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氏宗族在楓林鎮(zhèn)扎根百余年,隨著宗族日益龐大,最初的祖宅雖幾經(jīng)修繕,依舊不能滿足如今的宗族規(guī)模。故而包括族長的嫡系兄弟,財政一把手馬躍一家都已另置了產(chǎn)業(yè),搬出了祖宅。
新宅子乃是幾個不規(guī)整的小戶型打通了門廊搭建,馬瑞所處的算是東首廂房,弟兄二人順著七拐八繞的游廊走到正廳時,母親唐璨已端坐在桌前。
看到兒子們進屋,母親臉上洋溢著溫柔的笑容,不過也有一絲失落:“你們父親今天在外應酬,就不回來用膳了?!?p> 父親馬躍作為宗族內(nèi)貿(mào)易主管,掌握經(jīng)濟命脈,應酬公務自然不少,馬瑞這兩個月與父親一同用餐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也算是一種常態(tài)。
不過母親隨后的動作讓馬瑞吃了一驚,唐璨指了指仆人身后餐邊柜上一排酒壇,對長子馬祥暢笑:“既然你爹不回來,就由為娘替你接風!”
往日的唐璨是一個溫婉如玉的貴婦,至少在這兩個月的接觸中,馬瑞如此認為。
但馬瑞萬萬沒想到,恬淡典雅如水的母親今天在飯桌上見到離別三月的愛子,表現(xiàn)出的熱情與豪放,堪比前世KTV里的公主。
拉著長子不停勸酒,推杯換盞盡興痛飲,聽到馬祥談及游歷途中見聞新鮮趣事,笑眼迷離,花枝招展。
青絲亂,鳳簪斜,衣襟微開,羅裙半卸,哪里還有一絲名門貴婦的莊重?
與飯桌那邊熱鬧的母子相比,馬瑞所處的角落冷清太多,插不上話,也抓不住笑點,只能冷眼旁觀。
能怎么辦呢?
吃吧!
今晚的飯菜還算不錯,鐵背鋼鬃豪豬肉算是不可多得的佳肴,人數(shù)上千的宗族將一整條妖獸后腿分給馬躍家,外加上一塊豬頸肉,其中的含意深遠。
俗話說庖丁一刀,黃金六兩,指的就是這豬頸之肉,又被稱為禁臠。宗族內(nèi)廢了好些人力物力,甚至有人受了重傷,才獵捕來一頭鐵背鋼鬃豪豬,卻把這最美味最珍貴的一塊豬頸肉分給了馬躍家,可見這一系在宗族內(nèi)的地位。
肉是上佳食材,但在這些廚子手里有些浪費。
為了去除腥臊味,廚子往豬蹄燉湯內(nèi)添加了諸多怪異的草藥,導致濃湯里盡是藥材味,完全沒了豪豬肉香,喝在口里就像是藥方。
炙烤豬頸肉更令人敗興。
下午剛獵捕的妖獸,剝皮剔骨后沒來及腌制,匆忙抹了些蜂蜜鹽巴上火炙烤,結果土夯的灶臺火候難以控制,外層焦黑內(nèi)部還未熟透。再切片裝盤后端上桌子,由于中途時間稍長,外層溢出的豪豬油脂有些凝固,吃起來口感大打折扣。
馬瑞開始羨慕唐璨和馬祥,兩人喝得舌頭都大了,自然也吃不出好壞來,一塊烤肉并著火辣酒水直接咽下,哪里分得出豬頸肉還是蹄膀肉?
很快,馬瑞就吃飽了,剔著牙聽兄長講述外面的世界。
總體來說也沒什么太新鮮的事,無非一些馬瑞沒聽聞過的修真門派打敗另一些沒聽過的修真門派,然后又牽涉到更多修真門派混戰(zhàn),最后再由江湖大佬門派出面,扯著幾個門派管事坐下來談一談,簽個協(xié)議,完事。
不知不覺,月上枝頭,馬瑞實在覺得無趣,輕輕推開碗碟,不顧身后熱鬧的母子二人,緩緩走出了正廳。
正廳前面就是花園,雖然這處宅邸比不上族長所在的馬氏祖宅,但比起平常百姓要富貴太多,前后花園,東西廂房應有盡有?;▓@占地不大,此刻微風輕蕩,卷來陣陣芬芳,正適合飯后散步消食。
馬瑞沒走幾步,聽到正門傳來一陣騷亂,接著三五個仆人前呼后擁攙扶著一個消瘦的身影向馬瑞走來。
父親馬躍已經(jīng)喝得爛醉如泥,散發(fā)的酒氣十步以外就能聞見,平日里嚴肅精明的神情已被酒后的輕浮懶散取代,中途看也沒看馬瑞一眼,在眾人簇擁下從花園中穿過,走向后院正屋。
回想起這兩個月來母親唐璨的典雅恬靜,父親馬躍的不茍言笑,原來都和穿越過來馬瑞的異常行為沒有關系,并不是馬瑞的失憶反常導致了與父母的距離,而本就如此,一直如此。
寂靜的花園樹影婆娑,窸窸窣窣地聲音好似輕聲嘲笑,馬瑞自言自語:“真是慘呢,原來你也只是個屌絲,不過是富二代屌絲。”
馬瑞已經(jīng)理解這具身體的原主人為什么兩個月前登山賞月時非要作死爬上樓頂,最后失足弄得魂飛魄散。
因為屌絲內(nèi)心的不服??!
在這個家庭想獲取更多的關注,想吸引父母的目光,想獲得雙親的認可。
可惜,唐璨和馬躍夫妻倆壓根不關心這些。
在他們眼中,有完美的長子已經(jīng)滿足了為人父母所有的期待與優(yōu)越感!卓越的天賦,光明的未來,整個楓林鎮(zhèn)都交口稱道的馬祥,將來很可能被山河派收入門下,甚至連馬氏宗族族長都禮讓三分,還有什么不滿意呢?
至于次子表現(xiàn)如何完全不影響家族的興衰,強大也好,懦弱也罷,絲毫不影響大局。只要馬瑞規(guī)規(guī)矩矩在家族設定的框架內(nèi)成長,安安分分當個富二代,沉迷酒色也好,潔身自好也罷,都無所謂,根本沒人在意。
更何況族內(nèi)誰不知道馬瑞的資質與天賦跟他哥哥有著天壤之別呢?
就這么一輩子吃吃喝喝,像一條寵物狗一樣活著,不需要努力,不需要奮斗,等待著主人喂食,適時陪同主人玩耍,然后漸漸老去,直到死亡。
或許這具身體的原主人早已看到了未來,以死亡做出了最后的抗爭。
“還真的是發(fā)配呢?!瘪R瑞搖搖頭,想起那白褂老頭的話語,輕聲自嘲道,“明明父母之愛和修真之道都在眼前,卻又隔著千山萬水,一切不過是水中月鏡中花?!?p> 或許意識到一切太讓人沮喪,馬瑞很快感覺到了困乏,疲憊地走向自己屋子。
“少爺,回來啦?”侍女梅兒正在側屋吃東西,看到馬瑞進來立刻忙活起來:“奴婢去打水給您洗漱?!?p> “你先吃,不急。”馬瑞雖然覺得困乏,但剛吃完飯不久,時間尚早,覺得還能撐一撐,探頭往侍女房間瞅了一眼,隨口問道:“吃的什么?。俊?p> “鐵背鋼鬃豪豬?。 泵穬弘p眼閃著星星,表情很是滿足:“不過都是豬下水,廚房做了亂燉讓大家嘗嘗鮮。”
作為府里的仆人,能有幸嘗一嘗妖獸就算不錯的待遇。豬下水這些東西都是老爺夫人不屑的下腳料,腥臊味重,看起來也不雅,但對于缺乏肉食的家丁們來說可是美餐。
“浪費了好東西!”馬瑞嘟囔了一句,想到前世名聞天下的鹵煮火燒,再看看梅兒飯碗里的白湯雜燉,口中的惋惜聽起來比那塊炙烤豬頸肉還要痛心。
“嗯?少爺要嘗嘗么?”梅兒誤以為小少爺馬瑞的好奇心又作怪,想試試這些豪豬下腳料,于是提議:“廚房好像還有剩余,奴婢給你端一份來?”
“不了,吃完給我端水,我有些困了。”馬瑞搖搖頭往自己屋內(nèi)走,心想這些廚子連豬蹄都沒辦法去腥,更不用說腥臊更重的豬內(nèi)臟了,味道想必很可怕。
躺在床邊的馬瑞有點懷念從前,前世母親身體不佳,父親早亡,家中做飯多半是馬瑞自己完成,雖然沒經(jīng)過專業(yè)訓練,但比起這啟源大陸的蠻荒飲食可算精致多了!
正胡思亂想著,一陣陣困意來得異常兇猛,待侍女端著熱水進屋時,赫然發(fā)現(xiàn)小少爺居然連外衣都沒脫,就已經(jīng)倒在床上打起鼾來。
“小少爺不是不會喝酒嗎?”侍女梅兒滿臉困惑湊到少爺跟前,仔細嗅嗅也聞不到酒味,暗自納悶怎么就這么快睡著了?
疑惑歸疑惑,侍女也不便打擾小少爺酣睡,只能輕手輕腳替馬瑞寬衣解帶,扯上被褥蓋好,吹熄蠟燭掩門而去。
待到馬瑞翌日清醒,陽光已垂直射入窗戶。
“哈秋~!”無法控制的噴嚏猛然噴出。
馬瑞疑惑地摸了摸鼻子,不確信地嗅了嗅彌漫在臥室中的古怪,頓時清醒了一半,哪來的血腥味?
“少爺醒啦?”侍女梅兒從半掩的門縫中探進半個腦袋,輕聲道:“大少爺剛才來過,看您還在休息就走了,讓您有空去找他?!?p> “哦,知道了。”馬瑞還在糾結屋里的氣味,不經(jīng)意抬起手背一聞,居然發(fā)現(xiàn)這淡淡的血腥味好像由自己身體散發(fā)。
昨天吃個飯就回來睡覺,哪里沾染到的血腥味呢?難道是那些沒熟透的豬頸肉?馬瑞也沒多想,整理好衣服,走出臥室房門。
梅兒已經(jīng)在外屋預備好洗漱用品和熱水,站立在水盆旁端著毛巾水杯等待小少爺使用。
馬瑞將雙手伸進水盆中想洗去血腥味,但剛彎下腰,便僵住動作愣在了原地,猛然抬起頭瞪大眼睛看向侍女,眼中精光突顯,把梅兒看得毛骨悚然。
“少爺?你沒事吧?”侍女不由自主退后了半步,小少爺?shù)哪抗鈳еd奮和侵略性,讓略懂男女之事的梅兒緊張得手腳發(fā)麻。聽府里那些老媽子說,男人早晨的欲望最強烈,小少爺也是血氣方剛的年紀,不會有什么想法吧?
“我是不是金屬性體質?”馬瑞忽然用潮濕雙手勒住侍女嬌弱的雙肩,更把鼻子湊到少女身上,如狗一般嗅個不停,語氣因興奮而飛快:“你是火屬性體質,對不對?”
梅兒已經(jīng)被小少爺?shù)姆闯樸叮眢w被男性寬厚的雙手半抱著,鼻腔噴薄的溫熱氣息穿透了纖薄衣物感染到細嫩的皮膚,如此狀況下,少女如鯁在喉,只能僵硬地點點頭。
作為馬家少爺?shù)馁N身侍女,族內(nèi)長輩指點后輩修煉時也不用刻意回避,畢竟端水倒茶、擦汗按摩都需要侍女在旁伺候。所以梅兒有幸學了一些修真心法,只不過限于自身修煉資質,平日里又忙于干活侍奉少爺,只能學些皮毛,止步于煉氣中期。
更何況小少爺也僅僅是煉氣中期,作為貼身侍女哪怕能更進一步,又哪敢繼續(xù)修煉?
“你有聞到焦糊味嗎?或者聞到我身上的血腥味?”馬瑞眼睛綻放出的光芒好像發(fā)現(xiàn)了獵物的惡狼,因激動而控制不住來回搖晃身前的少女。
侍女被小少爺過激的動作嚇得全身微顫,頭搖得像波浪鼓似的,此時局促得不敢呼吸,哪還管得上焦糊味還是血腥味!
雖然內(nèi)心早已知曉,從被分配給小少爺開始,這副身體遲早是小少爺?shù)哪抑兄铮膫€姑娘不想這種事情更莊重一些呢?哪怕沒有八抬大轎搭進家門,至少應該比眼前更浪漫一些吧!
而此時小少爺臉上浮現(xiàn)的得意笑容更加讓梅兒感覺到一絲淫意,正打算閉目認命之際,圓潤肩頭的男性手掌已經(jīng)離開,伴隨著一聲愉悅的長嘯。
“老子的機會終于來了!”
馬家小少爺馬瑞兩個月來第一次如此豪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