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覺得我是屬于那種高壓型人格,很多時候?qū)τ谀切┰g毀,挑釁不為所動,甚至有些懦弱的味道,但是那些負(fù)面情緒會像火山巖漿一樣不斷的積壓,不斷的積壓,到最后噴發(fā)方圓萬里生靈無存,這樣的人格很容易造成沖動型犯罪,普通人不能了解,那種強烈的巨大的恨意一瞬間噴涌出來的時候連天地都會黑暗,你不會再像之前那樣瞻前顧后,而是會像見了血的野獸控制不住自己的肉身和靈魂,當(dāng)看到夏無憂站在我對面的時候,我的內(nèi)心的感受大約就是這樣的,我?guī)缀鯖]有考慮,從口袋里摸出一把折疊刀毫無預(yù)兆地像他刺去,他不愧是軍將世家的孩子,身手反應(yīng)想當(dāng)?shù)某C健,險險地側(cè)了個身反手扣住我的手腕輕而易舉奪了刀,并將我順勢帶到他臂彎里,我在美國曾經(jīng)特地學(xué)了一招半式用來防身,對他這個動作相當(dāng)熟悉,左手從口袋里又摸出了一把刀毫無防備地朝他心口刺去,夏無憂措不及防用胳膊去擋狠狠把我推在了地上,他那天穿了一件黑色的外衣,一刀下去手臂處滑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衣服里白色羽絨棉漸漸染上個紅色。
“尹桃夭,我看你是在美國待久了,我現(xiàn)在完全可以讓你吃牢飯你信不信!你怎么這么潑辣,原來看你挺文靜一姑娘怎么發(fā)起狠來跟瘋狗一樣!”
我沒有說話,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扔了匕首站起來揚手甩了他一耳光,夏無憂白皙的臉上很快留下了五道紅紅的指痕,可我仍然覺得不甘心,拽住他的領(lǐng)口踮起腳瘋了一樣咬他,用指甲抓他,如果當(dāng)時有人路過八成會以為兩個小情侶在互相親熱。等我的怒氣消下去一半,夏無憂的脖子已經(jīng)慘不忍睹,他疼的表情抽搐,眼睛卻更明亮了,我才發(fā)現(xiàn)他竟然沒有還手。
“你怎么這樣,這讓我回家怎么跟我媽解釋啊?!?p> 他的聲音帶著孩子氣的埋怨,我差點繃不住表情,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哪一次夏大少爺不是冷凝高傲,今天這是抽的哪門子瘋?cè)銎饗蓙砹恕?p> 我瞪著他大吼,我說
“夏無憂!老娘哪點對不起你,你他媽為什么造我遙,你他媽為什么讓安妃到我們學(xué)校鬧事!你給我惹了多大的麻煩你知道嗎?夏少爺,我被你害的好慘!”
他不以為意地聳聳肩,眸色明亮薄唇輕揚,帶著他將門世家的錚錚銳氣卻又像個孩子。
“安妃不到你們學(xué)校鬧我怎么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歡你??!再說了,你也不想想,要不是我頂著那潑婦怎么可能放著你不砸砸桌子??!”
我當(dāng)時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連安妃砸了什么都知道,卻不肯出面幫我解釋,更不要提后來種種的欺凌,說什么喜歡,只是興致來了想找個解悶的吧!
“夏無憂!你給我滾!沒事少拿我開涮!就算你是認(rèn)真的老娘他媽也看不上你!”
這句話是我氣極了口不擇言,可我卻清楚地看到夏無憂的眸子又淡入深,張揚的眸子銳利減半,換上了一層黑霧一樣不可琢磨的屏障。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看上的人是顏涼!你看他的眼神,尹桃夭,你也不想想北九七,你這么明目張膽地勾引她的男朋友你覺得合適嗎?”
“夏無憂,我有男朋友!他叫辛朗,是與你,與顏涼都無關(guān)的一個人?!?p> 我恨急了推開他,然后頭也不回地走了,夏無憂,世界上怎么有這樣的人,仿佛生來克我的。
我聽到身后他恨恨地罵了一聲“靠!”十分憤怒也沒有再來糾纏什么。
那個冬天,我又搬了一次家,足足比之前的公寓大了一倍,每家每戶的隱私空間做的很好,出入小區(qū)安保做的也格外嚴(yán)格,這個消息我沒有告訴任何人,只通知了辛朗,那時候,我想我是真心想要和他好好的,就算他奇怪了點,可我自己不是也很奇怪嗎。
這一年的春節(jié)來得格外的晚,時間從2014年橫跨到2015年,從前在美國身邊的人過的都是西方節(jié)日,但父親似乎總是對東方節(jié)日由衷熱愛,我曾經(jīng)看過裝滿了彩燈綴滿了飾品的巨大圣誕樹,在夜月的紐約展現(xiàn)著富貴的美麗,男人指著它問我我想不想要,我說想,他就很爽快地買下了它擺在家里最明顯的位置,許多客人會在那天來家里說笑寒暄,然后夸贊它多么富麗堂皇,但當(dāng)他們離開后一切又與平常無異的冷清,沒有色彩斑斕的糖果也不會有裝在襪子里的禮物,只有到農(nóng)歷新年那天整日不在家的他才會安安分分在家里待上一晚,我們燈火溫馨的吃餃子或者湯圓兒,和他幾乎形影不離的有位叔叔叫慕白,慕白叔叔曾經(jīng)望著月冷風(fēng)清下的那個中年男子精瘦修長的身形對我說
“你父親他真的很孤單?!?p> 然后一聲悠長的嘆息把他們一生的腥風(fēng)血雨輕描淡寫地略過,幼年的我不知道,那究竟是無奈還是超脫。
時間回到2015年2月18日的晚上,我窩在北九七家的沙發(fā)上看電視,她圍著圍裙,長長的頭發(fā)盤在腦后邊煮餃子邊有一句沒一句的和我聊天,她家里沒有人,自從我們認(rèn)識那天起她就沒跟我談起過她的父母,所以我也不愿意問,正如我一個人千山萬水地來到中國,她也沒究其原因。
餃子煮好的時候門鈴好巧不巧地響了,我匆匆忙忙穿上拖鞋就去開門,門外的人是顏涼,除夕夜,他丟下一大家子人來到了北九七這邊,他笑意在走廊的燈影上打出了一片迷人的金色。
“夭夭?”
顏涼也有些吃驚,隨后表情又變成了那種溫柔的暖色的笑,他笑的時候世界都安靜了。
“你來了?!?p> 我迅速調(diào)整好思緒讓他進來,他很熟練地脫了大衣熟練地?fù)Q拖鞋,北九七從廚房跑出來,她身上還圍著圍裙,美艷的臉龐不施半點脂粉卻多了安靜淡雅的味道,披散的長發(fā)因為盤起越發(fā)顯得頸部天鵝一樣高貴細(xì)長。這樣的一副場景,十分像太太迎接晚歸的丈夫,唯獨多了我突兀地橫在兩個人中間。
“顏涼?你怎么來了?!?p> 她明顯是開心的,漂亮的眸子里閃著少女一樣明亮透徹的光,笑意嫵媚地跑過去擁抱他,北九七很喜歡擁抱她喜歡的人,比如顏涼,比如我,我正要去關(guān)門,沒多久門外卻又傳來了腳步聲,三三兩兩聲音不齊應(yīng)該不是一個人,然后夏無憂和顧寒推門而入,顧寒身后還有一個陌生的女孩子,身材嬌小,大眼睛,梳著馬尾辮,看上去又清純又漂亮,顧寒介紹說,那是他的女朋友。我想起黎歌跟我說的那個音特班的班花,心想原來傳言也未必不可信。
“我第一次過年這么熱鬧呢?!?p> 北九七調(diào)笑著說然后招呼我們進去,我們六個人把桌子圍了個大圈,因為北九七和顧寒他們都是一對所以搞得我和夏無憂也像是一對一樣,我覺得很別扭,他倒是樂于如此。
“我以前一直覺得尹桃夭應(yīng)該是一個穿紅著綠滿臉富貴相的女孩。”
那音特對我十分好奇,聲音弱弱地對顧寒說,我承認(rèn)尹桃夭這個名字聽上去給人一種很艷俗的味道,我甚至在某個穿越小說里看見過一個丫鬟與我同名,北九七立刻就對名字這個話題感興趣起來,她問
“夭夭,你為什么叫尹桃夭呢?”
“笨啊,你不知道有一句詩是‘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室宜家?!瘑幔俊?p> 顏涼含笑著回答,顧寒就也插嘴
“說起名字,誰能比得上你北九七霸氣啊,我記得上小學(xué)那會兒,你不叫北九七叫北思憂,然后后來認(rèn)識了夏無憂以后不少人問你是不是暗戀他,你氣的當(dāng)場把人打個半死,又哭著喊著把名字給改了,我問你改什么名字,你丫說沒想好就來了個既然是九月七號出生的就叫北九七吧!那表情真像給你閨女取名上戶口!”
我一口水卡在喉嚨里嗆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北九七站起來運勢要把餃子扣在顧寒頭上,夏無憂趕緊攔下來夾了兩個塞進嘴里,邊吃邊含糊不清的說
“北九七,顏涼可是說好叫我來是請吃餃子的,你可不能都給顧寒招呼上?!?p> 北九七無法只能干瞪眼,顧寒的女朋友就笑瞇瞇地遞了一張紙巾給我,我回給她一個友善的微笑。
吃完飯后北九七被顏涼拉去陽臺不知道說什么悄悄話,顧寒和他的女朋友膩歪在一起霸占了沙發(fā),夏無憂也不避諱,無聊地播電視像跟那遙控器有仇拼命換臺,偶爾眼神掃過我,意味不明,我想起那天公園里發(fā)生的事,更是如坐針氈,便打算到臥室里避一避,去臥室要路過陽臺,那里并沒有開燈,北九七和顏涼正在說話,她修長的身體窩在顏涼懷里,竟然顯得嬌巧起來,她說
“顏涼,你知道嗎,我第一次見到夭夭,她跟你談笑生風(fēng),你不知道我有多討厭她,可是后來,一個眼神我就看出,她只不過是在故作堅強而已,那天,我去找你,經(jīng)過她們班門口,外面下著細(xì)密的小雨,她一個人坐在窗戶邊出神,目光麻木真像沉沒在深海里沒能被救贖的亡靈,我不知道,一個人要經(jīng)歷什么才有那種表情,與世隔絕,行尸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