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失落

　　張小法走出林家別墅不久，耳畔聽到一陣沉悶的雷聲。

　　抬頭看到夜空里劃過幾道閃電，疾風吹得馬路兩邊的樹葉嘩嘩作響。空氣里有了越來越明顯的潮濕感，一群黑鳥低低地略過一排排屋頂：一場大暴雨在即。

　　他想起上回在傾盆大雨中獨自在街邊等到章老先生的馬車。

　　眼下，手里提著那袋差點搭上性命的書，更加迫切地需要得到老先生的幫助，才能在最短時間內(nèi)讀完，盡快找到破解謎團的線索。

　　更重要的是，心情低落的他，盼望有一個心靈的避風港，在亂世中尋求真情和溫暖。

　　林覓家離章老先生住的地方，隔了三條街的距離，不算很遠。他背著包，提著書和衣服，以沖刺的速度往老先生家趕去。越來越大的雨點無情地砸在塵土彌漫的地上。

　　他在巷子盡頭，借著昏黃的路燈，又看到了那個熟悉的院子。這是他原來打算上午就去，卻因遭遇變故不得不晚上才到的地方。

　　幾下響亮的敲門聲過后，章老先生的醫(yī)生侄子過來開了門。

　　見他手里拎著沉沉的一只濕漉漉的袋子，就好奇地問道：

　　“兄弟，這是從水里撈出來的么？”

　　“今天落了水，差點沒命.......”

　　醫(yī)生聽他說不下去了，趕緊把門關(guān)上，幫少年提著袋子進了屋。

　　兩位老人關(guān)切地拉他坐下，送來熱茶和點心。他喝過茶，吃完點心，把書袋解開，掏出一本書翻開，準備請教。

　　章老先生看到書的內(nèi)容全是滿文，頗感吃驚：“小法，書上的字，你能看得懂多少？”

　　他費勁地看了幾頁，合上書答道：“每頁大概能認出三分之一，余下的內(nèi)容大部分靠猜。”

　　“你已經(jīng)很不錯了，我班上的大學(xué)生，都沒有人能認識這么多?！崩舷壬c點頭，目光飽含鼓勵與贊許。

　　張小法不好意思地笑笑，“先生，我會記錄下每本書的重點難點，請您有空時通讀這些書，幫我答疑解惑?！崩舷壬廊煌?。

　　他從包里取出一大把銀元放到桌上，感激地看著老先生的侄子：“醫(yī)生大哥，謝謝你救了我和林覓，否則我們都不在這個世上了。這是我應(yīng)該付的醫(yī)藥費。請一定要收下。”

　　醫(yī)生笑著擺擺手：“我章文軒給你免費出診，不收分文。但大哥盼著能喝上你的喜酒。”

　　他搖搖頭，發(fā)出輕輕的一聲嘆息：“文軒哥，我改天請你喝酒，喜酒這事，太不靠譜?！?p>　　章文軒聽出他這話的一點意思，猜到他遇到了感情方面的煩惱。章醫(yī)生正好與女生在談戀愛，稍有些經(jīng)驗。

　　“是你們倆之間出了問題，還是她家里的大人不同意？”

　　張小法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我和她之間，特別不現(xiàn)實。不如早解脫，彼此傷害最小化?！彼谋砬榭此茻o所謂，心卻在滴血。

　　窗外雷聲轟響，暴雨打在窗欞上，水沿著墻流下來，打濕了地面。章文軒見他有些身心疲憊，就囑咐他盡早休息。

　　章太太告訴他，屋里有一間是專門給他收拾好的，與章文軒的那間房子是隔壁。自從他去學(xué)校工作后，每到周末都盼望他回來住。

　　他感動地謝過：在這里享受的是家的待遇；在別處，都是客。學(xué)校的宿舍，那不叫家。

　　他一進房間就無力地倒到了床上。

　　眼前浮現(xiàn)出匆匆離開大廳時的情景：不勝酒力的她昏昏沉沉地倚靠著另一個人。

　　她的禮服領(lǐng)口已經(jīng)滑落，那枚閃閃發(fā)光的胸針，映襯著酒后微紅的美麗面頰，宛若春天里盛開的桃花……

　　張小法終于嘗到了失戀的滋味。穿越前，大學(xué)寢室里有個兄弟為失戀的事情還傷心得差點跳樓，當時他還覺得是多么夸張和好笑的事情，分個手至于要死要活嘛！

　　現(xiàn)在，他還沒有正經(jīng)地談一場戀愛，就忍痛斬斷了這段真摯的初戀，這種感覺簡直是痛不欲生。

　　他頭腦里重溫著《大話西游》的經(jīng)典臺詞，傷心地想：自尊寶失去了紫霞，好歹還轟轟烈烈愛過一場，他和林覓這個算什么……

　　驀然，他又模糊地想起，在林家花園里，受他冷眼相待的那位自稱是顧啟瀾同窗的女孩?；蛟S，他也無意中深深傷害了人家。

　　這場暴雨中難以入眠的，不止他一個。

　　林覓躺在床上，拿被子蒙住頭，伴著窗外的雷電，放聲痛哭。

　　醉酒后被送回了臥室，昏睡了好幾個鐘頭。夜半清醒過來，頭疼欲裂。

　　林先生請來醫(yī)生和護士，給女兒服用了醒酒的藥。

　　漸漸恢復(fù)意識的時候，聽到房里有父母和表哥的說話聲，就閉著眼睛繼續(xù)躺著。

　　后半夜來臨，林太太叫走守在床邊的林一堂，輕輕把門關(guān)上，偷偷流淚的人才獲得了發(fā)泄的自由。

　　她從裙子上取下胸針，緊緊地握在手里，度過了從小到大唯一一次流淚的生日。“希望他，好好的……”她哭累了，喃喃地念著，又昏昏睡去。夢里，她看到他在校園里等她，手里捧著一束潔白的梔子花。

　　在城市的另一處大宅里，朱涓涓緊張地盯著一支體溫計。

　　第六次測量時，數(shù)字終于有了一點下降。

　　她跑到床前，伸手試了試啟江額頭上的溫度，發(fā)現(xiàn)沒有白天那么燙了。

　　傍晚的時候，顧家二少爺來了家里，頭上纏著厚厚的繃帶，臉上也有明顯的傷。

　　他把禮物輕輕地放在桌子上，講了那天后來發(fā)生的一系列事情。

　　她正為啟瀾的化險為夷感到欣慰，卻發(fā)現(xiàn)啟江已經(jīng)靠著椅子睡了，怎么也喊不醒，伸手一摸，渾身滾燙。

　　父親還在外考察未歸，涓涓大膽地決定留他在家里養(yǎng)病，得到了母親的支持。

　　大夫看過了，確診為在水中受涼引起的感冒發(fā)燒。

　　開完藥走后，她還是認認真真地忙碌了一晚上：用了冷敷、喂藥等辦法，徹夜不眠。簡直親媽還要照看得用心。

　　顧先生晚上接到了朱涓涓打來的電話，知道了啟江留宿的事。他只悄悄地告訴了大太太，至于啟泯的感受如何，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