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崠哥一樣,成人以后,只要是她的意愿,他們都放著她任性。其實道理很簡單,只要她開心快樂就好!可很快地,她就體會到“有情”和“需要”的區(qū)別,也慢慢地學(xué)會更愛自己的身體。想起來,還是那個在荷蘭酒吧里遇到的男人,一語道出的“天機”。
那是大學(xué)生活的最后一個春假,她偷得幾日閑情,來個姐妹歐洲游。當時還沒有遇到楚香兒,和她一起瘋的姐妹是個金發(fā)碧眼的舍友,不會半句中文。在荷蘭某個酒吧偶遇一個中國男人,很大方地請她們喝酒,目的當然很明顯。她實在忍不住,用中文說了句:
“我說,隔壁就是紅燈區(qū),價錢也不貴,何必那么辛苦?”
“那不一樣!”那男人也直接了當。
“有什么不一樣?”
“我玩過,索然無味!就是一具軀殼,時刻看著時間,巴不得你快點完事,好接下一單。折騰不到十分鐘,我直接掏錢走人!”
“哈哈哈?!彼Φ貌铧c把咽下去的酒水吐出,稍停之后,接著問,“那怎樣的關(guān)系才叫有味?”
“至少,大家都愿意互動!”
“怎樣才能互動?”
“我們可以試試!”說的時候,那男人盯著她身旁的金發(fā)美女,補充一句,“WE CAN TRY!I PROMISE……”
話沒說完,她一杯酒淋到男人頭上,金發(fā)舍友笑得大胸亂顫。不過后來,那個男人還是和舍友來了那么一段“閃電情”。把她甩在巴黎街頭,他們手牽手乘坐小火車,跨游歐洲各國。據(jù)說分手的時候,金發(fā)還哭得梨花亂顫。再后來,當她在宿舍里見到金發(fā)時,那美女正“對鏡貼花黃”,趕午夜場的約會,她算是弄明白。
這其實不是“互動不互動”,而是“付錢不付錢”的區(qū)別:付錢的、沒有任何感情的叫“嫖”;不付錢的、感情保質(zhì)期短的叫“偷”;相互付錢的、保質(zhì)期較長的叫“戀”;最后付了錢,簽了合約的叫“婚”;合約毀了,錢收不回來的叫“離”……
當她把這些感悟告訴黑狼時,他只是笑了笑。
再后來,他們都不再說話,只是相互攙扶著,一步一個腳印,走得也越來越緩慢。已經(jīng)完全不記得走了多少天,她昏倒過幾次,每次醒來,都是趴在黑狼的背后;每次都要掙扎著下地,堅持自己行走……
腦袋開始處于漿糊狀,一直昏昏沉沉的,但她心里清楚,他們已經(jīng)分掉最后一根能量塊。她逼著他咬下幾口,喝下幾口殘余的水,才肯吞下自己的半塊,舔盡瓶中的最后幾滴水??筛杏X還沒有咽下,水份就已經(jīng)蒸發(fā),喉嚨依然是冒火地痛。
那天的風(fēng)沙特別的大,他們挽著彼此的腰,艱難地邁步。突然,幾聲刺耳的摩托聲劃破大漠的寂靜,興奮地刺激著他們的神經(jīng)。緊接著,四、五輛摩托沖入他們的視野,全是蒙面武裝的男人,帶著不入耳的狂笑。子彈瘋掃過他們的腳邊,卻故意不要他們的命!
黑狼神色巨變,猛地抱起她,吻住她的唇。
眼前頓時一片漆黑,她立刻失去所有的感覺。之后的二十四個小時里,她就是一具死尸,任憑他們施虐。然而,沒有對手的游戲總是很快落幕,帶著不可贖回的罪孽,他們悻悻然離開……沙漠里再也沒有絢爛的星空。在一場漫無邊際的暴風(fēng)沙雨中,她終于蘇醒,雙手刨出黑狼冰冷的身體,抱著他,哭成——另一個人!
后來她才知道,黑狼給的最后一吻,是送她走向暫時的死亡!如果敵人補上幾槍,她也死得毫無痛苦。如果幸運,卻會在二十四小時之后,蘇醒!
許是蒼天眷戀她的哭聲,黑狼最終還是睜開了眼,指著天空,沙啞地說:
“芷蒽,你看那幾顆最亮的星星,他們就是北斗七星。記得一直朝北走,一定可以走出沙漠?!蹦鞘呛诶堑谝淮谓兴拿?。
“我口袋里還有些糖塊……”黑狼又笑了笑。
干裂得出血的雙唇和泛白干枯的唇皮,在那張笑臉上顯得特別的刺眼。她來不及回答,黑狼已經(jīng)再次閉上雙眼!這一次,仍憑她如何瘋狂地捶打他的心臟,那具軀體還是一動不動地躺在沙地上。
他說,軍人不到極限,不會補給能量??伤麤]有告訴她,他的極限就是——死亡!把所有的補給留給同伴!
她要他醒來!他不能就這樣離開她!
可惜,她的淚腺已經(jīng)干渴到連眼淚都無法生產(chǎn),滿是裂痕和血跡的嘴皮再也喊不出半個字。觸到極點的悲痛如支強心針,狠狠地刺在她的心臟深處,激發(fā)超體能的力氣。掏出黑狼口袋里的能量塊,才發(fā)現(xiàn)每塊都只咬過一小口,她嘶啞的喉嚨還是發(fā)出幾聲悲痛的嚎叫。
之前,黑狼就不肯進食。后來,是她逼著他分食。想不到黑狼都是假裝在她面前咬下一口,剩下的都偷偷藏在口袋里。那么多個日夜的不停行走,他沒吃過完整的一塊。那要多么強大的意志才能堅持到最后?
狠狠地吞下幾塊,她爬起來,沖入夜幕……
她要活著出去,更要回來救他!
崠哥說過,只要還見到東升的太陽,就不要放棄希望。
終于熬到太陽的初升,朦朧入眼的是一片黃燦燦的大漠!而后又熬到漆黑的夜,在滿天夢幻的星辰下,她艱難地爬行……直到身體不再沉重,忽然有種靈魂解脫的愉悅,似乎看到自己的白影飄然在漫天風(fēng)沙間……仿佛看到母親林遐的背影……她追逐著,越跑越遠……而后看見慕思宴的笑臉……
忽然,身后傳來一陣陣清脆悅耳的駝鈴聲,她想起崠哥,黑狼,還有那片戀戀不舍的大漠……似乎有種神秘的力量,牽引著她一步步往回走——
猛然驚醒,一群身著灰色長袍的人影模糊地出現(xiàn)在她眼簾。她微微動了動手指,如千斤鐵般沉重的眼皮又耷拉下來,截斷她朦朧的視線。她知道,他們又灌她喝下幾口清水,然后把她推上駝背。雖然無力睜眼,可她潛意識里還是緊緊地拽著一件長袍,不愿離去!她不能拋下黑狼!可沒人能讀懂心語。
遠行的駝鈴聲再次響起,她昏睡在駱駝背后。灌入體內(nèi)的水分終于可以變成幾滴淚,飄落在沙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