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不知的表情不斷驟變,失去至親的痛是悲痛欲絕的,那是刀在骨頭中雕刻,雕上一個永遠無法自愈的印記。
他理解,他太理解了,但每個人都要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價。
不得不說葉舒琪這一跪,讓林不知對她徹底的刮目相看,至親面前,這個如女皇般高傲姿態(tài)的女人,也不得不選擇低頭。
她跪著,他不斷后退,不愿接受這種跪。
這種讓他承受不起的跪。
久久之后,深埋地面的她,早就滴滴清淚,但林不知任然傳來讓她絕望,天崩地裂的聲音:“請回吧,我說了,你就算跪下來也沒用,辱我去世的爺爺,我抽你一個耳光都是輕的!”
要不是院中出現(xiàn)的毒蛇都是劇毒的,他真的想讓它們咬葉舒琪幾口解氣,現(xiàn)在只是區(qū)區(qū)一個耳光,真的已經(jīng)非常便宜她了,這也完全看在她是一個女人的份上,但讓他交出吸血蛇,想都別想。
你有你的孝心,他林不知也有自己的孝心。
他聲音清淡,透著決絕,葉舒琪匍匐的地的嬌軀顫抖不已,仿佛世界崩塌。
忽然...啪...!
院中,再次響起了一個清脆響亮的耳光聲,只見雙膝跪地的葉舒琪突如其來的扇了自己一個大耳光,扇的力氣之大,絕對不遜色林不知抽她的那記。
頃刻間,她那張嬌美的臉就出現(xiàn)了手掌印記。
“你覺得抽我一個耳光是輕的,那我再還你,還到你解氣,還到你原諒我為止!”
葉舒琪的聲音同樣透著決絕,這個世界仿佛安靜到只剩下這個的女人,她的手掌再次揚了起來。
“女神,你在做什么,住手!”董思遠看的傻眼了,哪有人自己抽自己耳光的,還那么用力。
相反林不知,面容依然冷淡,冷淡無波的看著她再次舉起的手掌,準備朝自己臉頰扇去,沒有阻止。
“啪...!”
又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這樣夠嗎,你解氣嗎!”葉舒琪仿佛是瘋了,這一刻她所謂的自尊早就煙消云散。
她的臉色浮現(xiàn)著病態(tài)般的蒼白,濃密卷曲的眼睫微微顫抖著。
林不知一言不語,淡然冷漠,通透到了極致。
葉舒琪咬了咬嘴唇,再次揚起手掌朝著自己臉頰落去,下手好不留情,仿佛扇的不是自己的臉!
“啪...!”
耳光聲回蕩院落,激蕩人心。
但凡懂點憐香惜玉的人早就看不下去了,最少旁邊的董思遠看的心都揪住了,幾次想上去阻止,都被葉舒琪用眼光阻止住了。
事情都做到這一步了,她什么都管不了了,她就要帶著吸血蛇回去,回去救自己父親的命。
整整扇了自己三個大耳光,葉舒琪再看向淡漠的林不知,想得到他的回應(yīng)。
可惜她還是失望了,林不知只是冷眼旁觀的看著,無悲無喜,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
瘋了,瘋了,她真的要瘋了,她都做到這一步了,還要她怎樣。
“啪啪啪...!”
葉舒琪奔潰了,開始瘋狂的扇了自己的臉蛋,一記接著一記,左臉扇了,扇右臉,啪啪之聲絡(luò)繹不絕。
此時,她整張俏美的臉頰早就紅腫起來,毫無美感,疼痛讓她的淚涓涓而流,但林不知不發(fā)話,她就打算掘強的一直扇下去,扇到他同意為止。
“你把自己扇死了,我也不會改變主意!”
足足等葉舒琪扇了自己十幾下耳光,林不知發(fā)話了,但這話卻讓葉舒琪跌入無盡深淵,她所做的一切得不到任何的回饋。
“早知如此,何必當(dāng)初!”
他再丟下一句話,復(fù)雜的看了跪在地上腫著臉的她一眼,轉(zhuǎn)身朝著內(nèi)屋走去,慢慢消失在了葉舒琪面前。
并不是林不知心腸硬,而是這本就是該她受的罪,之前的咄咄逼人,目中無人,恃才傲物,并不是你一句對不起,道歉都能抵消的。
更何況,她還作死了辱他去世的爺爺,林不知其實真的對他很客氣了。
殺人要是不犯罪,葉舒琪早就死在百蛇之口中了,還輪到她扇自己耳光嗎。
當(dāng)林不知徹底消失在院中的時候,院中百蛇,如退卻的潮水,一條條游曳散去,頃刻間無影無蹤,噩夢結(jié)束。
依然跪在地上的葉舒琪抬眸,眼中潤濕著,慢慢睜大眼睛,她都這樣做了,他憑什么還拒絕自己。
她甚至都不惜已自殘的方式了,他還不解氣,還不滿足嗎。
混蛋,混蛋,她覺得自己真的要原地爆炸了,她把所有的自尊讓他蹂躪,換來的結(jié)果還是一樣。
恨,這一刻她好恨,可卻拿林不知毫無辦法了,摸了摸自己紅腫成豬頭的臉,輕輕一碰就痛的倒吸涼氣。
此時的她,弱柳扶風(fēng)之姿,嬌弱的如同外面被風(fēng)雨壓得不堪重負的繁重梨花,美麗又脆弱,蒼白又無力。
足足一盞茶之后,葉舒琪緩緩的站了起來,眼神空洞,萬念俱灰,在董思遠心疼的表情下,走出了林家大門。
失敗了,她依然還是失敗了。
數(shù)個小時過去,當(dāng)葉舒琪再次出現(xiàn)的時候,就是一間獨立的病房之中。
她此時如一個丟了玩具的小女孩,在自己父親的面前埋頭痛哭,委屈,今日她委屈極了,二十來年的委屈加起來,也沒今日那般多。
葉仁杰穿著病號服,心疼的撫之她的發(fā)絲,輕聲安慰:“琪兒,罷了,或許這便是爸爸的命吧,吸血蛇已出,但卻死也不可得!”
他看著女兒紅腫的臉,心疼的都要窒息了,從小他都不舍得打她一下,百般寵愛,也正是因為百般的寵愛,才照成她性格成的偏激,說話處事,容易得罪人。
也罷,全當(dāng)這是她人生的一次教訓(xùn),記住教訓(xùn),改改脾氣也好,以后等自己走了,她也不至于處處得罪人。
她哭的愈加的厲害,因為她知道,這種在父親面前哭的機會已經(jīng)不是每每都有,哭一次就少一次了。
“爸,女兒不明白,他為何死也不將吸血蛇賣給我們,他要那條蛇有什么用,我們又不是白要,我甚至都跪在他面前自扇耳光祈求了,他憑什么還拒絕!”
“混蛋,他就是一個混蛋!”
一個跪字,讓葉仁杰心一窒,他的女兒何等的驕傲,能為他做到這種地步,夠了,足夠了。
“女兒,不是任何事情,你努力做了,就必須會有你滿意的結(jié)果”葉仁杰繼續(xù)道:“爸知道你孝順,但有些事情強求不得,聽天由命吧”
葉舒琪抬首,咬著嘴唇:“爸,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還有機會的,還有機會的!”
真的還會機會嗎,葉仁杰捫心自問,其實就算有吸血蛇,想靠一條變異毒蛇就將他十幾年的惡疾治好,這想想未免都有點自欺欺人。
不過一個希望罷了。
“女兒,生死有命,不必強求”
“不,爸,你不要放棄,女兒一定有找到辦法治好你的惡疾”
忽然,葉舒琪猛然的站起來,丟下一句話,轉(zhuǎn)身就跑,父親的這些話,她聽不得,什么叫生死有命,分明是等死。
葉仁杰沒有去喊,下了床,站到了窗戶前,目光沉遠,不知道想些什么,直到外面的天變成了一片漆黑,他打了一個電話出去:“老劉,你來接我,我要出去一趟!”
電話那頭詫異道:“先生,你要去哪”
“東鎮(zhèn)!”
..............
一間房內(nèi),林不知坐在椅子上,手中拿著一個相框,框中的照片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微笑著的樣子。
林不知細心用一塊干凈的毛巾擦著上面幾乎就是一塵不染的照片。
“爺爺,孫兒想你了!”
他含詞輕吐,眼中哀傷,忽然,他腦海中莫名出現(xiàn)那個女人跪在自己面前的畫面。
這個天地間,還有什么比自己的親人更重要,葉舒琪這個女人雖然驕縱,高傲,但她的孝心還是暗暗的感動了林不知。
葉仁杰何辜,如果真的因為自己沒有交出吸血蛇,讓他最后離世,那么林不知心里也會產(chǎn)生愧疚。
他是他,她女兒是她女兒,自己是不是不該因為對葉舒琪的不滿,而害了他。
如果用吸血蛇吸毒救命這種陰邪之術(shù)真的可以救他一命,那么自己是不是可以去試一試。
畢竟人命關(guān)天。
而且自己帶著吸血蛇過去,也不算違背自己的話,因為哪怕是在葉舒琪跪在他面前,他也沒有把吸血蛇交給她帶走不是嗎。
想著,思忖著,林不知猶豫不決,外面黑幕籠罩,他的思緒也越發(fā)的沉重起來,一時陷入了兩難。
就在此時,一輛轎車停到了林家的大門前,很快就發(fā)出了敲門的聲音。
敲門的聲音打斷了林不知的沉思,眼中詫異:“她又不死心的來了?”
這白天剛走,晚上又來,林不知也不得不佩服她的大毅力跟決心。
悄然間,林不知做了一個假想,要是自己的爺爺僅僅是病重,只要能救自己的爺爺,讓他跪在別人家門口一年半載,他也是歡喜的。
只可惜他永遠沒有那種假想般的機會。
敲門聲不絕,林不知只能站起來走出去,大門一開,眼中詫異起來。
“葉先生,怎么是你!”
此時的葉仁杰依然西裝筆挺,看似精神,但他的臉色卻透著灰白,要是有什么算命先生在,一定會脫口而出,你大限已至,時日無多。
“小兄弟,葉某得知女兒白天帶人來你這里鬧,特地前來道歉!”
道歉?
難道不應(yīng)該是因為自己的女兒在他這里受了委屈,來找自己算賬的嗎。
這兩父女,為人處事的方式絕對南轅北轍。
“葉先生,有什么話,我們進去說吧!”現(xiàn)在林不知可做不到將他如昨日那樣還拒之門外,別的都不說,就光他病人的身份就不合適。
隨后,林不知將葉仁杰領(lǐng)到大廳之中,泡了一杯熱茶,放在他面前,然后也坐了下來。
葉仁杰端起眼前冒著熱氣的茶,輕輕的吹了一口,然而小抿了一下,開口:“小兄弟,今天的事真的非常抱歉,我這個女兒從小被我寵溺慣了,做事沒有分寸,你不要跟她計較!”
“葉先生客氣了!”別人客氣,林不知自然也會非??蜌猓骸八男那槲夷芾斫?,也為她對你的孝心而感動”
葉仁杰微微一笑:“我這個女兒毛病很多,但孝順是真的孝順,知道我的惡疾發(fā)作,時日無多,就難免做了一些偏激的事情!”
“我能理解,也沒放在心上”
還是那句話,百善孝為先,其實從葉舒琪跪在自己面前,林不知的心就再次動搖了,之所以還是拒絕她,一是說過不會把吸血蛇交給她,二是因為吸血蛇除了他,沒有人能控制,就算交給她,又能怎樣。
這種兇煞的蛇,是誰都能控制了的嗎。
這種兇煞的蛇,是誰都能控制了的嗎。