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舞會
他看到林覓提著袋子走路會蹭著裙子，就主動拎了。
她順勢去挽視野中那個少年的胳膊，卻被一眼識破小心思，悄然躲開。
粉嫩的小手指只來得及觸到光滑的袖子，他的手就狡猾地避開了。身子靈活一閃，兩人之間立刻空出了一米左右。
看到他這副有意保持距離的態(tài)度，少女有些氣惱。不僅尷尬得紅了臉，還頗不開心地收回了手。
黑亮的眸子透出無奈與迷茫，正是花季女孩子特有的敏感使然：
明知道自我對他有意，還故意躲著我，難道他還愛著那個叫“阿楠”的女孩子不成……
她嘆了口氣，低下頭默默地走在少年的旁邊。
他猜得某人的心里的失落，有些不忍，卻礙于身份懸殊，不好靠的太近。
越是無法得到的，就越忍不住胡思亂想：
萬一有人發(fā)現(xiàn)了，罵他一心攀附上流社會的家庭怎么辦？
林覓的父母必然要毫不客氣地把這個潛在的威脅給解決掉吧？
最后，兩人相視無言，一路糾結(jié)地坐車往回趕。
車上，林覓似乎在生悶氣，特地把頭偏向一邊，還把衣服袋子當(dāng)做“沙包”，在座位中間堆出一道“分界線”。
開車的警衛(wèi)不過十七八歲。整整潔潔的軍裝，利索的發(fā)型。個子中等，目光有剩。
年紀尚輕，在林宅卻有跟隨小姐四處走的一種特權(quán)。
見他倆出來時有說有笑，現(xiàn)在忽然互不搭理，猜到兩人關(guān)系并非表面上所見的簡單。
好奇心驅(qū)使下，他打算試探試探：
“小姐，今晚的舞會上，你跳舞給我看看，如何？”
林覓剛想說“好”，偷偷瞄了瞄啟瀾。
那雙好看的眼睛微微閉著，神情嚴肅，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令她有些小沮喪，不得不改口：
“我跳給.....大家看?！?p> 那個少年正沉浸在專注的思考中。
從啟江頭上厚厚的繃帶和臉上的傷痕，足以推測追捕者的決心之堅，下手之狠，絕不僅僅是誤抓這么簡單；那幫人真正的目標是顧啟瀾，只要他沒被抓到，幕后的人就不會善罷甘休。
一想到那支被他當(dāng)武器插入敵人太陽穴的鋼筆，額頭上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怪自己一時大意，筆帽丟在船上，沒有收拾就上岸了。只要對方把尸體打撈上來，看到鋼筆，找到筆帽，一路地毯式搜索，很可能會殃及學(xué)?！?p> 他猛然間想起林覓那塊帶血的手絹，回去后就沒見她拿出來！
他一手撥開擋住視線的衣袋，用力推推昏昏欲睡的她：“林覓，給我擦傷口的那塊手絹，你有沒有帶回家？！”
她杏眼微睜，慵懶地答道：“臟了，丟船上了。”
天色漸晚，抬頭看看漸漸變暗沉的天，少年瞬間嗅到了暴雨前的氣息。
回去后，他無心久留，把首飾盒取出放在兜里，低頭清理東西準備回校。
林覓見他要走，雙手抓著他衣擺，懇切地挽留道：“張老師，我好想有您參加，請您不要走……舞會結(jié)束后我們一起回學(xué)校，好不好？”
他如果要走，只須抓住她的手腕，稍稍用力一甩，頭也不回，就可以達到目的。這樣走掉，心不會痛么？！
他彎下腰，溫和地打開盒子，送到少女的眼前：“林覓，生日快樂。晚上我們一起走?！?p> 一枚閃閃發(fā)光的胸針躺在絲滑的盒子里，與買來的新裙子說不出來的默契。
她在幫啟江選胸針的時候，對它是多么的心動。沒想到對方有心，竟然會悄悄地買下。
林覓伸手取下胸針，用一種期待的眼神望過去：“今晚我想讓您親自幫我戴。”
他望著她，微微一笑，點頭答應(yīng)。
林太太帶著管家突然跑過來，催促女兒趕緊做好準備，大廳里的客人已經(jīng)到齊了一大半了。
林覓轉(zhuǎn)身進了臥室，滿心只有一個人的身影。她拼命地試穿一條條裙子，梳了一遍又一遍秀發(fā)，唯恐自己穿戴不得體......
片刻后，門開。
門外的人一眼看去登時心跳加速。
這是他第二次見她化妝后的樣子。
香水，眉筆，胭脂和水粉，把略帶青澀和稚氣的麻花辮女學(xué)生又變成了初見那晚讓他過目難忘的穿著高跟鞋、裹著薄紗露肩晚禮服、曲線玲瓏、黑發(fā)如瀑的林小姐。
她遞給他胸針，他的手指在輕輕發(fā)顫：真的……要親自給她戴上么……
手指碰到了她，會不會引起別人注意？
少年拼命抑制住鼻子里的一股暖流，總算是有驚無險地把胸針戴好了，指間縈繞著她身上的香水和胭脂的味道。
她大大方方地挽起他的胳膊，領(lǐng)著他一起下樓，去了花園里最大的廳。
大廳里燈火通明。四面的落地窗開著，晚風(fēng)把淡紫色的絲綢窗簾吹起，像一只只飛舞的大蝴蝶。地板由潔白如玉的大理石砌成，天花板點綴著四只璀璨的水晶吊燈，墻壁上掛著一幅幅西洋畫。
林先生和林太太忙著與來賓喝酒，交談，見女兒挽著他，只好雙雙放下應(yīng)酬，一齊過來對她“不得體”的舉止進行干涉。
“覓覓，放開手，他是個男的，這樣做不好。”林太太皺著眉頭，開門見山地說。
“林覓，都快長成大姑娘了，不能像小孩子一樣任性?！?p> 林先生的提醒聽起來稍微含蓄些。
她看了看父母，不愿意放手，但張小法已經(jīng)把她的手輕輕拿開，轉(zhuǎn)身去了大廳外的花園。
林太太見狀，趕緊揚了揚手帕，“覓覓，今晚來了一位很重要的客人，他等你好久了?！?p> “林一堂來了，分別三年，你不想見見他么？”林先生說完，牽起女兒的一只手，準備帶她過去。
林覓一聽這名字，臉上的笑容頓時收斂。
她能背出一大堆家族長輩對此人的褒揚，比如文武雙全，相貌出眾，舉世無雙之類的漂亮話。
若僅僅是個表哥，她還會挺引以為榮。
若沒有遇見眼前的這個人，她或許會心儀父母所安排的訂婚對象。
可天地之間各種事物瞬息萬變，誰能阻攔它們？
林先生心儀的女婿人選已經(jīng)北上了。
即使近親結(jié)婚有諸多弊端，這位受過良好教育的開明軍官依舊不能免俗。
她扭過頭，望著那個遠去的背影，掙脫了父親的手，踩著高跟鞋一步一搖地追了出去：
“不要走，等等我！”
月兒藏了，星光暗淡，花園內(nèi)一眼看去都是樹木的影子，林覓挽起長長的裙角，伸長白皙的脖子四下張望，好不焦急。
大廳對面池塘邊的亭子里，有一個熟悉的人影。心急的少女心中一喜，加快了步子，全然忘記了腳下的安全。
在離亭子不遠的水邊，她的鼻子忽然聞到陣陣冷香。
一襲綴著華麗珍珠邊的小黑裙帶著強大的氣場從她眼前掃過。
林覓還來不及看清其長相，就被對方高高抬起的白皙長腿分毫不差地絆倒。
她驚恐至極，叫不住聲音，頭往后一仰，身子傾斜著往池塘里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