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jīng)過去三天了。
秦天沒有任何恢復(fù)的跡象,甚至情況還更加嚴(yán)重了。他每天晚上都做噩夢,夢里他變成了一個被塞在麻袋里殺掉的人,然后他就會高喊著“不要殺我”從床上坐起來。一邊用毯子把自己包起來,一邊在毯子里止不住的發(fā)抖。如果不是對此習(xí)以為常,林雨萱簡直要以為他是發(fā)了癔癥。
習(xí)慣歸習(xí)慣,林雨萱一點辦法都沒有。自從秦天多了做噩夢的習(xí)慣之后,她就再也沒睡過一天安穩(wěn)覺。費心費力把被嚇出一身冷汗的秦天哄睡著之后,她自己卻毫無睡意,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眠。
她覺得自己不是異能者,而是一位家庭婦女。秦天就像是一個膽小的孩子,每天都要她講睡前故事才能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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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雨萱明白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她不能看著秦天的狀況一天天加重下去。剿滅海盜一事還需要秦天的力量,如果他派不上用場的話,單憑林雨萱一個人的力量就想剿滅海盜,是絕對不可能的。
所以她打算直接去找團長泰格,她必須要知道,秦天變成這樣的原因究竟是什么。能把好好的一個人嚇得“精神失?!保G闆r下是很難做到的。她很想知道,秦天究竟看到或者聽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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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伏在海盜團里的第五天,林雨萱去找了團長泰格,她受不了每天晚上都得給秦天講睡前故事了。
泰格一看來的人是亞奇搶回來的女人,連忙招呼著讓林雨萱坐下,還給她倒了杯水,態(tài)度很友好。
“團長,我找您有事。”林雨萱根本無心喝水?!笆顷P(guān)于秦……亞奇的,他現(xiàn)在每天晚上都做噩夢,還會喊著‘不要殺我’然后從床上坐起來,這是為什么?他為什么會變成這樣的?我想知道原因。”
“唉,你有所不知啊亞奇媳婦。”因為泰格至今都不知道林雨萱的名字,只能用亞奇媳婦來稱呼她?!皝喥嬉恢倍际沁@樣的,以前我們出海釣大魚。好不容易釣到了大魚,回來的時候卻被一幫自不量力的家伙給攔住了。我們把那幫家伙給做了,然后還順手抓了兩個俘虜回來……”
“我有名字的,我叫莎奇拉。”林雨萱對于亞奇媳婦這個稱呼很是不爽,黑著一張臉打斷了泰格的話。
“好的,好的,莎奇拉。”泰格定下過一條規(guī)矩,就是對待兄弟們的“衣服”要有禮貌。不然在別的海盜團,以林雨萱的姿色,早就被海盜頭子強搶去當(dāng)壓寨夫人了,所以泰格的態(tài)度一直很好。
泰格搖頭:“我們處決那兩個俘虜?shù)臅r候,恰巧被亞奇看見了。說實話,亞奇是一個很棒的小伙子。就是,他的心地太善良了。所以他被嚇破了膽,從那之后他就一直是一副恍恍惚惚的樣子。最近這段時間,他甚至變得越來越不合群了,我們喝酒的時候他就自己一個人坐得遠(yuǎn)遠(yuǎn)的?!?p> “原來是這樣……”林雨萱摩挲著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澳敲?,他變成這樣有多長時間了?”
“差不多半年了,而且情況好像更嚴(yán)重了?!碧└癜驯永锏木埔伙嫸M?!半m然我很高興他最近有了轉(zhuǎn)變,知道女人的好了。但是有了你這么個漂亮的媳婦之后,他又走了老路。可惜了,本來亞奇是一個很棒的小伙子。如果他再這樣下去的話,那么,我也只能親手結(jié)束他的噩夢了?!?p> 林雨萱聽得心里一陣發(fā)毛,她明白泰格的意思。并不是說他們倆成功潛伏之后就安全了,如果秦天現(xiàn)在的狀態(tài)繼續(xù)維持下去,必要的時候泰格是會親手殺了他的。作為海盜頭子,他說到做到。
海盜們過的是刀尖舔血,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生活。在這樣的大前提下,需要的自然是夠狡猾心夠狠的人。像秦天現(xiàn)在這樣,整天恍恍惚惚的人,在海盜團里是沒有活路的。說不定哪一天泰格煩了,隨手一刀就把秦天給宰了。真要是到了那個時候,恐怕林雨萱就不得不暴露身份了。
——
秦天不單是從里到外被摧毀這么簡單而已,親眼看著兩個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被殺掉這件事已經(jīng)成了他的心魔。他從小到大,就是不久前殺過那只雙頭虎而已,從沒遇到過殺人這種事情。
每天晚上他一閉眼,腦海中就會浮現(xiàn)出一片血海。他在血海中漫步,然后一個心臟被扎了一個洞的人就會突然從背后抱住他。接著他的面前就會出現(xiàn)一個沒有頭的人,用一把已經(jīng)生銹的刀砍斷他的頸動脈。
他在夢中只能任由自己的鮮血飛快流失,在夢中,他的身體漸漸干癟下去,逐漸變成一具鮮血流盡的干尸。然后和其他兩具尸體一起,在無盡的血海中漂泊。這樣的漂泊,仿佛永遠(yuǎn)沒有盡頭。
但一味地害怕是沒有用的,秦天一直這樣害怕下去,就永遠(yuǎn)無法擺脫心魔,反而會在噩夢中越陷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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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伏成功后的第十天,泰格又帶著小弟們出去釣大魚了。林雨萱以秦天需要照顧為借口躲過了這次行動,留在了大本營。她決定用自己的方式喚醒秦天,她不能讓秦天繼續(xù)這樣恍惚下去了。
她冷著一張臉,把一整個早上都坐在窗邊發(fā)呆的秦天拖出了房間,動作粗暴。她堅信,就算秦天已經(jīng)被心魔摧毀了,但那份熟悉到刻進(jìn)骨子里的戰(zhàn)斗本能,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被他忘記的。
林雨萱拉著秦天來到了一處空地,二話不說一揚手,一根冰凌就朝秦天的臉刺了過去,毫不留情。
果然如她所預(yù)料的那樣,雖然秦天一副兩眼無神的樣子,但戰(zhàn)斗的本能還是促使他抬手揮出一道雷電將冰凌絞碎。
“看!你的身體依然熟悉你的戰(zhàn)斗習(xí)慣!所以你究竟在逃避什么?”晴朗的白天忽然刮起了凜冽的寒風(fēng),這是林雨萱將冰元素外放的結(jié)果。她氣得臉紅脖子粗沖著秦天咆哮,語氣中怒火沖天。
“說!給我說出來!你究竟在逃避什么?究竟在害怕什么?”林雨萱右腳一跺地面,一根根冰棘頓時突破大地,朝秦天的雙腿刺了過去。一旦被冰棘刺中,他的行動能力會受到極大的限制。
然后林雨萱揉了揉眼睛,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睛花了,剛才她好像看到秦天的瞳孔中閃過一絲紅光。
秦天跨出一步,下一刻,天地轟鳴。
寒風(fēng)瞬間平息,所有冰棘還沒來得及靠近秦天就被雷電絞得支離破碎。他一步步朝林雨萱走過去,雷電的威力隨著兩人間距離的縮短而變得越來越強。
林雨萱還是第一次產(chǎn)生自己完全不是對手的感覺,秦天身上散發(fā)著一種無形的壓迫感。猶如一座大山,壓得林雨萱喘不過氣。
只靠氣勢就將她壓迫到動彈不得,這是林雨萱第二次遇到這種情況。上一個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人,只有一個。
院長林青山。
——
“轟——!”
林雨萱飛了出去,如斷了線的風(fēng)箏般摔在地上。她用手背拭去嘴角的血跡,抬頭一看,秦天又站在她的面前了。
“你……”林雨萱連話都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秦天掐住了脖子,整個人被提了起來,雙腳離地。
秦天現(xiàn)在完全是依靠本能在戰(zhàn)斗,他本能覺得林雨萱是敵人。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所以他起了殺心。
林雨萱自己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她本是打算通過戰(zhàn)斗讓秦天擺脫心魔,可現(xiàn)在看來她的辦法起到了反作用。如果秦天再不松手,她很可能會被活生生掐死。這種死法,別提有多憋屈了。
秦天的臉上,出現(xiàn)了這段時間以來的第一個表情。
獰笑。
猙獰的笑容看得林雨萱心里一陣發(fā)毛,但她畢竟只是女孩子,力氣本來就不如男生大,所以怎么也掰不開秦天的手。她漸漸停止了掙扎,手也無力的垂下了。她喘不過氣來,視線越來越模糊。
——
當(dāng)注意到林雨萱嘴角的血跡時,秦天瞳孔中的紅光瞬間消失,他又變回了那個神情木然的小屁孩。
他松開手,抱頭蹲在地上,壓迫感隨之消失。嘴里一直念叨著“不要殺我”,“我錯了”這類的話。
林雨萱跌坐在地上,一邊捂著自己的喉嚨一邊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空氣。她慶幸秦天及時松了手,再晚個三五秒,恐怕她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是一具尸體了。念叨了沒一會兒,秦天就倒在地上暈過去了。
“你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林雨萱苦笑著把秦天拉了起來,然后晃晃悠悠地攙著他回房間。
——
傍晚的時候,其他海盜回來了。林雨萱看他們載歌載舞的樣子,想必是又釣到大魚了,不過她沒心思理會。
泰格對秦天的事倒也上心,他回來之后第一時間就找人去看了看秦天的情況。手下人回來向他報告之后,他摩挲了一下腰間海盜彎刀的刀柄。
“沒有起色的話,就只能由我,來親手終結(jié)亞奇兄弟的噩夢了?!?p> 海盜團長泰格看向秦天的房間,目光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