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清醒的活死人

　　慕府，地宮中。

　　墨紅是一個不得寵的丫鬟，不會趨炎附勢，又不愿以色侍人，于是進府五年還是一個三等的丫鬟，掌家的大夫人把她仍在地宮，讓她服侍那個在水晶棺里睡了五年，曾經(jīng)的上京三大明珠之一，素有小軍神之稱的慕府嫡女——慕若。

　　像往常一樣，墨紅一邊細細的為她擦拭容顏，一邊忍不住感嘆何為冰肌玉骨，纖塵不染，這樣的女子睡在水晶棺中，就像是遺世獨立的仙，要人世代供養(yǎng)。

　　龍若在一片混沌中沉沉的不能醒來，有清亮的月光伴著滴水的枝葉，銀光璀璨，一雙平淡素然的眸子，隔過重重的歲月向她看來。

　　“阿若，長空為媒，黃沙作證，今生愿以此身相聘，迎你入我永安門，從此南北東西，同生共死，只有相隨無別離。”

　　“誰？你是誰？”

　　正在水晶棺前為女子擦拭手指的墨紅突然感到了一陣巨大的氣力，仿佛要捏斷她的五指，她“啊”的一聲驚叫，就看見從水晶棺中坐起的女子紅衣艷烈。

　　漆黑的云發(fā)一直拖至腳踝，微張的眼睛里開始是一片茫然的白，隨后影像聚攏，所有的回憶仿佛開閘般沖入腦中，她是華夏第一特工龍若，死于海底火山的爆發(fā)中享年21歲，以為就此長眠深海，卻不想附身到姜國第一將門嫡女——慕若的身上。

　　鎮(zhèn)國府活死人，推棺重生!

　　一時間席卷整個上京城。

　　莫名其妙重生的龍若，還沒有來的及回神，就被幕府一眾人，呼啦啦的圍了里三層外三層。

　　本著先下手為強，后下手遭殃的弱肉強食法則，龍若當即開口問道：“你們是誰？”

　　她的表情太過冷然，嘶啞的聲音傳出來，卻有種理所當然的陌生。

　　面對著眾人復雜的表情，她顯得漫不經(jīng)心。

　　“你們還有什么話想說嗎？沒有的話，先給我來一壇酒?！?p>　　眾人：“……”

　　最終，她有驚無險的糊弄過了幕府眾人，也趁機將人臉認了個全。

　　半月已過，慕若以紈绔和酒鬼之名一道享譽上京。

　　“閃開！閃開！誰敢攔慕府四小姐的馬車，當真是活的不耐煩了么？”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竄出一輛黑漆平頂?shù)鸟R車，車身用頂級黑紋龍金打造，上面繪有貔貅饕餮徑相奔走，眾人定睛一看拉車的居然是產(chǎn)自天山的太蒼雪駒，日行千里，快若風雪，還未靠近便已覺一股肅殺的兵戈感撲面而來，好生霸道！

　　街道正中央，是酒中鬼蕭一的店。

　　慕若慵懶的倚在一角，紅衣艷烈，衣擺繡足了二十一簇雪靈花，由下而上以玫瑰金絲晶勾線，在整個左臂處用水墨蓮汁拓印下一只栩栩如生的火狐，左目漆黑幽深如鬼蜮炎魔，右瞳微藍詭譎似九天玄姬。水羅金香葉在車內(nèi)淺淺暈開，身下是千金難求的雪域貂皮，素有“瑤臺霧桂”之稱的流云緞半披腰間，手中執(zhí)著一本《列國帝王風流史》看的津津有味，時而張口含住墨紅剝好的西域紫金葡萄，好不愜意！

　　“小姐，地方到了?！瘪{車的家丁靠向簾子小聲說著，馬車內(nèi)慕若正優(yōu)哉游哉的吃著美人遞來的葡萄。本來慕若是打算去書房尋一些關于列國風土人情和史實的書籍，看一看自己到底穿到了一個什么鬼地方，偏巧有倆個小廝說起最近風靡上京的酒中鬼蕭一，前世慕若沒什么特別愛好，唯有一個就是素喜飲酒，一來二去便練出了千杯不醉的好酒量，如今饞蟲下肚，慕若便直奔此處而來。

　　水晶簾動微風起，美人如花隔云端。

　　綾羅紅綢遮面，露出的眼睛狡黠且慵懶，那蓮步輕移間姿態(tài)裊娜，紅衣艷烈，廣袖上栩栩如生的火狐瞳生兩色，漆黑幽深，微藍詭譎，細看之下仿佛要跟隨它墜入無間地獄去，驚得人一身冷汗。

　　“墨紅，去敲門?！?p>　　“是，小姐。”

　　蕭一有一個規(guī)矩，只賣晚間酒，白日閉門不出，除非能得他中意，否則酒中鬼蕭一的門檻，便是皇親國戚也夠不到。為此，這酒說是千金難求也無甚過錯。

　　柴扉小門在貴胄云集的上京顯得異常格格不入，墨紅輕叩門扉，吱呀一聲柴門開，走出一個少年童子，束發(fā)青衣，手持朱紅酒令，他看了墨紅一眼，又向馬車前的慕若微微作輯說道：“客若買酒，請晚間再來?！?p>　　說罷便要后退閉門，慕若手中書卷脫手而出，卡在兩扇柴門之間，清淺的笑聲帶著醉人的沙啞，像是壓低了聲音，一字一句都砸在了心尖上，酥酥麻麻。

　　“規(guī)矩是人定的，怎得如此不開化，我今日便想飲你店中的酒，一刻也等不得，你又待如何？”

　　眾人瞧著她，直嘆世風日下，未出閣的姑娘家便如此囂張跋扈，以后嫁了人到了夫家去還不知要生出怎樣的事端來呢！

　　“小姐，不如我們晚間再來吧?！蹦t為難的回頭看向慕若，不知如何是好，眾人的言辭間，明顯對小姐已經(jīng)造成了不滿，若是壞了名聲，日后尋門親事也會被人說三道四的。

　　“你這不爭氣的丫頭，出門前我是怎么和你說的?！蹦饺糇叩介T前伸手拿回了書卷又順著翻了一頁，曲指在墨紅的腦門上彈了一下，“怕這些做什么，流言止于智者，我只知道活在當下，今朝有酒今朝醉，誰又知道明天會發(fā)生什么呢？說不定乾坤顛倒，天翻地覆，所以啊，這樣的日子能享受一天便少一天，活的自在些吧?！闭f完繞過童子推了門就進去了。

　　慕若進來之后才發(fā)現(xiàn)院內(nèi)院外簡直不是一方天地。

　　九曲十八彎的回廊貫穿整個院落，屋舍眾多皆是金碧輝煌，足以彰顯主人的富可敵國，院內(nèi)一潭清泉冬不結(jié)冰，盛開著產(chǎn)自北域高原的雪回蓮，花成五層，每層七瓣，色若空靈美玉又帶著冰雪的剔透晶瑩，美不勝收。

　　相隔不遠的閣樓亭柱上鍍金鑲嵌著千姿百態(tài)的仕女圖，每一副都婀娜嬌艷，傾國傾城。屋舍與回廊相連處十步一盞琉璃風燈，風起雪舞琉璃珠光乍現(xiàn)，院內(nèi)山石嶙峋卻雕刻著百家書法，幽幽酒香從深處的院落傳來，慕若動了動鼻子眼底劃過異色，腳下輕點飛燕般向遠處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