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喬的心緊跟著又顫抖了一下,看著媽媽盈滿淚水的眼,陸喬于心不忍小聲說:“媽,我不是那么喜歡當軍人,我去就是!”
媽媽欣慰的點點頭,陸喬轉(zhuǎn)身卻一下愁容上了臉。
還是哥哥看出了陸喬的心事。
“真的放的下嗎?”
傍晚時分,陸喬和哥哥坐在屋后的平房上,鎮(zhèn)上的長街是小鎮(zhèn)上最高點,在平房上可以將整個鄉(xiāng)鎮(zhèn)的風(fēng)景盡收眼底。正是做晚飯的時候,遠處山坳還有冉冉升起的青煙,暮色里稻田里已經(jīng)一片金黃。
機械早已經(jīng)替代了人工,童年時響徹村頭村尾的吆喝聲已經(jīng)沒了,只有機器的咆哮聲遠遠傳來,幾條晚歸的人影還穿梭在田野里。
哥哥好像總能讀懂陸喬的心思,陸喬轉(zhuǎn)頭,哥哥漆黑的眼眸認真且平靜讓陸喬本來浮跳的心也有了幾許安穩(wěn)。
“我不想復(fù)讀!”陸喬收回目光眼珠隨著懸在的半空的兩條腿,來回晃悠,說的話卻是擲地有聲。
隔壁、還有隔壁的隔壁早已經(jīng)不是童年時認識的鄰居了,他們早就已經(jīng)賣了老房子去縣城買了新房。
而新來的鄰居,又將原來的房子翻修,加蓋了兩層,外圍貼上了瓷磚,樓頂上是花園,爬藤月季順墻而下,滿墻的芬芳。
而只有陸喬他們家依舊是原來的老平房,被左鄰右舍的高樓夾在中間,渺小又破舊。
陸喬揉了揉鼻子,馥郁濃香讓她的鼻子很不舒服:“我想讀的是醫(yī)學(xué)校,軍醫(yī)不軍醫(yī)的根本不算什么。就算還是第十軍醫(yī)大學(xué),可是不也照樣收費嗎?本來就是一所“假”軍校,穿不穿軍裝都無所謂了。英雄不問出處,我在大學(xué)里好好學(xué),把真的本事學(xué)到了,在哪都一樣?!?p> 哥哥伸手揉了揉陸喬的頭,還像小時候一般:“你能想開就再好不過,怕的就是你勉強自己心里有疙瘩。”
“我才不會!”陸喬撇撇嘴,捏了拳頭在胸前:“好久沒打架了,要不來打一架?!?p> “不打,害怕一下把你打趴了,你以后釣不到大鱉賴著我養(yǎng)你,你已經(jīng)煩了我快二十年了,煩夠了!你都不知道你有多煩?!?p> 哥哥一臉嫌棄!
“那是我的錯嗎?誰讓你投胎投的那么快,你要是投胎慢一點,我就當姐姐了。到時候就是你煩我,不是我煩你了?!标憜毯藓薏黄剑炀锏睦细撸骸安攀吣昃瓦@么煩,以后我可是煩你一輩子的。”
“煩我一輩子?以后煩你的大鱉去吧!”哥哥促狹一笑,聲音故意拉的又高又長,“姑娘長大了,要去省城釣大鱉了?!?p> 陸喬又羞又惱萬一被爸媽聽到如何是好,何況釣大鱉這事一直都是她嘴上說,從來沒實踐過,也沒機會實踐,高中雖然也有“名聲”在外,但是誰拿她當回事了。
萬一爸媽當真了來一頓拷打那可真是比竇娥還冤了。
陸喬急的起身跺腳:“陸軍軍你給我小聲一點?!闭f完揮拳就朝哥哥肩膀打去。
哥哥一個貓身,輕巧躲過這拳,連滾帶爬起身就朝屋里跑去,一邊跑一邊笑:“陸喬是你自己說的釣大鱉,別不承認?。 ?p> 夕陽西垂,暮色將天際的最后一抹紅吞噬,哥哥的身影隱在屋內(nèi)的昏暗中,陸喬沒有追過去,轉(zhuǎn)身看了看身后望了十多年的村落。
依稀的白點隱在暮色之中,那是新農(nóng)村修的小洋樓,記憶深處的土房很多已經(jīng)不見了,時光向前,改變了家鄉(xiāng)的樣子,而只有他們家還一如從前。
我也要走了,不知道我能不能改變家的樣子。
關(guān)于軍校陸喬嘴上說著不在意,可是心里到底還是沒那么快平復(fù)下去,在沒有親眼看見學(xué)校狀況前,陸喬心里還抱了最后一線希望:會不會是哥哥的那個同學(xué)弄錯了。
九月的時候陸喬在哥哥的陪伴下第一次坐上火車。
在火車上陸喬碰到了王超,就是那個當年一臉嫌棄別過臉假裝和他不認識的人。在班上的時候陸喬坐在第二排,王超因為身高是班里最高的被安排到最后一排,兩個人平時其實并沒有多大的交際。
因為丟掃把的事陸喬對王超有點介懷,就算有什么事要交際上,陸喬也會找個借口不搭理上。
但是現(xiàn)在不一樣了,既然陸喬已經(jīng)要到省城里去釣大鱉了,當年的事陸喬也不計較了,大大方方的打了招呼。
陸喬和王超靠背而坐,兩個人打了招呼之后當年罅隙似乎也沒了,一路上聊了起來。
王超考上了省城的交通大學(xué)工商管理系,兩人本該旗鼓相當,但是想起自己的戰(zhàn)痘任務(wù),陸喬忽又覺的自己比王超要好一點。
也是在和王超的聊天中陸喬得知當時班里那幾個天天拿著四勒漿到教室喝的人都只是上了一個專科后,陸喬沒心沒肺,狼心狗肺的在心里狂笑了一陣。
看嘛,錢財其實有時候不管用,還是要靠自己!陸喬這話在心里過的酸溜溜的,這是什么阿Q精神!
綠皮火車載著陸喬穿過山川,跨過大江,故鄉(xiāng)還有爸爸媽媽的離別不舍都化作一抹流光遠遠的拋在了身后。對即將開始的大學(xué)生活陸喬無限向往,又帶著一點點的惘然,還有她心里最后的那一點點冀望不知道會不會被打破。
宿舍里的同學(xué)長什么樣?她們好相處嗎?自己在大學(xué)里能學(xué)習(xí)順利嗎?將來的自己能在這里扎下根嗎?還有那個大鱉會出現(xiàn)嗎?陸喬看過一些關(guān)于象牙塔的青春小說,對于青澀的愛情陸喬也有向往。
陸喬像解方程式一樣將這些未知用了很多種可能組合起來,還沒有得到答案的時候省城已經(jīng)到了。
遍地的高樓貼著閃閃發(fā)亮的玻璃,陽光一照潑金撒銀一般,大車小車在柏油馬路上接連不斷的駛過,卻沒有揚起一點灰塵,陸喬真正的領(lǐng)會到了什么是車如流水馬如龍。
手機在這里似乎每個人都有,還有被高中學(xué)校禁止的爆炸頭和肚臍眼滿街都是。
火車站出站口被各高校的新生接待點占據(jù),一張張年輕的面孔上都是和陸喬一樣的表情:那就是新奇、興奮,只是陸喬比他們的臉上還多了一些痘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