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清楊去司徒恩梔的玉荷宮看她,一路上,偶爾能聽到一群小宮女們在角落里議論。
“玉荷宮的那位貴人,聽說這兩天安靜下來了呢?!薄岸集偭撕脦讉€月了,究竟是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聽說是得罪了流蠡宮的那位貴人呢,被嚇瘋了?!?p> “還能被嚇瘋了啊,我曾經(jīng)遠(yuǎn)遠(yuǎn)地看過流蠡宮的那位貴人,看著很是溫婉端莊啊。不像那種心狠手辣的人呢。而且還要和小司徒大人成婚。玉荷宮的這位怎么樣都是小司徒大人的妹妹,她怎么著都不應(yīng)該對梔妃娘娘下手吧?”
“我看啊,一定是自己被自己給嚇?biāo)赖摹D俏蝗徨锬?,不就在梔妃娘娘瘋了的那天死了嗎?照我說,一定是梔妃娘娘派人殺了玉柔妃,玉柔妃上門來冤魂索命了。”
“但是這兩天不是安靜下來了嗎?”“你難道沒有聽說過,暴風(fēng)雨來臨之前總是特別平靜嗎?”
司徒清楊慢慢地從她們面前經(jīng)過,眾宮女看到他的時候,嚇的趕緊跪倒在地向他請安。司徒清楊并沒有多說什么,仿佛什么都沒有聽到一般,直接走向了玉荷宮。推開玉荷宮的門,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濃濃的安神藥的氣味,聽到有人進(jìn)來,一身宮女服飾的流云端著藥碗走過來,看到司徒清楊,她的臉上一喜,連忙來到他的面前行禮。
“大公子,您可算來了。小姐她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全都是因為那位顏央姑娘。那天······”
“我在顏兒那里都聽說了。恩梔如何了?!彼就角鍡畲驍嗔怂脑?,流云看他一臉的平靜,完全沒有任何的憤怒,心里更是覺得奇怪害怕,但是面對司徒清楊的問話,她還是老老實實地回復(fù)道,“回公子的話,小姐前兒夜里已經(jīng)安靜下來了,如今服了藥,正睡著呢。約莫著也要醒過來了,公子要去看看嗎?”
“小姐可有說些什么?”
“小姐瘋著的時候,有時候像是被人丟進(jìn)了冰洞里,一直喊冷。有時候又像是被丟進(jìn)火里,說熱,疼。有時候又像是被踩踏過一樣。一直在叫喊。叫的聲嘶力竭的時候就昏睡過去。奴婢去求了醫(yī)師,就算是給了藥也沒見好。好不容易才安靜下來了,也不再喊叫了,奴婢才求了醫(yī)師給了藥給小姐喝。這兩天小姐一直呆呆的坐著,也不說話。”
“我進(jìn)去看看,藥就不用吃了,沒用的。去準(zhǔn)備些她素日里喜歡的東西過來吧。記得要做的酸甜可口一些。”
“公子,小姐在瘋的時候還一直說,一定要殺了流蠡宮的那位顏央姑娘,奴婢猜測,小姐瘋的這件事情會不會和流蠡宮的這位······”
“流云,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你難道不清楚嗎?污蔑我司徒家將來的主母,這個罪名你擔(dān)待的起嗎?”
司徒清楊突然嚴(yán)肅,眼底的冰冷和殺意足以讓流云知道,剛剛自己正是從死亡邊緣經(jīng)過。她瑟縮著跪倒,但是想到恩梔在發(fā)瘋的時候那般的痛苦,她還是忍不住道,“公子,那位顏央小姐就真的那么好嗎?小姐發(fā)瘋的事情擺明了就和那位小姐有無法擺脫的關(guān)系。如今老爺和夫人還不知道小姐這幾天成了這幅樣子。過幾天夫人很有可能要進(jìn)宮來看望小姐,若是這件事情讓老爺和夫人知道了,那······”
“那我就讓你死無葬身之地?!彼就角鍡罾浔目粗?,語氣里的冷漠讓她清楚的知道司徒清楊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流云,顏兒是我不惜一切代價都要保護(hù)的人。恩梔會發(fā)瘋,會得到這樣的懲罰,是她咎由自取。顏兒沒有殺了她,已經(jīng)是看在她是我的妹妹的份上了。如果我從爹娘那里聽到任何關(guān)于這件事情的言論,那我會給你最嚴(yán)厲的懲罰?!?p> “公子!那位顏央姑娘始終都是外人,小姐是您的妹妹,您和她從小一起長大,她是什么樣的人您難道還不清楚嗎?您難道真的要為了那個顏央姑娘,就背叛您和小姐之間的兄妹情誼嗎?”
“流云,你聽清楚了。恩梔早就和我脫離了兄妹關(guān)系,她和我早就不是兄妹了。如今顏兒是我的未婚妻,很快就會成為我司徒府的少夫人。你只不過是一個奴婢,不管是站在哪個角度,你都沒有資格對我說這些話。如果你再敢犯,那我會讓你嘗嘗我司徒府的家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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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清楊走進(jìn)了內(nèi)殿,殿內(nèi)點燃著安神的熏香,氣味濃郁的讓司徒清楊忍不住打了兩個噴嚏。他的眉頭緊鎖,恩梔的另外一個婢女流星聽到有人進(jìn)來,看到是司徒清楊,臉上流露出了高興的神情。
“公子您來了,小姐病了好久,但是一直都沒有好的醫(yī)師來為小姐看病。聽說流蠡宮的顏央姑娘醫(yī)術(shù)超群,要不您······”
“屋子里怎么點著這么重的熏香?也不打開窗戶通風(fēng),到處都悶著。”司徒清楊打斷了她的話,皺著眉打量著屋子里的情況?!叭グ?,讓人打掃一下,這些厚重的簾子都換下來,打開窗戶透透氣。安神香也換下去,換成醒神的薄荷香?!?p> “可是醫(yī)師說了,讓小姐安安靜靜地睡著,才能更好的恢復(fù)······”
“按照我說的話去做吧。不要再讓我說第二遍?!?p> 司徒清楊只想趕緊弄清楚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自然是要讓司徒恩梔先清醒過來了。他實在沒有耐心再聽婢女們向他說明顏央如何如何,恩梔如何如何。這件事情既然顏央會對恩梔下手,那就說明恩梔一定是做了什么讓她不可饒恕的事情。而他不僅僅要從顏央那里了解這件事情的始末,他也要問一問恩梔,看看她究竟是做了什么。
流星不敢在司徒清楊跟前多言,既然司徒清楊這樣吩咐了,她低著頭趕緊去辦了。不多時,玉荷宮就恢復(fù)了往日的明亮,空氣里的氣味也變的清新了許多。司徒清楊坐在了恩梔的床邊,親自擰了干凈的毛巾為她擦拭。恩梔很快就醒了過來,眼神從迷惘變成清明,看到司徒清楊的時候,她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淺笑。
“你來了。你沒事吧?!?p> “顏兒去救我了,已經(jīng)沒有什么事情了。我很好?!?p> “你是想問我,她為什么要施法讓我發(fā)瘋是嗎?”恩梔掙扎著從床上坐起來,司徒清楊在她的背后放了一個靠枕讓她舒服些,拿了水給她潤喉。恩梔看著她,她的眼睛也不由得濕潤了。他們之間為了顏央而爭吵,甚至斷絕了兄妹關(guān)系,但是真正事到臨頭,他還是會幫她。她輕聲咳嗽,“當(dāng)初玉柔來找我,給了我一包藥,想讓我用在顏央的身上。我一直都沒有動手。但是后來羽素來了,也想要跟我要這個藥,我沒有給她。羽素的藥可能是跟玉柔拿的吧?!?p> “那顏兒為什么要對付你?”
“我讓洛桑去將你找來,只是單純的想見見你,沒有其他的意思。但是你會被壞人抓走,終究是因為我讓你離開了顏央的身邊。你幾次三番都是因為顏央才受到傷害的,但是她每一次都能將你救出來,讓你平安無事。沖著這一點,我是感激她的,但是我還是不想讓你和她在一起。你如果和她繼續(xù)呆在一起,那你就會一而再再而三的面對。”
“我們雖然吵架,雖然在顏央這件事情上有很大的分歧,但是我的初衷沒有改變,我阻止你們兩個在一起的原因,只是因為不想讓你受到任何的危險。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作為你的妹妹,唯一能夠為你操心的事情?!?p> “她的身份太過特殊,你只是一個普通人,我只想讓你過普通人的生活。我不想讓你跟著她出生入死,你是我哥哥,我只想讓你好好的活下去!”
“恩梔,我和她,五天之后會舉行婚禮。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情,我都不會離開她,我不會丟下她一個人。”司徒清楊認(rèn)真專注的看著她,嘴角帶著淺笑,“恩梔,你會為了家族,放棄了洛桑。但是你心里真的沒有后悔過嗎?我是絕對不會放棄顏兒的。就算是要下地獄,我也愿意跟著她一起去?!?p> “哥!”
“恩梔,這件事情我已經(jīng)跟你說過很多次了,你沒有辦法改變我的心意。而且——”司徒清楊嚴(yán)肅而認(rèn)真的看著她,“顏兒在你的身上下了咒,如果你以后再對她有壞心,你會再經(jīng)歷一次痛苦。就像這幾天一樣。”
“我都這樣了她還不肯放我過我?”恩梔的臉上流露出了痛苦憤怒的神色,“哥,你知道我這幾天都經(jīng)歷了什么嗎?你就這樣任由她欺負(fù)你的妹妹?”
“如果你沒有存著壞心要傷害她,她也不會這樣對你?!彼就角鍡顕?yán)肅的看著她,看著她蒼白的臉,他的心里也有些心疼。畢竟是他從小寵愛著的妹妹,怎么樣都不舍得真的對她怎么樣。他最終仍是嘆息道,“恩梔,你小的時候是那樣的單純可愛,我希望到了現(xiàn)在你都沒有丟掉你心里的純真?!?p> ························
軒轅羽素在自己的宮里禁足,但是仍舊是尋歡作樂,紙醉金迷。軒轅羽澈也不管她,只是不讓她出來搗亂罷了。璇璣潛伏在她的體內(nèi),每天晚上就控制了她的身體,將她叫來的那些宮女們統(tǒng)統(tǒng)都吸食掉她們的精氣,將她們做成簡單的傀儡,讓她們在飛羽宮里打掃。
一時間,似乎一切都變的非常平靜。司徒清楊回到了家里,向父母說明了幾天之后就要舉辦婚典,這個消息著實讓司徒府驚詫。
“你想要盡快與她成婚,這個我們都能理解。但是這幾天就要舉辦婚宴,時間上怎么來得及呢?”上官雅兒一臉的為難,但是她也知道司徒清楊既然能夠說出這樣的話,那就是已經(jīng)做了決定了的,“清兒,你愛慕顏央姑娘,自然什么東西都要給她最好的。你看看你為她準(zhǔn)備的嫁衣,都是花了多少時日,花了多少心力人力,讓人仔細(xì)做出來的。難不成你的婚典就要隨隨便便的嗎?”
“娘,這件事情我和顏兒會處理好的。三天之后就是好日子,我和顏兒想在那天舉辦婚禮,顏兒也同意了。”司徒清楊執(zhí)拗的態(tài)度讓司徒竹傲懷疑,但是他只是靜靜的看著,暫時沒有發(fā)表意見。司徒清楊認(rèn)真道,“娘,既然我和顏兒決定了三天之后舉辦婚禮,那就會將一切都準(zhǔn)備好的,您就不用擔(dān)心了。”
司徒竹傲注視著司徒清楊,上官雅兒注意到他的目光,也就不說話,等著他開口。司徒竹傲斟酌道,“顏央姑娘不是沖動任性的人,究竟是發(fā)生什么事情了,你們才要在這么緊迫的時間里定下婚典?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理由?!?p> “爹,我只是想著我和顏兒的事情已經(jīng)拖了這么久了,所以才想要這么快······”
“你覺得,這個理由能夠說服我么?”司徒竹傲的聲音里帶了幾分嚴(yán)厲,“清兒,你雖然有時候看上去荒唐任性,但是我相信你心里始終都是有一桿秤的。在婚典這樣的事情上,你是不會隨隨便便就叢決定的。究竟是發(fā)生什么事情了,你才這樣做?”
“爹······”
“如果你不能給我一個合適的理由,我不會給你任何幫助,我也不會讓你們這么快舉行婚典?!?p> “清楊不好說,我來向兩位解釋。”顏央的話音未落,空氣里就飄來一陣陣花朵清香,一片片花瓣紛飛而落,迎面撲來。顏央的身影在花瓣中顯現(xiàn),她一步步地踏著月光而來,如同月下仙子一般。她一步步地走到司徒清楊他們面前,沖著軒轅竹傲盈盈一禮,“顏央見過伯父伯母,顏央有禮了?!?p> “顏央姑娘是我們司徒家的準(zhǔn)兒媳,不用這么多規(guī)矩。請起。”
司徒竹傲示意上官雅兒親自將顏央扶起。不管是沖著顏央身上的神女預(yù)言,還是沖著她在軒轅羽澈心目中的地位,又或者是沖著相國寺凈空大師的評語,他們都不能夠隨隨便便地對待顏央。司徒竹傲看著她,微微笑道。
“清兒能來告訴我們說,三天之后就要舉辦婚典,必然已經(jīng)跟姑娘商量過了的。不知道是因為什么原因,所以才要這么快舉辦婚典呢?”
“清楊,你先出去吧,我和伯父伯母單獨談一談。”
顏央溫柔的微笑,看到司徒清楊不情愿的樣子,她笑著搖搖頭,司徒清楊無法,只能離開。司徒清楊離開了,顏央?yún)s是認(rèn)真鄭重地向他們兩個人行了大禮,認(rèn)真道。
“顏央向兩位請罪,這一次慌慌張張地定下婚典的日期,是我向清楊提出來的。實在是因為我害怕,我不能再讓任何人傷害清楊了?!?p> “此話何解?”
顏央將自己和子敘的事情,璇璣的事情,軒轅羽素的事情,恩梔的事情,統(tǒng)統(tǒng)都告訴了他們。聽著這個荒誕而無法理解的故事,司徒竹傲和上官雅兒都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顏央沒有再說什么,只是靜靜的看著他們,月光之下,她姿容出眾,但是也帶著幾分疲倦和楚楚可憐。那種惹人憐惜的脆弱不是裝出來的,而是讓人真切的感受到的。正是因為顏央的坦然,司徒竹傲和上官雅兒也沒有為難她,只是深深地嘆息。
看著他們的臉色,顏央一時之間也不知道他們是什么樣的心思。囁喏道,“若是兩位認(rèn)為,我離開他,他會更加平安順?biāo)?,我可以調(diào)制一種對人體無害,但是可以將過去遺忘的藥水給清楊喝下。這樣清楊的生活軌跡就不會與我重疊,到時候他也可以平平安安的度過一生?!?p> “你和清兒應(yīng)該是從小就認(rèn)識了的吧。清兒花了將近十年的時間都沒能忘了你,你的藥水或許能起到一時的作用,等清兒真的想起你了,你要他怎么辦?”
“早在幾年前,清兒就已經(jīng)來告訴過我們,一定會迎娶你做我司徒家的兒媳。不管你是誰,不管你將來會和他一起面對什么樣的困難和危險,他都不愿意放棄你。如果你真的讓他忘了你,他想起一切的時候,他一定會恨你。而你,也會悔恨終身。這是你想看到的嗎?”
“我們不管你們前世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清兒這一生只是我的兒子,我想讓他得到幸福,想讓他平平安安地過完這一生。清兒既然喜歡你,你也是一個好姑娘,那我們就希望你能和清兒平平安安的度過這一生。不管是你保護(hù)他,還是他保護(hù)你,你們都要好好的過,知道嗎?”
聽到他們這樣說,顏央的臉上露出了訝異的神情,“您······您不介意我······”
“你的事情,清兒也跟我們說過一些?!彼就街癜岭m然個性古板,但是對于這個女孩子還是有些憐惜的,“你的事情,清兒沒有告訴我們太多。只是說你自出生就失去了父母,從小在山里由師尊撫養(yǎng)長大。末了一場動亂,讓你的師尊將你忘記,你重傷被朋友救出來,好不容易才活下來的。既然已經(jīng)開始了新的生活,那就珍惜這一切,和清兒好好的過吧。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情,你們兩個只要執(zhí)手一同面對,終究都能夠過去的?!?p> “但是恩梔那邊······她并不想讓我成為清楊的妻子。”
“她只不過是清楊的妹妹,你的小姑子。真正要和你共度一生的人是清楊,又不是她?!鄙瞎傺艃簻厝岬拿哪橆a,眼神里都是慈愛,“傻丫頭,你就安心等著做新娘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