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傭跟著“噗嗤”笑出幾聲。她立刻意識到自己被一個“瘋”女人耍著玩。如果真瘋，也就算了。最怕是裝瘋！就像段雅美這樣，寂寞透頂，肆意地把瘋狂的情緒強加在他人身上。
她在這里待了不到一個小時，都幾近崩潰，崠哥又是如何熬過那么多個歲月？即便現(xiàn)在，他可以躲得遠遠的，依然無法揮去這樣的陰魂。
“你到底想玩什么？”她沉下臉。
“你看，那個就是LINDA。”
段雅美收斂起瘋傻的神情，指著墻上一幅照片。那是個女孩的模樣，眉目清秀，真有點崠哥的輪廓。可惜癡呆的眼神渙散，一看就知道不是個正常的孩子。
“那個時候，我身體不好，是阮正崠想再要一個孩子。于是找來很多偏方，要我吃了很多唐人街送來的中藥。后來，終于懷上我女兒?？尚Φ氖牵麉s在那個時候與林遐重逢。從此，我和我肚里的孩子反而成了多余的！”
坐在床沿的段雅美，望著那幅照片，自己回憶著講述起來。她知道，沒有這個女人的同意，她今天斷然走不出這棟樓房，不如陪這個女人玩到底。于是，她干脆坐到床邊，聽起故事。
“女人的寂寞，就如被蠱惑詛咒般的難受?？晌乙粋€守家的大肚女人，除了等丈夫回家，還能做什么？那段時間真的抑郁到自殺。一刀下去，動脈里的血噴射而出……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幕。”
段雅美伸出右手，放到她眼前。手腕上那道傷痕依然血紅，她心口跟著一陣痛！原來在他們之間，不僅僅是林遐獨守過夜燈，眼前這個女人，如果有情，不也一樣痛得難以入眠？不肯松手的愛，可變異成仇恨的惡種，慢慢地滋生成魔，最后吞噬一切！
“那以后，他才肯常?；丶铱次?，并介紹幾個朋友的老婆，陪我打打牌說說話逛逛街。之前因為懷孕，他讓我戒煙?？赡菐讉€朋友的老婆在我面前有意無意會抽上幾口。不知道為什么，我根本無法抵制那煙香味……那種來自骨髓里的渴望！不吸上幾口，我骨頭癢得難受！是種蟻食般無法撓癢的痛。
“直到我女兒出世，他強行送我去戒毒所。我才知道，我的毒癮源于那幾副中藥，是他道上的仇家偷偷動的手腳。為穩(wěn)定我的情緒，保住孩子，不再企圖自殺，他又讓朋友的老婆時不時地縱容我吸幾口帶大麻的煙。
“戒毒所出來，我身心巨痛，加上看到剛剛出生的女兒飽受毒癮摧殘，而他又徹夜不歸。我?guī)锥缺罎?！那日我跟蹤他，終于看到他帶著林遐，牽著一個女孩，開開心心地走進泰金陵。如果不是他保鏢門口阻攔，那天林遐和你，或者是我，怕早就魂歸西天。
“回到家，我拿起菜刀砍向我女兒。呵呵……嬰兒的血有點甜，那哭聲真的很動人……尾隨而來的保鏢救下我女兒?？上А然钪?，就只能這樣一輩子地躺著。不過得感謝那幾副中藥，從出生那天就癡傻的她，永遠也不會知道，人還可以站著走路。變成植物人不更好？無知無覺無情無傷，永遠活在空無的世界里。”段雅美的表情是毫不掩飾的悲哀，任憑淚水洗涮精致的妝容。
“那時候，崠哥為什么不肯回家？”她痛心的問。
“因為我一見到他，就想殺了他！”段雅美轉望向她，帶著無比的憎恨，扯著嗓子狠狠地說，“你不是很喜歡為女性出頭？那你覺不覺得，我可以告阮正崠，告他殘忍地殺死一個女人……應有的幸福！”
“其實，你們可以離婚，相互解脫?！?p> “哈哈，我干嘛要離婚，給他解脫？千年修得同船渡。我們這條船，要沉一起沉！后來，我不開心，就在女兒的大腿上割上幾刀，反正她也不會知道痛。那天，我偷偷地把林遐邀請到家里，讓她見見我的女兒。她就站在剛才你站的地方，看著我一刀一刀地割著我女兒的腿……可惜啊，那女人把持不住，當場報警。”
“你早知道林遐會報警？”她汗顏。
“不錯！那個時候阮正崠逼我離婚逼得緊！哈哈，幸虧林遐招來警察！我這吸毒虐童的罪名無法洗脫，阮正崠也好不到哪里。雖然不是主謀，但知情不報也是罪。雙雙入獄結局不也挺好？就算最后他無罪，但絕對不會離棄一個還在牢獄里受苦的女人。哈哈！林遐還是不夠了解阮正崠！這個世界誰都可以欠他的，唯獨他不能欠別人的?！?p> “你可有想過DAVID？他可是正常的孩子。”
“反正政府會安排！給DAVID找個好家庭！”
“你就是這樣做媽的？知不知道后來崠哥費多大的勁，才要回孩子的撫養(yǎng)權？”
她讀過當年崠哥的案子。警察介入時，崠哥女兒的腿上有十一道刀口。每一道的估發(fā)時間，崠哥都有不在場的證據(jù)，而他女兒根本沒有能力表現(xiàn)出“痛苦”狀，以引起外人的注意。當時，有十個大律師為崠哥辯護，在假設無罪的前提下，最后證據(jù)不足宣布無罪。
段雅美入獄之后，崠哥雖然沒有離婚，但也成為具有虐待兒童記錄的家庭，失去DAVID的監(jiān)護權。前后花了兩年多，崠哥終于拿回DAVID的撫養(yǎng)權。不過，段雅美的毒癮是由崠哥而起，這些內(nèi)幕她就不得而知了。
記得那期間，林遐和崠哥還激烈爭吵過！當時年幼的她聽得懵懂，崠哥確實吼過一句“要報警我早就報了！你這愚蠢的女人！”。林遐也不示弱地回句“不健全的孩子也有做人的權利！”。那場官司結案后，崠哥消失了好久。母親只字不提，堅持帶著她，過著普通而平淡的生活。
現(xiàn)在想來，如果當時林遐不沖動地報警，接下來的日子也許會好過一點。當林遐死后，作為一個無女主又有過壞記錄的單親家庭，崠哥根本無法取得她的領養(yǎng)權。那也是她不得不跟著領養(yǎng)家庭去了南方。
在這場爭奪里，沒有贏家，只有輸家！每個人都輸?shù)粜腋?，輸?shù)靡凰浚〔煌昝赖娜松?，才是一個真實的人生，崠哥亦是如此！
她逼自己回到現(xiàn)實，冷靜地問：
“你要怎樣才肯放過崠哥？”
“哈！為什么要放？我就是太寂寞想找個人玩玩，這天下也只有你可以陪我玩這個游戲?！倍窝琶览湫χ?，“阮正崠的女人不少，偏這輩子最在乎的就是你們母女倆。不得不佩服林遐這個女人，知道自己命不長，還真把女兒給推上位——一個男人的心位?！?p> 她總算體會到，崠哥口中那個“可憐的女人”，真的太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