你講過一個故事,好像是說,發(fā)大水了,救動物不能救人,就是講人心難測的吧?
世瑜問,我沒有聽過這個故事呢?
世琦和世珍都說略略記得。
衣傳廣放下筷子,扶正帽子,正襟危坐,說,世瑜,這個故事我給你們都講過,沒偏沒向,這時,就看出你們的記性來了。我老了,別嫌我嘮叨,再給你們講一遍。
世琦朝里間屋吃飯的繼仁他們招手,悄悄說:“你爺爺講故事了,快來聽?!?p> 孩子們一聽說爺爺要講故事,嘩啦全過來了。
衣傳廣慢悠悠地說:“很久很久以前,很多富裕的人們不懂節(jié)約,浪費嚴重,心無所畏,信仰缺失。神仙見人們?nèi)绱藫]霍無度,擔心這一部分人影響后代的品質(zhì),進而影響整個人類發(fā)展進程,憂心忡忡。他化作一個八十多歲的老婆婆乞丐,衣衫襤褸,手拄拐杖,拿著一個破碗,到人間要飯。正是中午吃飯時間,他走到一戶人家,說想要點吃的。這家的女主人說,真是不好意思,你來晚了一步,本來剩著一張餅,剛用來給孩子擦屁股了。乞丐搖頭,退出門去,又走到另一家,這家說,你來晚了,剛才剩了一大碗白米飯,倒到豬圈里了,現(xiàn)在沒有吃的了。乞丐又從這家走出來,換到另外一家。如此,走遍了整個村子,也沒有要到飯,所有的人家,并不是沒有吃的,而是都浪費了。他非常失望,沒想到,人們變成這樣了,不懂節(jié)約,不知珍惜,沒有同情心,不愿幫人。乞丐正要離開,發(fā)現(xiàn)村頭還有一戶人家,抱著試試看的心情,乞丐推開了這戶人家的院門,其實這家根本就沒有院門,只是用幾根棍子圍了個破柵欄。乞丐在院里喊:‘有人沒?給點吃的吧,我快餓死了?!@時,從破屋里走出娘倆,一個中年婦女帶著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中年婦女臉色蠟黃,好像有病,說,你進來一起吃吧,我兒子剛好出去要了點飯,熱好了。乞丐走進來,屋里陰暗潮濕,破木板上放著一口缺了口的鐵鍋,鍋里有不多的玉米面榆錢塊壘。
乞丐說,只有這么點飯,都不夠我一個人吃,算了,還是你們倆吃吧。我吃了,只我一個人飽,你們吃了,可以倆人不餓。
小男孩說,沒事兒,你吃吧,我等下還可以出去找吃的。
乞丐說,那我就不客氣了。
中年婦女也點點頭說,你全吃了吧。
乞丐一口氣把鍋里的榆錢塊壘全吃完了。
乞丐吃完抹了抹嘴,看了看母子二人,只見倆人并沒有生氣,反倒可憐地望著自己,以為自己是餓壞了。
乞丐對這娘倆說,我吃了你們的飯,不能白吃。
這娘倆心想著,你這乞丐不白吃,還能咋著。乞丐明白娘倆的心思,對他們說,實不相瞞,我并不是乞丐,而是來點化人們的神仙。大部分人物質(zhì)上富裕,精神上卻貧瘠。過度浪費,冷漠自私,不久之后,上天將要降禍于人間。
娘倆小心地問,要有什么災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